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拒绝了麦克斯,表现的云淡风轻,全都放下了。
可麦克斯到底是个狠人,他便当着“面条”的面,跳进垃圾粉粹车里。
这个结局程樾看了不下五次,可是每一次看,感受都不同,第一次是震撼,而后几次是唏嘘,如今却是分外平静。
她环抱着膝盖,盯着在笔记本上出现的片尾画面,直到旁边的手机亮了。
她拿起来看了两眼,是贺言发来的微信,就三个字:“解决了。”
随即贺言将一份解约协议照片发给程樾,程樾粗略地刷了一遍,上面的条款条理分明,也罗列出樊超需要赔偿公司的部分,不苛刻,但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就在这时,邵北川挂了电话回来了。
程樾下意识按掉手机屏幕,再一抬头,便对上邵北川复杂的目光。
他看她的眼神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他似乎有话要说。
程樾扫过他的手机,忽然意识到了。
而这一次,邵北川没有坐到沙发上,而是坐在小圆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始终看着她。
程樾垂下眼,将笔记本合上,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两瓶巴黎水,一瓶递给他。
邵北川拧开喝了,程樾也坐了回来,率先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邵北川轻轻颔首,问:“工作室和樊超解约了?”
程樾眼底浮现出一丝笑,反问:“他这么快就跟你告状了?”
邵北川没有笑,却也没有明显的情绪,他只是说:“刚才的电话不是樊超。”
“哦。”程樾先是一顿,随即说:“那就是范阳。”
这一次,邵北川没有否认,只是抿着嘴唇。
程樾仔细的观察他的表情,说实话,她找不到一丝怒意,也感觉不到自他身上有丝毫排斥,他似乎真的很平静。
程樾问:“你想为他说情?”
“这次的事,他的确过了。”邵北川陈述着事实。
程樾又问:“那你想问我什么呢?”
邵北川缓慢的眨了下眼,好似终于决定放任心里的疑问出来:“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只有这种处理方式,一定要闹得这么难堪?”
程樾心里一咯噔。
尽管她知道自己早就不是小姑娘了,她的心理年龄比同龄人更成熟,也见过世面,也不是那种被人说几句,就会心惊肉跳的心理素质,可是在这一刻,她仍是不自控的出现反应。
难道是因为她太在乎这个男人么?
还是因为他的态度过于平和?
程樾吸了口气,遂挑起眉,将所有心理活动都藏起来,面上管理到位,说:“事不过三,你也说了这次的事是樊超过了,而且类似的事他不止三次。他一再挑战我的底线,令我认为,就是因为我在他第一次惹祸的时候没有惩罚他,所以他就觉得这种事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复制。”
说到后面,程樾的语气彻底地冷了,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有一天她会用这种口吻,这种模样针对邵北川。
而他们在前一天晚上,还那样亲密。
屋里瞬间陷入了死寂,程樾将自己的那瓶巴黎水拧开,喝了两口。
片刻后,她再度迎上邵北川那双眼睛,漆黑、深沉,透着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好似他已经看透了她。
随即,她就听到邵北川说:“他的行为没有争议,你要为工作室的利益负责,解约是必然的。”
停顿几秒,邵北川又道:“只是我个人单方面想知道,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处理,没有其他方式?”
程樾忽然不懂了:“你指的是什么?”
“贺言。”邵北川吐出两个字。
程樾一顿,说:“贺言有什么问题,我总不能让范阳去做吧?”
邵北川的神色越发复杂,他皱了皱眉,问:“你是为了惩罚他?”
