他五官俊美,堪称冠绝整个东京城,一抹笑足以令很多闺房女子位置心动。但令尹傲雪丝毫不敢有欣赏的心思,反而觉得这抹笑恐怖至极,有种阎王索命到家门口,就笑着要她去死的惊惧感。
“我真得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很后悔,不该对苏姑娘恶言相向。”尹傲雪马上对苏园继续磕头求饶。
苏园依旧没有放过的意思,她要的不是尹傲雪道歉多久,磕头多久,而是她真的‘服了’,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可我听着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恶言,好像都挺有道理?”
“我是因为嫉妒苏姑娘,排斥所有靠近展大哥身边的女子的缘故,才不管外面传言是真是假,只要是恶意的就选择相信。
苏姑娘身世凄苦,遇到坏人算计时,能幸运躲避,的确是苏姑娘运气好。苏姑娘才不是丧门星,也不是谁靠近谁就倒霉。包大人就因为苏姑娘的缘故,连破了数桩大案,苏姑娘分明该算是开封府的福星才对……”
尹傲雪开始一一找理由解释,但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自己说得这些检讨的话,就是自己的心里话,是她心里最真实最丑恶的想法,只是她之前一直不肯承认罢了,如今被逼得才不得不说活出来。
她之前找了很多理由开脱,还总把问题都怪在别人身上。实则她就是嫉妒心作祟,就盼着对方不如自己,比自己丑陋,所以但凡找到一点点理由或者说法,她就不加以求证,就按照自己想信的那个样子去相信。
她真的太可恶了!
毫不讲理地恶意去揣摩别人,蛮横不讲理地自以为是,只想凭借自己的武力去定是非。
大概是把自己心里的丑陋都揭发出来的缘故,尹傲雪反而坦荡了,接下来的道歉诚恳了许多。苏园这才点头,算是暂且原谅了她。
“但如果再有下次,你可不会这么好运了。”这一次真的算她走运。
尹傲雪感觉到苏园在说这话时,身上有一股子说不出的从容自信,而这种自信仿佛并不是从依靠白玉堂的帮助而得来,是她自己身上由内至外散发而出。她见过类似有这种气派的人,便是她师父,在乔装下山时,面对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匪,她师父也有这种从容。
尹傲雪心中忽然打颤,隐隐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之前她以为她是倒霉运气不好,才招惹上了最不好招惹的白玉堂。但现在看来,却未必如此……可要她具体去说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又说不出这种感觉的原因了。
“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去随便骚扰展大哥,不,应该是展大侠,展爷。”尹傲雪从纠正自己的称呼开始。
她依旧仰慕展昭,但经过刚才那一番检讨之后,丑陋曝光于人前,尹傲雪已经不能骗自己了。她觉得自己这样的人配不上展昭。
尹傲雪最终得到了白玉堂的允准之后,骑着马狼狈地离开。
天色已经黑了,好在还有月光能够照亮周围的景色。
苏园点了一盏灯笼放在沙坡上,微黄的光照亮沙坡上摆放的各种小吃食。
苏园特意将那包椒盐酥递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在尝过得知是咸味儿之后,自然知道这点心苏园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案子查得如何了?”白玉堂咬一口椒盐酥后,发现掉渣,就以另一只手接着。
“王水生的死还有待查实,但是王水根的死,我倒是有个怀疑。不过时隔两年,几乎不可能再找到信证据了,我打算吓一吓我怀疑的那个人,看他是否心虚。”
苏园相信自己的直觉判断,王水根的三弟王水发有点问题。
“好,回头我帮你。”白玉堂道。
苏园见白玉堂又吃了第二块点心,忙问他觉得怎么样。
“尚可。”
“这可是我跑遍了好几家铺子,特意买来给你的。”苏园解释道。
白玉堂勾起唇角,正要跟苏园道谢——
“所以你能不能别计较白玉糕的事儿了,以后继续请我吃圆圆面?”
“计较?”白玉堂微蹙眉,疑惑地问苏园。
“你不是计较我送你甜食,才警告我只能选白玉糕不能选圆圆面吗?”
白玉堂缓缓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椒盐酥。
苏园观察白玉堂的脸色,“怎么还生气?”这不是特意送你椒盐酥,补偿你了?再计较你也忒小气了!
白玉堂起身就走。
苏园忙收拾地上的小吃。
白玉堂走到马边,发现苏园根本没过来追他。他回头一看,却瞧见苏园还在顾及去捡地上那些吃食。白玉堂再度缓缓地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他转身快走回苏园的身边,一把抓住苏园正拾掇点心的手。
苏园愣了下,疑惑不解地看向白玉堂。
“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吃,试着想想我?”
