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范阳还颓丧在屋里装死。
程樾靠在桌前,视线略过旁边的键盘琴,就是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那个。
她问:“他们要掰了?”
邵北川收拾衣服的手一顿,说:“可能。”
程樾观察着邵北川的神情,他没有樊超那么阴沉,也没有范阳的颓唐,更没有萧晓峰的愤怒,他平静的好似一个外人,可是在眉宇之间,又隐隐透着关心。
等邵北川收拾好,这才正视程樾的目光,见她歪着头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在看什么?”
程樾眨着眼睛说:“在看我喜欢的男人。”
邵北川双手环胸,表情微妙极了。
程樾陈述着事实:“你一点都不担心他们。”
邵北川摇了下头,又点头:“我还是有点担心的。不过我相信晓峰不是个冲动的人,她就算再愤怒,也不会走极端。”
程樾问:“你早料到他们会分手?”
邵北川想了下,说:“如果不在同一个乐队里,可能会更和谐。”
程樾没说话,邵北川远比她更了解他们,也看得更通透,玩乐队的人或多或少骨子里都有一点破坏性的东西,这些东西会成就他们,却也会在某些时刻毁了他们。
邵北川走过去,和她一起靠在桌前,说:“也许再过几年,会变好的。不过你放心,就算他们分开,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离开乐队,乐队高于一切。”
程樾转头看他:“我一点都不担心。”
邵北川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你倒是看得开。”
程樾顺着看过去,看着他们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应道:“你比我看得开,明知道会分离,明知道你的离开会令大家难过,你还是淡定、坦然的做了决定。”
邵北川说:“分离、重聚,早晚都要经历,不应该因为怕失去而逃避。”
程樾笑了下,手指在他摊开的掌心描绘着,滑过掌纹:“我真喜欢你这一点,留恋,但不沉迷,讲感情,但不为任何人停下脚步,不拖泥带水。”
大概是觉得掌心有点痒,邵北川握住了她的手指,吸了口气说:“等离开这里,我大概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修复。”
程樾没头没尾的接道:“意大利一定是个迷人的国家,但我讨厌那里,我这辈子都不会去。”
邵北川先是一怔,遂无声的笑了。
程樾抬眼瞪他,他唇边笑意渐浓,一手仍握着她的,另一手滑向她的后脖颈。
两人越挨越近,程樾无法自控的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亢奋,同时她感觉到脖颈上的手也在颤抖。
只是两唇刚贴在一起,尚未深入,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范阳的声音:“川哥?”
两人同时顿住,错开距离。
程樾下意识抬起手,贴在他胸口,问:“怎么办?”
邵北川垂眸看她,做了两秒的思考,说:“他会想通的。”
程樾笑了。
直到他的唇又一次落下,将这个吻加深。
程樾闭上眼,浑身的细胞都在发麻,好像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她贴在他怀里,被他举起坐在桌上,她紧紧搂着他,连脚趾都勾了起来,她的热情被瞬间点燃,散发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能量。
门口的范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屋里的温度热的让人害怕。
直到这个吻结束,程樾趴在他肩膀上喘气,两人的手指仍纠缠在一起。
她的额头就贴在他的颈部动脉上,感受着里面的跳动,同时听着自己的心跳,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干柴,一点就着。
那种燃烧的滋味真是又难受又上瘾。
她叫着他的名字:“邵北川。”
他“嗯”了一声,胸膛起伏着,呼吸烫人。
她闭上眼,说:“我换好气了。”
他笑了,胸膛震动。
然后,他又找到她的唇。
第20章 程樾和邵北川 (补了半章)“我是酒不……
程樾和邵北川
09
时间转眼到了七月,程中月在公司安排了一个职位给程樾,让她先从最简单的东西学起。
至于程樾的身份背景,家里也没有多做隐瞒,这种事也瞒不住,程樾自小到大又不是没见过人,如此在公司打转,就算是基层,也有机会碰到高管,人家一看就能认出来。
再说,就算是以程家小姐的身份入职,也能见到学到一些东西。
对于普通新人,难免会有欺生现象,那么对于有背景的新人,也一定会出现巴结、奉承的行为。
程樾一向话不多,也知道在公司的主要目的就是学习,话少了,观察到的东西也就多了,还能获得不少关于人性的观察和解读,因为一个人就算演技再好,再会装相,也会一些小细节里暴露出来。
程樾发现,她实习的部门里大部分人是畏惧她的,仿佛她是会行走的怪兽,一个不高兴就会把这里炸平。
不过若是经过换位思考,也不难理解,有哪个员工会愿意坐在老板女儿旁边上班呢,就跟放个□□差不多。
反过来,有些急功近利且很会投机的人,比如这个部门的副手,就非常上赶着和她结交。
程樾看在眼里,始终微笑应对,不远不近,不冷不热,那些人摸不透程樾到底吃不吃这一套,就会换着花样试探下去。
程樾每天坐在办公桌前,或是跟着部门经理去见客户,都会受到很多照顾,办公桌上也时常出现一些“温馨”的小礼物,她一律收下,从不拒绝。
有时候在家里遇到程中月,程中月也会问程樾实习情况,有没有不适应,周围的人如何等等。
程樾只说:“还在学,还在观察,还不能下结论。”
程中月一开始还比较满意程樾的淡定和耐心,到后来干脆直接说:“你要是看到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咱们父女俩何必见外?”
