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笑着点了头,很快脚下一转,迎向贺之秋。
而就在这时,程樾和贺之秋对上一眼,贺之秋很快错开,似乎并不愿意和她有交集,程樾却始终保持微笑。
*
直到门板合上,程樾拎着裙摆坐下,拿出手机看了两眼。
自从那天她离开邵北川的酒店房间,他们就再没联系过。
这种互不打搅的默契已经六年了。
而就在几分钟以前,邵北川发来了一句话,接着又撤回了。
程樾没有看到那句话是什么,只看到撤回提示,便在微信上问道:“你刚才发了什么?”
不会儿,邵北川回道:“没什么。”
程樾又问:“不说句恭喜么?”
邵北川反问:“我该说这句么?”
程樾笑了笑,将手机设置成静音,关掉屏幕。
*
不会儿,助理敲门进来,通知程樾时间到了。
程樾站起身,径自走向门口。
从走廊到外面会场,不过就是半分钟的路程。
程樾走的不快,每一步踩的都很稳,心里也是平定的。
这要是换做小时候,她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与人订婚,会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而对方还是贺言。
或许,在她以后的生命当中还会出现其他男人,但她已经不再在乎,既不期待,也不排斥,只要自己好,再经历情爱便是锦上添花。
想到这里,程樾扬起笑,走到会场门口时,见到小言和一个小女孩正手拉着手站在一起。
小言也看到了程樾,回头对她笑。
等到入场,小言和小女孩走在前面,程樾跟在后面。
这样的仪式感像极了西式婚礼。
站在前方的贺言难得一见的流露出紧张,他一直盯着程樾,她却走的很慢。
沿路上,程樾扫向在座的每一位,既有来自程家的亲人,也有贺家的人,还有褚家等等。
褚昭也在其中,他是褚家人里唯一一个没有笑的。
程樾朝他递了个眼神,便转开了,再往前,经过了贺言的父母,随即是程中月和齐慧歆。
程樾将手递给贺言,和他一起入座。
长条形的桌前,他们各自签订婚书,交换订婚戒,接着便是贺言起身发言。
程樾安静的抬眼,扫向贺之秋的方向,却见贺之秋神色古怪,还一直盯着坐在长桌另一头的小言。
程樾顺着扫过去,真是不得不说,穿上小西装的小言,简直就是贺言的翻版。
这之后的流程都是程樾再熟悉不过的,无外乎就是寒暄敬酒。
贺言心情很好,在宾客之中游走着。
程中月和齐慧歆在仪式之后就已经退场,这便已经说明了重视程度,可这一切贺言却不在乎,仿佛也没有放在心里。
至于程樾,她也只是蜻蜓点水的意思了一下,便坐下来休息,随后助手就将小言领到她旁边的位子上。
程樾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瞄向周围,她知道已经有人注意到小言的长相了。
程樾给小言切了块蛋糕,放到他面前,轻声说:“吃吧。”
小言吃着蛋糕,好奇的看向周围。
不会儿,他问程樾:“为什么他们都在看我?”
“因为你很帅啊。”程樾边说边示意助理。
助理很快上前,将手机和耳机递给她。
程樾将自己的歌单找出来,又将耳机戴到小言耳朵上。
而这番动作自然也被周围的宾客们收入眼底,还解读出另外一番意思。
程樾知道,那些窃窃私语早晚会传到贺之秋的耳朵里,她坐不住的。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身后就出现一道声音:“方便聊几句么,程樾。”
程樾笑着迎向贺之秋,说:“当然。”
贺之秋坐在程樾旁边,眼神又一次瞟向小言,问:“这孩子是哪里找来的,你朋友的小孩么?”
程樾笑道:“算是朋友吧,我和他很投缘。”
说到这,程樾可以停顿一秒,又道:“不过要说渊源,还是你们贺家和他比较深。”
贺之秋神色微微一变,却很快稳住。
其实贺之秋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以贺言换女朋友的速度,难保不会在外面留下点什么,再说一个人就算再谨慎也会百密一疏。
但贺之秋转念一想,或许程樾只是在诈她,或许这孩子只是长得像罢了,毕竟程樾和贺言的订婚并非你情我愿,而是一场强迫。
关于这件事,贺之秋也反对过,劝阻过,但贺言却跟她保证,只是遂一次愿,等到目的达到了,他自然会收心。
至于程樾,贺之秋也是了解的,程樾既然被迫,那就一定会有动作,会想办法出这口气,所以这个长得像贺言的小孩子突然出现,也就可以解释了。
程樾什么都不说,只和这个孩子坐在一起,还对他十分照顾,这已经是对贺言的抹黑,谣言很快就会传的到处都是。
思及此,贺之秋说:“渊源,这话我不明白。”
程樾眨了眨眼,问:“阿姨,难道你不觉得他们长得很像么?”
