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听懂了程樾的意思,他问:“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程樾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去了法国这么久,有没有调查出来背后捣鬼的人是谁。”
“有。”韩羽肯定道。
程樾跟着说出一个名字:“贺言?”
韩羽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定下来:“他的小动作真不是一般的多,现在已经串联起来了。”
程樾说:“他是想来个一石二鸟,不仅在针对你,还把心思动到了我头上。”
韩羽吸了口气,接道:“月盈则亏,日中则损。是应该给他点教训。”
这话落地,两人一同沉默了。
程樾抬起眼皮,看向场地里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又扫过等在不远处的纪淳。
直到她收回视线,问道:“韩羽,我想知道,即便你我的关系结束,你是否还愿意将你的后背交给我?”
韩羽那边没有犹豫:“这一点我从未改变,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程樾笑了,这才说:“那么订婚那天,我需要一对‘金童玉女’来当花童,想跟陈飞絮借个人。你能帮我么?”
这话信息量实在太大,韩羽消化了一会儿,说:“大人的问题,小孩子是无法解决的。”
程樾说:“当然,我不会天真的以为,用一个小孩可以化解战争。你放心,那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会让它变成狗血认亲大会的。”
韩羽思考半晌才说:“我要和飞絮商量下。”
程樾接道:“应该的,不过你要提醒她,她丈夫留下的烂摊子,还有她现在腹背受敌的处境,都是谁在背后落井下石。这个人不会轻易收手,以后还会继续影响他们的生活。”
韩羽说:“我明白。”
电话切断,程樾面无表情的走向纪淳。
落座后,程樾忽然提起一茬儿:“请柬还没开始制作吧?”
纪淳摇头。
程樾想了下,又道:“纸质版取消吧,改成电子版,男方的名字先空出来。”
纪淳明显一怔,问:“空出来?韩总那边……”
程樾笑道:“他不会来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生意上会合作,但他不再是你姐夫了。”
想不到到这时候,程樾还会拿自己打趣。
纪淳却笑不出来:“既然韩先生不来,那我这边会尽快准备公关,以防万一。”
纪淳的意思是对付那些流言蜚语。
谁知程樾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先把男方的名字空出来么?订婚仪式照旧。”
纪淳脸上浮现出困惑:“姐,你想换人?”
程樾只说:“你就按照我的意思做,若是有后续安排,我会告诉你。”
*
这之后,程樾又和纪淳交代了一些公司的事,无论任何情况都让他全权处理。
纪淳一一应了,直到临走之前,程樾忽然想起邵北川,便问起进度。
纪淳说:“目前进展不错,已经走到收尾阶段,小样我稍后发给你。”
程樾想了下,摇头说:“不用了,今天晚上我会过去。”
纪淳微怔,但很快应了:“好,我会通知川哥。”
程樾观察他的脸色,问:“我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纪淳点头:“他听到风声了,也问起过,但我没多说。”
程樾笑了下,不再多言。
纪淳离开时,还朝后看了一眼坐在窗边的程樾,她脸上仍是似笑非笑,但那笑容却并不喜悦,反而更像是一种风暴将至的预兆。
纪淳虽是局外人,却看得更清楚。
这些年,他是亲眼见证程樾的蜕变。
她比以前更睿智,更沉稳,却也更冷,人味儿似乎正在逐渐褪去,换来的是不近人情的淡漠。
第75章 蜕变 “因为利益,因为合适,因为同步……
蜕变
11
程樾离开会场后, 上了自家的车。
司机问她去哪里,程樾安静了片刻,说:“去录音棚。”
车子启动了。
程樾看着窗外的风景, 许久没有言语。
直到司机忽然开了口:“程小姐,其实……”
程樾一顿, 醒过神:“你想说什么, 王师傅。”
司机犹豫道:“有句话我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樾笑了:“有什么不当讲的, 你尽管说。”
司机这才说:“这几天我一直看您自己忙活这些事,也没见韩先生来帮您。其实公司里一直有些传言,都是对您不利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对不对, 但是……”
说到这,司机卡住了,显然后面的话并不中听。
程樾只道:“有什么规劝,说吧,我听着。”
司机朝后照镜里看了一眼,见程樾脸色平和,这才小心翼翼说:“老话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婚姻大事, 可别选错人……”
程樾挑了下眉,又是一笑, 并未介意。
过了片刻,程樾忽然问:“王师傅, 你还记得贺言么?”
