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皇帝话还没说完,景深已经没了人影。
皇帝:……
景深离开,皇帝一脸灰败,环视这偌大的宫殿,孤独寂寞油然而生。
他为了权势江山放弃了很
多,但到头来发现,自己最渴望的,竟是早就被抛弃的。
何其可笑。
“吉祥,去宣苏行远觐见。”皇帝神情疲惫道。
“诺。”刘公公倒退步下去。
苏行远接到传召一脸懵逼,因为他是在下值的马车离开皇宫两条街的位置被拉下来的。
“刘公公可知皇上此番传召所为何事?”苏行远整了整帽子,问道。
听见这话,刘公公头皮发麻,他可真不敢说实话,就怕一说苏相直接甩袖回府了。
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这个奴才。
所以刘吉祥只能含糊道:“不是坏事。”
但可能……也不是好事,尤其对苏丞相来说。
是以苏行远一头雾水进了殿行了礼,皇上一个炸弹丢下来的时候,苏行远彻底懵了……
“皇上……莫不是再说笑?”苏行远结结巴巴。
他闺女好不容易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难道要立马跳进另一个更深的火坑?
他能干?
他都想好了,这京城的世家公子心眼太多,整天想着名利权势,不如在清河给锦梨找个好夫婿。
尤其娘子说,大哥三子生的清隽俊秀芝兰玉树,喜读书弄墨文采更是斐然,性子也温和有礼,正好锦梨喜欢看书,说不定会喜欢崔家表哥。
“朕哪能开玩笑?”皇帝虎着脸,在他看来,苏行远这就是推辞不愿意了。
“朕的景深,大楚国的太子,容貌心智是一等一的。”
“就拿靖安侯在西疆的胜仗来说,若不是太子战前就命一小队人马潜入敌国并打入敌军,顺利找到粮草转移,如今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前年科考,也是太子一手主持,如今外放的进士都做出不少功绩。”
“三年前的论诗盛会,满京城的世家公子的文采,哪个比得上朕的太子?”
“再有,那什么京城美男榜,朕的太子可是蝉联七年魁首!”
“还有……”
皇帝在上面说得滔滔不绝,一件件一桩桩,从国家大事到日常生活,再到太子三岁能作诗五岁能骑马,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然而,苏行远只用一句话就打败了信心十足的皇帝。
“哦,可是太子又不是只娶锦梨一个。”苏行远面无表情道。
皇帝:噗——会心
一击!
“我能!”
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皇帝和苏行远转头看过去,太子景深迈着大步急匆匆赶来,发丝微乱气息不稳,迈过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我能!”景深直直朝苏行远走来,站定后斩钉截铁道。
“我只娶锦梨一个!会对锦梨一心一意,事事以锦梨的意愿为主!”景深发誓,“若是我不能遵守今日的誓言,那就让我再也见不到母后!”
“景深!”皇帝听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连忙制止。
苏行远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苏相,你先下去吧。”
苏行远眼见这属于父子二人的战争,打算退下,没想到被太子拦住。
“我是认真的,若我……”
“住口!”皇帝拍桌子,拿起茶杯就想砸过去,又怕砸碎了出血,转而拿起一叠奏折扔下去,“苏相,你退下!”
苏行远:……
他低头看着胳膊上属于太子的手,他也想退下啊,可关键有人不让啊!
皇帝气得眼前发晕,“你松手!”
景深没松。
能松就怪了,他心说。
景深垂头不回应。
皇帝颤抖着手指指着景深,“你这是要气死朕啊!你竟然拿你母后发誓?!”
景深抬头,眼里满是冷漠,“母后若知道,她会愿意的。”
皇帝哑然。
他被景深用这种平静的眼神望着,好像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他从行宫回来,华丽的凤鸣宫一片焦黑,那里埋藏着她的尸骨,八岁的景深跪在被烧成灰的床榻前,哭得泣不成声,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恨意……
是啊,她最希望的便是景深能平安喜乐一生。
但景深是太子,以后会是大楚国的皇帝,皇帝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女人。而且听景深的意思,是真的只有一个女人。
“你……”终究还是恨我。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望着宫殿顶部的盘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良久才哑声道:“朕……准了。”
苏行远:“……”问过我的意见没?