贺之秋的笑容消失了:“程樾,话可不能乱说。今天可是你们的好日子,你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暗示我这些,对你能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也知道是贺言太操之过急了,让你逆反了,但你我两家现在既然绑在一起,你已经接受事实了,倒不如早点调整好心态。”
这番话在刚才过来之前,贺之秋就已经酝酿清楚了,她自问也是时候给程樾一点下马威,总不能被一个晚辈拿捏了。
程樾看了小言一眼,随即转向贺之秋,微笑着说:“话是不可以乱说,一份亲子鉴定比一百句话都管用。我就算心里有气,也不会幼稚的拉一个外人进来撒这种谎,太容易戳穿。就是因为你我两家已经绑定了,我才会这样开诚布公,我接受事实,希望你也能接受,与其等将来吓一跳,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心理准备。”
程樾没说一句,贺之秋的脸色就变了一分。
直到程樾朝她靠近了些,轻声道:“她的生母叫陈飞若。”
多余的话自是不必多说,程樾相信贺之秋一定会去调查,接着便会查到陈飞絮,查到韩羽和William。
贺之秋的脸彻底白了。
而她们这边的动向太过异常,很快就有人去通知贺言。
贺言回来了,见到贺之秋脸色极差,又见程樾若无其事的喝果汁,便在两个女人中间倾身问:“在聊什么?”
程樾说:“阿姨有点不舒服,你找人送她回去吧。”
贺言一顿,诧异的看向贺之秋。
贺之秋没有反驳,竟然扶着桌子站起身,说:“我没事,我去后面休息一下。”
程樾也跟着起身,来到贺之秋旁边。
贺言让开半步,一时竟然看不懂。
贺之秋和程樾一直都互相排斥,怎么这会儿倒站在一块了,贺之秋甚至没有甩开程樾的手。
而就在这时,程樾也看向助理。
助理很快上前,将小言带下椅子,率先往后面走。
贺言之前也发现小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但并未太在意,加上他被“胜利”和喜悦冲昏了头脑,所有注意力都在程樾身上,对小言只是匆匆一瞥。
“妈,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贺之秋摇头,笑了下,脸色恢复了不少,好像又没事了。
“你忙你的,我和程樾还有事,先去后面聊聊。”
贺言皱了皱眉,总觉得两个女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与他有关。
可他还来不及发问,程樾便说:“这里不能没人招呼,你去忙吧。”
这话落地,程樾便挽着贺之秋网后面走。
贺言本想追上去,脚下却又顿住,仿佛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他转身去看,见不少亲朋宾客都望着这边,好似还在小声议论。
贺言便又很快收敛心神,扬起笑,回到场内。
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正在往反方向走的贺之秋,突然开口了:“你想要什么?”