第55章 三更合一
苏园惊讶地看一眼白玉堂, 扇子般的睫毛抖了两下后,她就下垂眼帘,思量着什么。
复而抬眸,苏园清澈的眼仁又对上白玉堂的眼睛, 又好像在确认什么。
白玉堂握紧苏园的手, 以清晰地提醒她现在的情况。省得她搞不清楚状况, 又犯迷糊瞎想到什么别的吃食, 比如把‘想想我’, 想成‘香鲞莴苣’之类的菜。换做别人的话, 白玉堂没有这种担心,但如果是苏园, 他觉得什么可能都有。
苏园因为感觉白玉堂的用力,就再度低眸, 看向白玉堂抓她的手。按理说练武的人手指都比较粗糙,他的手却修长如玉, 跟他的长相一样出众。老天爷还是偏心的, 不是对每个人都公平,白玉堂就属于得到了最好的优待, 除了才貌家世, 连手指头都要长得比别人好看。
“在想什么?”白玉堂见苏园看着他们握手的位置发呆, 料想苏园该是算明白了他的意思才对。
“我在想我好像还没做过手指饼。”
白玉堂微阖双目,他真快要被苏园闹得没脾气了。
“所以五爷是心悦我?对我上心了?”因为天然的身高差, 苏园不得不以仰首的姿态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这才睁开眼,低眸看她,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你终于懂了’的沧桑感。
苏园叹道:“你要直接说啊,不然谁懂。你看我之前都是直接问你,正房还是小妾, 不过那会儿你给我的回答是厨娘。”
白玉堂:“……”
没想到苏园终于弄明白情况的下一刻,就开始跟他翻旧账了。
“那时不一样。”白玉堂解释道。
“是不一样,那时我见得到五爷的好,晓得适合做夫君,五爷见我却只是块做厨娘的料。”
白玉堂:“……”
他还错了?
难道刚和一名女子见过两面,就随性谈婚论嫁,是正确之举?
“初见的欢喜不过是浅薄的意动,若因此轻易许诺,不管对谁而言都草率。”
苏园点点头,“有道理。”
“再说你当时不过是玩笑之言,如今拿那时的话问责我,是不是有些过了?”白玉堂虽在质问苏园,但声音低沉磁性,透着一点温柔,以及一点点委屈的控诉之意,听起来反倒有几分缱绻。
“不算玩笑之言,当时如果五爷答应了,我就真敢嫁。”苏园坦率道。
“所以你当时就对我动心了?”白玉堂态度异常郑重地凝视着苏园。若真如此的话,那他当初的拒绝必然伤了她,如今倒更该努力些,多补偿她曾经受过的委屈。
“当时是动心了,不过并不是五爷以为的那种动心。”苏园讪讪地抽手,然后摸了摸鼻子。
当时让她动心的是白玉堂的外在条件,跟感情无关。
白玉堂父母不在了,家中就他一人说得算,嫁给他,苏园就是白府的女主人。他性子冷淡,不会唠叨管她,且因常年在外行侠仗义的缘故不常在家,那她就是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大。偶尔就算他人回来了,人长得好看,在一起也不亏。
这种富足又咸鱼的已婚生活,比起单身在开封府苟活的日子更低调完美,而且还是长久之计,不惹外人诟病。
当时白玉堂如果真的主动给她提供这样优厚的职位,苏园肯定会动心地答应下来。
当然,苏园知道以白玉堂的性子,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提议,一切不过是想得清楚但不会发生的假设罢了。
对于男女感情这种东西,苏园一直不太信,所以也很少会往这方面考量,这也是白玉堂几度暗示她,她都没能领悟到的缘故。
男女感情于苏园而言,是变数太大的东西,鲜少有男女感情能经得住现实和时间的残酷考验,至少她见到过的结果都不太好。
当然她不否认这世间有真爱的存在,但真爱之所以被人们那般歌颂和赞扬,不恰恰是因为它太难得稀有的缘故?
