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樾勾了下嘴唇,第一句便是问:“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如果放在我们公司,会造成多大的损失?有些事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错了就得认,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在工作上永远记住今天的教训。再说,公司花钱培养你,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你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就因为一段抱团取暖的感情,宁可把自己的前途赔进去?”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都安静了,没有人接话。
而就在这一刻,程樾的目光又一次看向樊超。
樊超脸上闪过惊讶,眉梢挑了一下,却丝毫没有担忧和不舍,他双手撑着栏杆,一手手指还夹着烟,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一个看客。
很显然,樊超是拎得清的。
与此同时,范阳和萧晓峰也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他们心里也想到了同一件事——分离。
尽管他们的感情已经结束,但在今天以前,都还没有想过要彻底分开,就算不做情侣,还可以是“家人”。
可是这一刻,程樾如此决绝的下了手,第一个被切割出去的是宋雨菲,接下来就会轮到他们。
解散,或者说是暂时解散,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
这天晚上,程樾回到家里,很快给邵北川发了一段微信文字,将她下一步的计划和宋雨菲的去留告知。
此时的意大利刚到中午,邵北川回道:“你安排就好。”
程樾笑了下,问:“那边怎么样,习惯了么?”
邵北川说:“还在适应,语言是一个难关。”
程樾没再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的对话框,许久,直到手机屏幕黑了,映出她的脸。
她闭上眼,靠近椅背里,脑海中回荡的是邵北川离开之前,那个晚上她冲到蓝光乐队的宿舍,闯进他的房间。
他当时正在洗澡,被她破门而入时,整个人都惊了。
可她不管那么多,她只要达到目的。
一开始,他还试图阻止她,让她冷静。
到后来,他也失去了理智,没了顾忌,他们就在浴室里纠缠到一起,肢体和墙壁发生碰撞,很疼,第二天一定会淤青,可是没有人在意。
他们回到屋里,又缠绵了大半夜。
直到筋疲力尽,程樾沉沉的睡过去。
她不知道邵北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屋里只有她,她下了床,从扔在地上的包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一点了。
她心里一咯噔,一点,是邵北川登机的时间。
同时,她也看到邵北川发来的一条微信:“我走了。”
她立刻把电话打过去。
对面秒接。
邵北川的声音传过来:“你醒了。”
程樾张了张嘴,刚想问“为什么不叫醒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此时此刻实在多余,那些还重要么。
程樾吸了口气,回到床边坐下,双手合拢膝盖,对他说:“最后能不能再给我唱首歌?”
她不知道那时候的邵北川是什么表情,平静还是微笑,只隔了几秒,她便听到那熟悉的嗓音。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仍是那首《寂静之声》。
这边,程樾笑了,也哭了。
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边,没有其他人,她不需要再掩饰,也不需要顾忌会被人看穿。
她就那样坐了很久,等到他的歌声停了,等到空姐提示他关掉手机,他在那边跟她做告别,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通话切断,她闭上眼倒在床上,并将刚才录下来的那一小段播放出来,反反复复。
第25章 从校园到社会 “找谁,谁看得住,他能……
从校园到社会
02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 蓝光乐队也在程樾的安排下分道扬镳。
按照程樾的意思,萧晓峰很适合组乐队,可以继续走这条路, 但萧晓峰本人却坚持走创作路线,她还是不信邪, 对自己的才华也比较自信。
程樾也没强迫萧晓峰服从, 既然要走创作路线, 那就要静下心来磨炼,该培训培训,该上课上课, 等打磨一段时间后可以先尝试出一首单曲看看成绩。
樊超要玩Funk,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一个贝斯手单打独斗是很难玩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贝斯手单飞的代价有多大,除非是有名气的大神,花样多,练耳和扒谱都已经滚瓜烂熟了,不愁钱,那倒可以玩玩。
程樾也给了樊超两个选择, 一是尝试现在正热门的直播,把蓝光乐队的部分粉丝圈住, 就在直播间里Solo,还要和粉丝们多互动, 多聊天, 另一个就是去走大量的商演,在实战中寻找自己,摸索出一套最舒服的模式。
这两条路都是以赚钱为主, 最起码可以保障经济来源,尤其是第二条路,程樾认为最适合樊超,毕竟蓝光已经听惯了掌声和尖叫声,突然换到直播间那种自high的环境,也很难适应。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市场稀缺优质贝斯手,很多乐队商演都要借兵,以樊超的能力绝对榜上有名。
关于程樾的安排,樊超没有什么异议,他很快就选择了商演那条路,上台实战才是他的追求。
与此同时,樊超也非常明确的和程樾表示,说:“有机会我还是想组乐队,而不是当个流水线商品。”
这一点程樾也十分赞同:“当然,把你当做龙套一样借来借去,我也不愿意。你不如就当这是个机会,多认识一些乐队一些人,要是遇到志同道合的,你尽管告诉我,后面的事我来办。”
樊超有些惊讶,没想到程樾没有跟他讲任何条件。
然而程樾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有一件事,咱们要先讲清楚。”
樊超接道:“你说。”
程樾说:“你的声音我听过,音色不错,但是Funk毕竟小众,就算你将来红了,能圈住的也只是一个固定群体。”
樊超笑了下,并不在乎:“我知道,在国内能听得懂Funk的有几个?”