“苏大人,我……”景深转头便向苏行远表白自己对锦梨的心意,但被苏行远一挥手打断:“太子殿下,家女性子纯真,臣与内子欲则一家世为人简
单的公子商量婚事。”
景深心急了,他抓着苏行远的手更加不放了。
苏行远:……
皇帝起先是想自己这边松口,但景深被苏行远拒绝好让他死心,但听苏行远真的婉拒,心里又有点儿不大舒服。
太子都拿他母后来发誓,说要一心一意对你家女儿,你凭什么嫌弃?
“亭离是不是该问问令爱的意见。”皇帝出声。亭离是苏行远的字。
他对景深还是很有信心的,身份高贵长相俊美才智出众,何况还发誓要一心一意对苏家女儿。
景深闻言,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看着苏行远。
苏行远还真听进去了。
他打量了一下太子的容貌气质,别说京城这些公子还真比不过。
他想起自家娘子说的,锦梨喜欢长得漂亮的公子,说不定太子就能合锦梨的心意呢?
只是他心里是拒绝锦梨嫁入皇室的,苏氏和崔氏虽势大,但近年皇室越发起来了,若到时候锦梨受了委屈,两家总不能一合计就反了吧?
好不容易回到府上,见母女两人等在厅堂似乎还未用膳,他关心道:“怎的不先用膳?饿了没?”
崔清兰笑道:“那倒没有,下午我跟梨儿可是用了不少糕点,红豆糯米糍、炸香蕉、干果面包等,现下倒是不饿。”
苏行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糕点莫不是酒楼新出的?”
崔清兰掩帕轻笑,“可不是呢,是咱家梨儿聪慧,还原了古书上的方子。日后你跟锦沐去当值,不如就换成这些糕点?”
“成!”苏行远摸着肚子,“可还有剩下的?”
“自然是有的。”崔清兰让人上菜。
苏行远问:“不等锦沐了?”
崔清兰给锦梨夹菜,“刚才唤人回来传话,和同僚去吃酒。”
锦梨动作微顿,“大哥近日好似经常不归家,梨儿好些天都没见过大哥了。”
苏行远闻言,看向自家娘子,崔清兰秀眉微蹙,点头肯定,“确实如此。”她问苏行远,“相公可知是何故?”
苏行远摇头,“并未听说。”
官场上,因为公事聚会也不是没有,但问题翰林院除了抄书就是编书,没什么国家大事让他们讨论。
“那倒奇怪了。”崔清兰唤来下人,“去你们少爷吃酒的地方探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苏家刚与靖安侯六皇子等人交恶,他们吃了那样大的亏,指不定私下琢磨怎么找补回来呢?
苏行远嘱咐道:“多叫几人,眼睛手脚麻利点儿。”他突然想到,锦沐的同僚当中有王容之。
经宴会一事,他私下调查了不少东西,对王容之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不是个简单的人。
但格局太小。
第15章 丞相嫡女15
饭毕,锦梨照例要陪母亲说话。
往常这个时候苏行远都是去书房,今天却有些反常,捧着茶杯添上一壶又一壶的茶水。
锦梨和崔清兰看得……肚子撑。
“爹爹有要事和娘说?”锦梨问。
苏行远欲言又止,一脸纠结。
崔清兰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跟梨儿有话说?”
苏行远点头,点完头又摇头,“不是,我想跟你俩说。”
“那你说呗!”崔清兰无语,就烦这些磨磨叽叽的男人。
当初要不是看他长得好,又打不过自己,才不愿嫁给这人!
“那个,今日下值后,皇上召见我。”苏行远看着两人,试探道:“是关于梨儿的婚事的?”
崔清兰挑眉,“梨儿的婚事干皇上何事?”
锦梨唇角微勾,她想她可能知道为什么。
“咳。”苏行远下意识缩脖子,“还……还有太子。”
崔清兰看着自家相公,“你别跟我说,是太子要求娶梨儿?!”