程樾听不明白,但她十分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好似错的人是她:“就算是惩罚,也是他应得的教训。再说,贺言是我的合作伙伴,我绝对相信他可以处理妥当,而我只要一个结果。”
说到这,程樾将手机点开,同时调出解约协议,放在邵北川面前,又道:“工作室要的赔偿不多,没有狮子大开口,樊超绝对出得起,比起他过去两年做的事,这样的教训已经手下留情了。”
然而邵北川根本没有看手机,他甚至没有低头,好似那些东西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全然不在乎。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程樾,一言不发。
程樾形容不出来他神情,那眼神,她只是心里发凉,同时也意识到一件事——他们完了。
既不是因为两个人渐行渐远,互相消耗,也不是因为太过陌生,无法同步,而是因为“第三者”,而这个第三者甚至不是介入他们感情的人。
这一刻,程樾也摸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的理智和情感在拉扯着,她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是最聪明的。
通常来讲,一个人在这样焦灼的时刻,往往会凭着本能行事,而对于程樾来说,她心里越是没有方向,做出来的行为就越是决绝。
她自觉有着太多委屈、退让,那些东西压抑太久,一旦释放出来,就会化为攻击力。
于是,程樾这样说道:“如果他不是你邵北川的朋友,不是樊超,我不会给他留这么多面子,我在公司实习,连我爸重视的部门经理都不留情面,错就是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买单。”
邵北川似是一顿,随即垂下眼,没有接茬儿。
可他越是沉默,程樾越有话讲:“都说法律不外乎人情。曾经我也跟樊超讲过人情,可他不理,他一再在我这里刷脸,直到刷光了额度,我只能跟他讲法律,讲责任和代价。这时候如果再有人来跟我讲人情,那就太过分了。”
其实这番话刚说完,程樾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冷静、理智,她还太年轻,甚至情绪化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终于爆发了,还是忍受不了前来说情的人是邵北川?
就因为一个樊超,在她和邵北川之间划出一条壁垒分明的界限,仿佛他们是敌对关系,正在谈判桌上讨价还价,更将他们的关系推向死路。
这一切,都令她对樊超越发的厌恶。
或许,过去两年她的疲倦、压力,无人可说,也不敢和人说,那些东西攒到今天,终于以这样的方式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的确。”过了好一会儿,邵北川终于开口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樊超也应该为自己的荒唐付出代价。你怎么做我不干涉,也干涉不了。事已至此,我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程樾吸了口气,说:“现在你已经有答案了。”
邵北川点了下头,随即起身。
程樾的依然平视着前方,感觉到邵北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然后,她听到他这样说:“其实樊超的行为,你不用忍到现在,他是该受点教训……至于我,我也不希望因为你我的关系,影响你的判断。若是将来范阳、晓峰、雨菲有什么问题,你只管公事公办——对我也是一样。”
程樾一动不动,也没回应。
隔了几秒,邵北川似是轻叹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以你的年纪,就让你经历这些,你很累。我想你真的需要休息,不只是度假,这几天好好放松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程樾依然没动。
“今天晚上,我先回去,咱们明天再聊。”
直到邵北川落下这句,他随手拿起外套,走到门口换上鞋,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程樾这才闭上眼,双手在身体两侧握成拳。
她的脑子嗡嗡的,连太阳穴都开始发疼,甚至已经不记得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她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邵北川的那句话:“对我也是一样。”
第37章 从校园到社会 这样的谎言,早晚是会拆……
从校园到社会
14
这一晚, 程樾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很多梦,也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醒来后还在床上躺了许久,后来一整个上午都是昏昏沉沉的, 直到早餐喝了杯黑咖啡, 精神才渐渐恢复。
下午程樾出去散了会儿步, 也到附近的景点转了一圈,但是什么都看不进去,她脑子里翻来覆去转的还是昨天的事, 尽管从表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傍晚回到酒店,程樾又看了一次手机,邵北川没有来信息。
程樾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昨天范阳来过一次电话,而她因为邵北川在,所以没有接。
思及此,程樾将电话拨了回去。
范阳很快接了,语气有些闷:“程总。”
程樾直接问:“昨天你找我什么事?”
范阳安静了几秒,支支吾吾的说:“也, 也没什么事……”
程樾又问:“后来你给邵北川打了电话?”
“嗯……”范阳咳嗽了几声。
程樾追问:“到底什么事,直接说, 因为樊超?”
又是几秒的停顿,范阳声音很小的“嗯”了。
程樾撑着头, 将手机放下, 顺手点开扬声器,问:“你也觉得我太不留情面了?”