程樾仍是笑,给程中月倒了杯茶,便问:“爸,您觉得刘秘书怎么样?”
程中月一顿,将刚刚端起的茶杯放下,竟然觉得杯子烫手。
再看程樾,笑的牲畜无害,眼神更是明亮,可问出的话,却透着腹黑。
程中月不禁头疼起来,这孩子太精了,而且很知道尺度,从不给人难堪,却又让人如坐针毡。
就前几天,程中月还问起齐慧歆,关于程樾和现任男友邵北川的事,并且“委婉”的表达了他的异议。
谁知齐慧歆却说:“初恋而已,找个自己喜欢的最重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中月又提到未来程樾的丈夫人选,应当选择怎样的人才。
齐慧歆跟着说:“没影儿的事,急什么?就算一直找不到,小樾不想结婚,我看也没什么问题。你的女儿你应该清楚,她眼睛有多毒,做她的丈夫,要么就能让她喜欢,愿意包容一些小缺点,要么就得是万里挑一的正人君子,挑不出毛病。”
如今再想起齐慧歆这番话,程中月才琢磨出里面的味儿。
程中月醒过神来,对程樾说:“我就算真有想法,也不会笨的在自己公司里。”
程樾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怀疑您。”
两人谈到的刘秘书,就是程樾现在实习部门的部门秘书,直接向部门经理负责,业务能力不行,但很会撒娇、发嗲那一套。
其实程樾刚进公司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个刘秘书人倒是不坏,虽然有点蠢,却知道用青春换物质这一套。
部门里也流传着一些刘秘书和部门经理的风月事,但这种花边新闻,一般只要不闹大,高层也不会闲的追究,更不会有员工吃饱了撑的,往上捅。
或者这么说,部门经理背后也是有高管坐镇的,小员工惹不起,大主管看不上。
自从程樾进了部门实习,部门经理和那刘秘书之间的互动也算收敛,起码没有在部门里做出任何亲昵的举动,倒是在某个下班日的傍晚,程樾刚好在公司门口见到公司一位高管,和部门经理以及刘秘书一起上了车,像是去赴饭局。
程樾便和贺言提了一嘴,想查查这个经理。
贺言动用了一些渠道,让人跟着这条线一星期,抓拍到一些照片,有部门经理和刘秘书私下约会的,也有部门经理开车送她去某高管住处的,还有两次饭局上,程中月也在,喝醉了出来时,高管和部门经理都没去搀扶,却让刘秘书贴上去。
虽说最后程中月是坐自己的车走的,也没碰刘秘书,这件事却在程樾心里留了一笔,她也不发作,也没和家里说,更不会指责程中月,就趁着这种父女“闲聊”的时刻问一句。
只这一句,老狐狸一样的程中月自然会联想到许多细节,包括程樾做过什么。
程中月说:“这件事你要是想插手,尽管做。”
程樾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爸,您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吧?”