越是个性的东西欣赏的人就越少,他既选择了这条路,就料到了这条路上的人不会多。
程樾继续道:“我原本的想法是,给你配一个键盘,但一定要够得上你的水平,不能拉跨,至于鼓手,自然有范阳。其实这样的配置蓝光已经有了,可惜晓峰有她自己的想法,少了键盘手,你和范阳也玩不起来。”
樊超一顿,显然没有料到程樾曾经这样考虑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蓝光了。”
是啊,樊超的Funk风格和邵北川的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这样转型,蓝光的粉丝会很难接受,范阳和萧晓峰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
程樾说:“所以在走商演的时候,你需要自己寻找未来的伙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只有你自己知道,谁和你更有默契。”
樊超很快同意了,这也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不凑合,不将就,找伙伴一定要理念契合,水平一致。
本以为这次的谈话到此结束,没想到程樾最后突然又提起宋雨菲:“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我希望类似那天的事不要再发生。”
樊超愣了愣,觉得程樾小题大做了:“男欢女爱很正常,每个乐队都这样。”
程樾冷笑:“可你现在还没有乐队。以后到别的乐队去,请你不要太放飞,不要耽误正事,也别捅出娄子让我给你收拾。”
樊超“嘁”了一声,抬脚走了。
程樾也懒得跟他置气,等到范阳过来时,她才将心里的隐患道出:“以他这种性格,早晚还会惹事。”
范阳想了下,建议道:“那要不要找个人看着超儿?”
程樾反问:“找谁,谁看得住,他能听谁的?”
范阳不说话了。
是啊,樊超谁的话都不听,他一向自我。
“就让他自己去撞头吧,吃个大亏也就长记性了。”
关于这一点,程樾想的很清楚,看的也明白,在其他行业里,像是这种死犟且喜欢较劲儿主,也是大有人在,这种人通常不撞几次南墙,不磕的头破血流,是不会改变的。
等到跟头栽了,泥坑里翻船了,她自然会找人去善后,到时候再和樊超谈条件,无论是管教还是“驯服”,他将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白了,就是他身上戾气太重,必须要打磨,而打磨的方式决不能靠平时的规劝和说教,要动手,就得在刀刃上。
自然这些后话,程樾并没有告诉范阳,眼下要谈的,是范阳的下一步。
程樾原本想着,也给范阳安排“租借”的路线,以他打鼓的能力,去任何一个乐队都不会掉链子,坐镇后方掌控节奏,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谁知范阳却提出了另外一套方案:“其实我一直想做全职的经纪。”
程樾很惊讶,无论她怎么计划,都没考虑过这一条:“不打鼓了?”
范阳抓抓头发,说:“鼓还是要打的,但我现在无论是单飞还是组乐队,都没那么上头了……”
话落,范阳低了头。
程樾也安静了。
有些话不用说,大家都懂,邵北川的离开表面上看只是一个人的去留,实际上却是伤了筋动了骨。
邵北川这一走,也带走了范阳的热忱,因为他之前就一直负责乐队的粘合工作,所以当乐队内部逐步发生矛盾,甚至分崩离析时,他遭受的打击最大,消沉的也比所有人都快。
萧晓峰早就打定主意走单飞创作路线,樊超有一技之长,才华尖锐,走到哪里都不怕没饭吃,宋雨菲声音不错,只是缺少点主心骨,比较适合被人安排。
蓝光的解散,对其他人造成的损失和伤害,远没有达到范阳的程度,这个乐队是他一手拉起来,他就拿这里当做是家,如今家散了,他也没有劲头再组建新家庭。
过了好一会儿,程樾问:“你想好了?”