“也不是,程总。”范阳解释道:“其实这件事超儿办的是太不地道了, 就算您不出手,让我去办,我肯定也得逼着他把解约协议签了。而且超儿自己也说,他知道自己不对,甘愿接受惩罚……”
“等等。”程樾将翻样打断,皱着眉想了想,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太对,便问:“你是说,你见过樊超了,这话是他告诉你的?”
范阳说:“对啊,出事以后我们通过一次电话。”
程樾问:“那他还说了什么?”
范阳似是有些保留:“其实程总,超儿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也愿意承担责任,而且他也在我们蓝光着想,哪怕已经解散了。”
怎么又车上蓝光乐队了?
程樾刚要问,就听到范阳说:“就是,程总,作为我个人,我能不能为他求个情……”
“求什么情?”程樾不懂,“他还想回来?”
“不是,不是,就是能不能请公司不要发公告……”
公告?
程樾愣住了,好似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发公告,什么公告?”程樾问。
范阳也跟着一愣,说:“是贺先生拿给超儿看的,就是咱们工作室草拟的一份解约公告,算是坐实了他的行为不端……”
等等,贺言?
这一次,程樾沉默了许久,此前一直想不明白,一直觉得困惑的地方,也终于水落石出。
而且程樾非常的清楚,这种公告发出去会有什么样的效果,首先它一定是证据确凿的,一旦由官方发出,就意味着实锤,那这个解约艺人的声誉和未来,就算完蛋了。
网友和粉丝们一定会好奇,樊超到底做了什么事,进而就会去八卦、人肉,掘地三尺,挖出内幕,接下来樊超就会承受网络暴力,直到退圈。
当然伤害还不止于此,非但樊超要受过,就连工作室和昔日蓝光的成员们,也会一个个受到牵累。
换句话说,就是一旦这个题目爆出去,接下来文章该怎么发挥,闹得有多大,那就不是工作室可以控制的了。
所以纵使程樾知道樊超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走这一步,而且她原本的意思就是悄无声息的把事情解决了,不要闹大,等到将来不得不给外界交代时,再以“双方是经过友好协商”的名目告知,工作室和樊超已经和平解约。
程樾是管理者,要对工作室所有人负责,就不会自掘坟墓,将这两年来的经营成果,和樊超的丑闻一起陪葬。
事到如今,程樾总算想明白了来龙去脉,这样的说辞一旦联系到贺言,以她对贺言的了解,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贺言和樊超谈判时的场景,以及贺言会用的说辞。
说到谈判,樊超绝对不是贺言的对手。
程樾吸了口气,十分平静地问:“除了公告,樊超还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到了这一步,范阳也琢磨过来了,程樾八成是不知道公告的事,或者这么说,根本没有公告的事,那只是贺言单方面的说法,是为了威胁樊超签字用的。
按照程樾的性格,要真是发公告,根本不会告诉樊超,直接办了就是。
于是范阳也放下心来,只要不是程樾的意思,那不管贺言怎么说,都不可能做工作室的主。
范阳这才放心的说:“呃,贺先生还说,不仅是公告,新闻媒体都铺排好了。”
这后面,范阳又念叨了几样,程樾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说实话,这些话出自贺言的口,程樾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当然她也知道,既然她已经和贺言交代了,这件事要悄悄的办,不能宣扬,贺言就不会真的这么做。
可是樊超那边却不了解真相,他必然以为贺言是认真的,而且贺言的意思就是程樾的意思,说明她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先礼后兵,先来文明的,能谈就谈,不能谈再来暴力的。
程樾闭了闭眼,揉着眉心,脑海中再度回荡起昨晚邵北川的话。
“你是不是只有这种处理方式,一定要闹到这么难堪?”
“事已至此,我也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只管公事公办,对我也是一样。”
在那之后,邵北川便又说,她看上去很累,把自己逼得太紧,真的需要休息,不只是度假。
如今回想起来,他必然是震惊的,失望的,甚至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来问她要答案,还提到贺言。
而她维护了贺言,这就等于坐实了这件事是她的授意。
或许在公司的那些人眼里,这两年她变化真的很大,逐步褪去了稚嫩,越发冷酷,处事决断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