司机明显愣了:“贺先生啊, 记得记得,不过他可是好久没露面了。”
程樾又问:“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
司机支吾道:“这,我和贺先生也没说过几句话, 瞧不出来。”
程樾没再发问,司机又朝后照镜里看了两眼,此后一路都安静的不像话。
直到车子来到录音棚楼下,程樾下车前,交代道:“不用接我,你把车开回公司就可以下班了。”
司机说:“今天傍晚有雨,怕是不好叫车,我还是等您吧。”
程樾声音很淡:“不用,我今天就在对面的酒店住,你回吧。”
司机愣了,却不便多言,眼见程樾抬脚走进录音棚大楼,他又在车里等了片刻,遂拿出手机将录音棚和对面的酒店拍下来,很快发了出去。
然后,司机又补了一段话:“程小姐说晚上就住这家酒店。我记得那个音乐人也是住对面。”
*
另一边,程樾一路来到录音棚。
棚内只有邵北川一人,他正躺在沙发上休息,脸上盖着鸭舌帽,双腿交叠着架在沙发扶手上。
程樾没有叫醒他,而是四下看了一圈,见屋子收拾得有模有样,并不杂乱,又看到摊在桌上的曲谱、词谱,上面布满了修改的痕迹。
程樾便在桌前坐下,一张一张翻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沙发那边有了动静。
邵北川迷迷瞪瞪的坐起身,头发凌乱,他半垂着头,维持着那个坐姿好一会儿没动,似乎正在醒困。
程樾的位置在沙发后面,抬眼便看到那宽阔的肩背。
只见他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随即拿起小桌上的杯子往嘴里倒。
可杯子是空的,他就拿着空杯子站起来,转身要去倒水。
谁知这一转,却看到桌前多了一个人。
邵北川脚下倏地顿住,半眯的眼睛跟着睁大,这下不仅醒了,也被程樾吓了一跳。
而程樾就端着手机,将他这怔忪的表情录了下来。
手机后,程樾的唇角漾出弧度。
手机里,邵北川的眼神从震惊到逐渐平静,接着便是无奈:“你来多久了?”
程樾放下手机,说:“一小会儿。听说小样快出来了,我来催进度。”
邵北川倒了半杯水,又多拿了一个杯子,同样倒了半杯,递给她,说:“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筹备订婚么?进度的事我会上心的,不用催。”
程樾说:“那先给我听听录好的部分。”
邵北川没多言,很快在设备上点了几下,屋里很快响起音乐声。
此后几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端着杯子安静的享受这一刻。
程樾靠着椅背,听到一半时,眼神便飘向坐在桌沿的邵北川身上,他背对着她,只露出一点侧脸,手里的杯子空了,就被他随手放在桌上,脚尖很轻的在地上打着拍子。
程樾又收回目光,等到音乐落下,又安静了几秒,她这才开口:“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这首歌樾心一定会尽力推向市场。”
邵北川转过头,唇角勾起,不用多说,只这个笑容就说明了一切。
程樾对上他的眼睛,又落向他的唇。
也不知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透露了情绪,邵北川的笑容渐渐落下了,问:“我听说你最近遇到麻烦了。”
程樾轻轻点头,倒是很平静。
邵北川又问:“那些传言是真的?”
程樾反问:“哪些传言?”
邵北川点出一个名字:“韩羽。”
程樾自嘲的笑了:“如果你是说韩羽遇到了麻烦,这部分是真的。今天下午我们才通了电话,他大概率赶不回来了。我现在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来你这里蹭点音乐舒缓一下。”
邵北川一顿,眉峰微蹙。
程樾说得轻描淡写,可他却听得出来那言辞中透露出的山雨欲来。
一阵沉默,邵北川抿着嘴唇,似乎正在思考。
等他转过身,正欲开口,程樾也抬起眼。
可就在这时,录音棚的门从外面推开了,进来的是范阳,他还拎着两袋外卖。
“川哥,我回来了!”