范阳坚定的点头:“想好了,打鼓我就当副业,当兴趣,不会荒废,除此之外我总得有一份本职工作,别的我也不会做,也就是乐队经纪这块我还有点经验。”
程樾也不多废话,很快就将几份资料发到范阳手机上,说:“这几个人我预备让工作室签约,你先看看他们的资料,有什么意见、建议尽管说,既然你决定了,那他们就交给你带。”
范阳愣了,他开始还以为程樾会反对,会安排他去别的公司打工,毕竟除了蓝光之外,也没听说程樾还有签约其他人的意向。
程樾扫过他的脸色,笑问:“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只是因为看上邵北川,才签蓝光的?”
范阳不好意思的笑了。
程樾并不在意被误解,继续道:“工作室我不是随便玩玩,它会作为一个过渡,这两年由我来负责,等将来组建公司,到时候再找人管理。所以,你要真有这份心,就从现在用心摸索,做好了做坏了都不要紧,将来一定派的上用场。”
*
转眼到了十月,蓝光乐队的粉丝们迟迟没有见到乐队演出,再加上有些人在其他乐队的商演现场看到了樊超亮相,一时流言四起。
不久,蓝光乐队解散的消息公开,粉丝们哀嚎一片,更有不少人在网上开骂。
这里面还飘出一个故事版本,说是蓝光乐队在七月签约了一个工作室,老板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屁都不懂,签了乐队还不到三个月就玩砸了,现在成员四散东西,除了樊超都混得很差。
但很快又有人放出消息说,蓝光乐队成员单飞,为的是进一步深造和自我提升,将来还会以其他方式回归舞台。
关于邵北川、范阳、樊超、萧晓峰和宋雨菲的现况,也逐步展现在粉丝面前。
粉丝们一时也难以分辨消息的真假,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明明三个月前还是一家人,如今竟然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出国的出国,深造的深造,转行的转行,还有改当练习生的。
五个人,五种人生,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却因为一次契机,而产生了短时间的交集,而现在又分割成五条线,滑向不同的远方。
其实这些网上的议论,程樾并不关心,她处理完乐队的事,为他们安排了后路,一转头就扎进了自己的战场。
除了学校的课业,还有商场上的实战,程樾知道自己不能懈怠,时间不等人,等在未来的敌人是不会给她时间临阵磨枪的。
眼瞅着就要到深秋了,程樾没有给自己放过一天假。
有时候,工作室那边会由范阳给她发工作邮件或者微信,告诉她现在的进展,等她空闲下来,也会给邵北川去一条语音。
到了十一月,程樾和邵北川一共视频了四次,每一次时间都不长,他们聊生活,聊音乐,聊未来,聊现在,就是没有聊过过去。
尽管隔着视频,也不难看出两人的变化都很大,邵北川成熟了不少,比在国内时还多了几分男人味,程樾也比那时候显得疲惫些,笑容也少了。
有那么一次,程樾躺在床上和邵北川说话,听他唱着歌,听到一半时就睡着了。
邵北川并不知道,在那之前程樾已经二十七个小时没有合眼,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困,虽然累,精神却是紧绷的。
然而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困劲儿突然上来了,她强忍着,珍惜着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终于支撑不住,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
等到了十二月,冬日严严,程樾和许久没有私下碰面的贺言,终于约了一次,是贺言主动提出的,说是有事要谈。
程樾赴约了,地点就在邵北川朋友的那间酒吧里,自从邵北川离开,来这里听歌就成了程樾唯一的消遣。
程樾一早就等在包厢里,贺言进来见到她,刚要开口,却是一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程樾戴着口罩,咳嗽了两声,她的确很不好,重感冒已经一星期了。
程樾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贺言很快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折回来放在她面前,说:“原本是有事的,但是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谈。”
程樾没应,掀起眼皮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