苏行远艰难点头,“不过,我没答应。”
崔清兰心放到肚子里,松了口气,“那就好。”她对锦梨说:“梨儿,经之前一事,娘不欲你择京城公子为婿,皇室更是不可。”
“太子是要做皇帝的人,以你的身份做太子妃做皇后都是使得的,太子本人更是出众。但最大的一点不好,偏他以后不会只娶你一人。”
“且看如今皇帝后宫,三宫六院上百名妃嫔,有名有姓的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不得宠的一块草席就去了乱葬岗。”
“那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
“梨儿,为娘希望你后半生过的平安。”
锦梨明白,爹娘是真心为她考虑,可她若要嫁人,那必定只能是景深。
只是刚经过退婚一事,锦梨不好在这个时候提,而且她娘明显对与景深谈婚论嫁有所抵触。
“女儿知晓。”
回到锦心院,锦梨叹气。
爹娘对她拳拳爱护之心,她不好像之前提退婚一样简单直白。
“绿婵,让你找人办的事情可吩咐清楚了?”锦梨摇摇头,决定先搞事业。
绿婵为锦梨拆卸钗环,“小姐,都吩咐木头了,定不叫其
他人接近大少爷。若是有人动了那不干净的心思,也不会手软,按小姐的吩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锦梨:“嗯,叫他记住聚会上都有哪些人,回来一一禀报。”
“都吩咐了。”绿婵问:“小姐是觉得有人要对咱们相府出手?”
锦梨闭上眼,“繁梨园宴会上,六皇子、顾凛池和孟雪音被人看了那么大笑话,脸都丢到敌国去了,定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杜琪琛又因我和母亲被赶出宴会,此人阴狠歹毒心胸狭小,曾残害无数花柳女子。怕是也记恨上我苏氏了。”
“还有与大哥同届的探花郎王容之,在这场风波中丝毫没有被波及,其心思之深沉可见一斑。”
“我与母亲不常出门,相府又被爹娘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他们不好下手。”
“父亲乃当朝丞相,时时受人关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敢下手。”
“唯有大哥,初入官场手段稚嫩,而且对同僚不曾设防,最容易在这些人多眼杂的聚会上出事。”
绿婵恍然大悟,“小姐是怀疑,王容之。”
“嗯。”锦梨起身,钗环卸下,一席青丝如瀑,“杜琪琛虽毒但蠢,不足为虑;顾凛池现在被侯府长辈轮流问责根本抽不开身;六皇子和丽贵妃不会主动惹上苏氏和崔氏这两个庞然大物。”
“只剩王容之,身份隐蔽又惯会伪装。”绿婵自动接下下面的话,不过她有很多问题,“王容之为什么要对大少爷出手?”
锦梨轻笑,“因为嫉妒,因为利益。”
王容之嫉妒大哥生来贵重,一出生便是苏氏的下一任家主,大哥本人的才华更是狠压他一头。只要有大哥在,王容之永远与魁首失之交臂。
就像……
王容之父亲前面两任妻子生下的几位兄长,只要有他们在,王容之永远不被王家重视。
至于利益,王容之想要王家家主的位置,自然要拿出投名状,毁了苏锦沐进而毁了苏家,那么与苏家有仇的几人,自然就是他王容之的伙伴。
绿婵想通,满脸震惊,“小姐,你说这些人,怎么整天就想着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脑瓜儿不疼吗?”
她反正是理解不了,有这时间你做个好官不成吗?
再不济多读两本书也行?
不都说读书明理,怎么有些人书读的越多,反而坏心眼儿越多呢?
“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通透,这天下也就没那么多纷扰矛盾了。”锦梨感叹。
是人都会有私心,都会有欲望,哪怕成仙成神也不可避免。
“那还是不要了。”绿婵皱着一张包子圆脸,摆手拒绝,“我就只会吃吃喝喝,若是人人都像我一般蠢,那还得了?”
“你要是蠢,小姐我能让你做贴身丫鬟?”在锦梨看来,绿婵很聪明,一点就通。
绿婵喜笑颜开,“那是!”
此时,明月酒楼三层包厢。
翰林院十几位同僚在这里喝茶吃酒,兴头上,有人唤来乐师抚琴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