屋里两人一同看过去,范阳见到程樾,先是一愣,遂笑开了:“哎,程总怎么来了,好在我买的多,要不要一块儿吃?”
范阳看上去比原来活泼了不少,好似还是六年前那个憨憨的样子。
他将外卖盒放下,其实说留程樾吃饭也是个客气话,程樾肯定不会和他们一起吃。
谁知程樾却站起身,说:“好啊,我也饿了。”
这下,别说是范阳了,就连邵北川也扫过来一眼,挑着眉看她。
邵北川已经看出了她的异样。
吃饭时,三人话都不多,范阳平时是负责活络气氛的,但是有程樾在,他倒不敢放得太开,再加上程樾基本不说话,范阳更是谨慎,好几次都向邵北川递去小眼神。
邵北川接收到眼神,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偶尔往程樾碗里夹菜。
程樾低着头,慢条斯理的吃着,并不挑食,直到一顿饭吃完,她又一言不发的收拾好盒子。
范阳拿起手机,默默的给邵北川发了微信,问:“这看着不太对啊,怎么了?”
邵北川看了眼,没回。
范阳又发了一条:“是不是因为外面那些传言?川哥,你劝劝吧?”
邵北川静了两秒,回了:“待会儿再录一段,录完了你早点回去。”
范阳发了个小表情:“得嘞!”
*
范阳回去时是晚上七点,邵北川又在谱子上改了几笔,随即也准备收工。
程樾从始至终都坐在沙发里刷手机,好似正在处理工作。
等邵北川走到她跟前,程樾也抬起眼,问:“完事了?”
邵北川颔首,问:“要不要喝两杯?”
程樾笑了下,跟着起身,顺手拿起包:“走吧。”
两人走到录音棚大楼门前,外面正下着雨,两人都没打伞。
邵北川将外套脱下,给程樾罩在头上,他又看了眼雨,说:“你别着急,看着点车。”
话落,他就跑进雨里。
程樾还真没着急,就举着他的外套,一路小跑的穿过马路,邵北川就站在酒店门廊下等她,等到走近了才发现他上半身湿了大半。
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进了酒店。
一路来到房间里,邵北川只说了句“你随意”,便开始快速收拾起来。
套间外面的沙发上有不少他的衣服,他逐一捡起来,拿进屋里。
程樾坐下,不会儿邵北川从里面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双拖鞋给她,说:“擦擦吧。”
说话间,他以目光示意。
程樾的脚和鞋也湿了。
程樾换了拖鞋,随即就听到卧室里传来流水声。
邵北川以最快的速度冲洗了身上,还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擦的半干,毛巾就搭在脖子上。
出来时,程樾正在烧开水,她就站在吧台前发呆。
邵北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程樾诧异的回过头。
两人的眼睛对上,仿佛都带着点湿气。
邵北川解释道:“我记得你一直有个习惯,回酒店或是回家要先冲澡,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不过我这里没有换洗衣服。”
程樾盯着他看了一秒,笑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叫了楼下超市,等东西送到就去。”
正说着,门铃响了,是酒店的服务员。
程樾接过袋子,从里面翻出几样东西,有洗面奶和乳液,还有一次性内裤。
随即她越过邵北川,说:“等我。”
这样的安排透着一丝暧昧。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多年,但笼罩在彼此之间的那点默契却还在,他感受到了,她也是。
或许横在中间的只是一张窗户纸。
卧室里面再度传来流水声,邵北川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随即走向吧台,在两个杯子里放好茶包,注入热水。
他收拾了沙发前的小茶几,将茶杯放下,便坐在沙发里发着呆。
发梢末端的水滴滴了下来,落在他手背上。
他醒过神,又起身回到卧室,将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拿起来擦了擦,塞进耳朵里。
听力很快恢复正常。
他吸了口气,又回到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