苏园从不幻想自己会是那个买彩票就能幸运中大奖的人。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看清现实,不心存侥幸,才是她能够通关末日游戏的终极之道。
所以,比起无法估量具体价值的男女感情,苏园其实更喜欢那些不会变化的、能更直观衡量利弊的东西。
白玉堂何等聪明,当苏园说完那句话之后抽手了,他便立刻明白了苏园的意思。
白玉堂毫不迟疑,他又重新牵住苏园的手,并与她十指相扣。
沙地上灯笼发出的光,将俩人牵手的身影拉得很长,恬静美好得真如神仙眷侣般,仿佛走过忘川,穿过荆棘,携手共度了所有的岁月轮回。
“我现在依旧有钱,好看。”
白玉堂面色淡然如故,但他攥苏园的手却很紧很紧。
他这句表白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介意苏园功利性地选择和他在一起。
苏园有几分讶异地看向白玉堂,她倒是没想到以白玉堂桀骜的性子能说出这番话来。
苏园怔愣了片刻之后,噗嗤笑了一声,直叹‘知道了’。然后她又要抽手,白玉堂却依旧不肯撒手。
“你的回答是?”
“我的回答是五爷攥疼我了,不然我也愿意让五爷握着。”苏园清凌凌的杏目含着笑意,语调调皮地跟白玉堂抱怨道。
白玉堂立刻松手,果然看见苏园白嫩的手被他攥红了。他用大手托着苏园的小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置。
苏园建议:“吹一吹?”
白玉堂便真的捧起苏园的手,吹了几下。
苏园将白玉堂整个过程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
“别瞧我年纪小,其实我这人活很明白,”
白玉堂点头,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苏园不过是看起来像娇憨活泼的小姑娘,实则她聪明强毅,目达耳通,是个看人待事比耄耋老叟还要更清楚明白的人。原因除了她本身聪慧之外,或许也跟她经历过身边人的算计和欺骗有关。
“但我会试着为五爷糊涂一次。”
苏园说罢,手一翻转,就抚在了白玉堂的脸颊上。
“早就想摸了,果然很好摸,手感比想象中更好!”
白玉堂本来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跳瞬间加快,正酝酿出感情之际,就被苏园后一句流氓的话语给粉碎得烟消云散了。
但结局是好的,苏园并非对他没有感觉。要知道在苏园第一次抽手的那一刻,他真以为自己要尝到人生第一次最痛彻心扉的失败。
“看来我在你眼里是真的好看,这就忍不住对我动手了?”白玉堂抓住苏园作乱的手,因苏园调笑的缘故,他也跟着调侃了一句。
“不许负我,否则谁让我犯糊涂,我就让谁糊!”苏园话锋一转,又开始言语威胁起白玉堂来。
白玉堂瞧她这副警告自己凶巴巴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你觉得你这样威胁我有用?就你这小身板,能让我怎么糊?”
“那可招数太多了。”苏园瞥一眼不以为意的白玉堂,“反正话提前说明,信不信随五爷,别到时候后悔就行。”
“不后悔,不会做的。”白玉堂忙去拉苏园的手,特意看了一眼手不红了,才又牵住她。
回去的路上,俩人几乎是牵着马徒步走回的开封府。
“要不你再想想,我也再想想?我怎么觉得有点快。”在抵达开封府东侧门时,苏园似乎突然有反悔的意思。
“不许想。”
白玉堂怕苏园要改主意,让苏园即便要想,就多想想他的有钱、好看。
苏园用她明澈的眸子,仔细打量了下白玉堂英俊的脸庞,满意地点点头。
“行吧,晚安。”
苏园转身要走,又被白玉堂拉了回来。苏园差点就撞进白玉堂的怀里,但马上控制好,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咱们才刚第一天,就牵手了,再做亲密举动不合适。”
苏园以为白玉堂想和她来个拥抱,但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女孩子,要装矜持一下。这就跟吃菜一样,如果最丰盛的主菜一下就上来了,后面再上清粥小菜哪还能有滋味?
“还摸脸了。”白玉堂补充道。
牵手的是他,摸脸的是苏园,好像他们俩人都不怎么矜持。确实,这才第一天。
苏园还以为白玉堂跟她讲这个,是她也想要摸她的脸,正伸脖子,打算脸凑过去,就见白玉堂突然送来一叠银票给她。
“白家在京城也有些薄产,今日刚好收租。”
“我收不合适吧。”苏园客气道。
“以前没见你客气。”
白玉堂话音刚落,苏园就立刻把钱收下了。
既然白玉堂要她不客气,那就真不用客气,不收反而会惹他生气。若因她不要钱,闹得俩人在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就不愉快,多不划算。苏园当然要选择‘牺牲’自己,‘委屈’地先把钱收下了。
“以后的都给你。”白玉堂又道。
看来白玉堂这是要贯彻执行他‘有钱、好看’的准则了。
“那倒不用,这些都很多了。而且出门的时候,还是男人付钱比较英俊潇洒。”女人当然也潇洒!不过为了劝白玉堂别给她太多钱,苏园就哄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