她问的自然是程樾,她的音量也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
走在前面的是助理和小言。
小言拉着助理的手,还在听歌,走了一段便回头来看。
贺之秋看着小言,就像见到了五岁时的贺言,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至于陈飞若,贺之秋倒是想起来一些片段。
这时,就听程樾说:“贺阿姨,在贺言这件事情上,我和你从来都不冲突,你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我也不想。这件事不会改变,你我殊途同归。”
贺之秋吸了口气,问:“今天还没结束,你现在就跟我谈这些,会不会太早了。再说,就算是私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在圈子里也很常见。你看褚昭就知道了,现在照样风生水起。”
事实上贺之秋只是嘴硬,这种事是因时而异的。
程樾没和贺之秋讨论私生子的话题,只说:“达成共识不分早晚,只要我们好聚好散,两家才太平。你也不希望贺言受到伤害。”
任何一位母亲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伤,这才是正理,何况是贺之秋,她将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和精神都灌注在贺言身上,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她比谁都紧张。
而对程樾,贺之秋是天然的敌意的,这不仅是因为贺言对她太过在意,也是因为程中月。
第80章 回归 “贺氏这边,我会处理。”
回归
03
回到后面的化妆室, 贺之秋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她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在最初的震惊落下之后, 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小言的存在。
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凭空蹦出来一个孙子, 但贺之秋心里是高兴的。
小言十分安静, 不吵不闹, 却又不呆板,家教极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透着超出这个年纪的机灵,贺之秋打眼一瞧就喜欢。
事实上,关于贺言的下一代,贺之秋一直是发愁的,他女朋友倒是一个接一个换了不少,可心里装着的始终都是程樾。
若是先结婚再生子,贺之秋只怕贺言会和程樾死磕一辈子,若是通过他那些女朋友生出一个孩子,贺言又不愿意。
现在倒好, 直接省却了中间环节。
程樾让助理倒了茶进来,就让她去门口守着。
而贺之秋的细微表情, 程樾也都看在眼里,不着急发言, 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让贺之秋看小言看个够。
小言就坐在地毯上看书,耳机一直戴着。
直到贺之秋收回目光,对上程樾, 已经恢复了原有的气势,第一句便是:“你前面说是要跟我达成共识,其实说白了,你是想用我们贺家人来跟我谈条件。”
程樾挑了下眉,笑了。
贺之秋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阿姨,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程樾问:“但是为什么呢?”
贺之秋吸了口气,说:“贺言对你太上心了,也太听你的话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忍?”
“贺言对我上心,听我的话,是我造成的么?”程樾反问。
贺之秋一顿。
程樾继续道:“这些不都是你一直教他的么。”
贺之秋没接话,只是别开脸。
程樾说的没错,可她当年也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倒是可以选择了,贺言的这个“习惯”却改不掉了。
程樾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将话语权接过来:“我不是用你们贺家人来跟你谈条件,他的监护权不在我这里,而在陈飞絮那里,就算谈条件,也是你们谈。我前面就说了,你我要的殊途同归,你不希望贺言将精力放在我身上,我也不希望。”
贺之秋冷笑了声:“你不希望?可你的未婚夫爽约了,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拉贺言下水。”
程樾故作诧异的问:“怎么,贺言是这么跟你说的?”
贺之秋说:“他没说过程,但我也能猜到,要不然韩羽怎么不出现?”
程樾笑了:“韩羽不出现,是因为William突然去世,留下一个烂摊子给陈飞絮。陈飞絮一个人又要处理公司,又要带孩子,她根本没有这个能力。William在临走之前留了遗憾给韩羽,韩羽是看在合作多年的情分上才爽约的。至于William的公司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麻烦,这还得问贺言。”
听到这里,贺之秋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可贺之秋没急着反驳,第一反应也不是程樾在甩锅,因为这样迂回的手段,的确像是贺言会做的事,而且韩羽和程樾订婚,贺言也曾经很愤怒。
程樾说:“他这段时间频繁和法国客户来往,说是要开拓法国市场。难道你就没有觉得奇怪,怎么偏偏是法国呢,那边并不是最合适的。”
贺之秋的眼神变了,回想过去这段时间贺言的反常,如今倒是一一对上了。
程樾观其言,继续道:“韩羽不能回来的消息,还是贺言第一个告诉我的,连韩羽都不能肯定的事,他却能肯定。然后,他就拿着两份股份转让协议书找到我,让我取消和韩羽的婚约。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贺言先发制人,而我身不由己。”
到此,贺之秋一个字都回不上来,她在心里核对着细节和疑点,而这些东西也都有了解释,完全可以和程樾的说辞契合。
她甚至都不用问程樾,“贺言为什么要这么做”,“口说无凭,你有证据么”这样的蠢问题,因为只要对象是程樾,在贺言心里就值得。
而就在前几天,贺言突然告诉她,他要和程樾订婚时,贺之秋还十分气愤的问,是不是程樾逼他的,是不是程樾的未婚夫跑了,她没招儿了,就拿贺言填坑?
事实上,那时候贺之秋心里也清楚,这样的猜测不太合逻辑。
这时,程樾再度开口:“阿姨,我愿意和贺言永远只做合作伙伴,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但这件事需要我们双方都有共识,我也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但现在看来,共识是很难达成了,可能还需要一些外力和非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