程中月眯了眯眼睛,面对自己的女儿,他有时候纵使想端起威严,拿出派头,也会被弄得啼笑皆非。
程中月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程樾说:“你让我到这个部门实习,为了让我学东西吧?那这里面总要有东西可学才行啊。又或者,您是让我趁机练个手。要是我揪出问题,我就可以立威,您还没有直接出面,那个经理背后的主管,也不至于记您的仇。”
而且这种“私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往小了说就是你情我愿,一时意乱情迷,动了私念,往大了说,就是私相授受。
程樾摆了摆手,站起身准备离开,又道:“哎,这种事我也懒得管,先看看吧,等它造成不良后果再说也不迟。”
*
部门里的事暂时翻了一篇,到了周末,程樾又跑去蓝光乐队的宿舍。
在这里,她整个精神都可以得到彻底放松,有喜欢的男人,有音乐,还有几个为了音乐理想而奋斗,不会在她面前戴着面具卖乖、耍心眼的朋友。
当然,程樾也知道,除了范阳之外,乐队另外三人还没有拿她当朋友,她也不在乎,她喜欢的是这里的氛围,是大家一起说笑喝酒,甚至是当月对有分歧时,发生激烈的争吵和在音乐上的碰撞,这一切都非常有趣,而且她可以放心的笑。
这天傍晚,程樾喝了些酒,酒劲儿上头时,她就双手撑着腮帮子,醉眼朦胧的看着萧晓峰的solo。
萧晓峰回来以后,她和范阳的关系也结束了。
乐队里没有人劝他们和好,因为大家都知道,男女关系的结束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层,大家还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
想到这里,程樾又笑了,正好身边坐下一道身影,她眯着眼,胳膊一软,头一歪,就靠进那人怀里。
也不知道邵北川是料到她会这样“突袭”,还是原本反应就快,手臂就势捞住,就让她贴到他胸前。
邵北川抬手贴着她的额头,嗓音响在她耳边:“这么烫,别喝了。”
程樾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酒精的好处,难怪会有‘借酒消愁’这句话。”
邵北川拨开她额前的发,手指落在她的眉宇间:“你有很多愁么?”
程樾眉宇间的痕迹渐渐被抚平了,她抬起眼,迷迷瞪瞪的瞅着他,隔了几秒摇了摇头,笑道:“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邵北川也笑了。
直到练习台那边的键盘音戛然而止,接着就听到一声毫不掩饰的“靠”。
萧晓峰翻了个大白眼,跳下台走了。
诺大的一楼,顿时只剩下邵北川和程樾。
而就在萧晓峰用力踩上二楼台阶之前,她还顺手关了灯,一楼黑了,只有从二楼走廊透出来的灯光照着一角。
一楼两人都没理会吃了一嘴狗粮的萧晓峰,程樾只是咯咯笑着,她被酒精熏得醉了,加上邵北川的体温刚刚好,既缓和了冷气的凉意,又不至于太热太闷。
程樾歪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全然一副懒骨头。
邵北川也没动,就一手顺着她的头发,另一手伸长了,将桌上的矿泉水拿过来,打开递到她嘴边。
程樾半合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酒劲儿散了一点,人也清醒了些,才听到邵北川问她:“想聊聊么?”
程樾问:“聊什么,我的烦心事?”
邵北川“嗯”了一声。
程樾摇头:“没什么可聊的,这些事别人帮不了我,这条道再难,也得我自己下去淌。”
邵北川没接话。
一阵沉默过后,程樾又道:“不如聊聊乐队吧,这几天我一直没过来,这边怎么样?”
邵北川往后靠进椅背,突然问她:“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程樾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我只知道萧晓峰是你学妹。”
邵北川勾了下唇:“不过最早提出组乐队的人是范阳。”
接下来数分钟,程樾极少接话,只是听邵北川讲述。
一开始,邵北川和范阳、宋雨菲,是在一个音乐节上认识的,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用音乐来沟通,中间还发生一点小摩擦。
摩擦过后,范阳有一天突然找到邵北川,说那几天都没睡好,每晚都在琢磨一个事儿,越想越可行,越想越兴奋,就是他想组个乐队,看邵北川愿不愿意入伙。
而在这个阶段,两人都没有谈到钱,只是单纯的从音乐的角度出发,要是互相欣赏,彼此认可,那就组个乐队玩玩,试一段时间,磨合不了就拆伙儿。
再后来,范阳就去说服樊超。
樊超一开始不同意,也有点瞧不起别人,毕竟他自己的才华摆在那里,心高气傲,再加上现在圈子里混子比较多,很多人都是拿乐队当KTV伴唱。
这里面范阳出了不少力,他一直在跟樊超描述,邵北川有多牛逼,但樊超是不相信的,邵北川是正统音乐世家出身,上的还是音乐学院,樊超难免会带刻板印象,认定这种“天之骄子”难接地气,而且被科班教化了。
邵北川得知后也不想勉强樊超,认为也没必要非得和这个人证明什么,可是看了范阳那个难受劲儿,无奈之下便问他:“你是不是非得拉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