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风情万种时——余姗姗
时间:2021-09-18 10:24:53

  邵北川这才身体一震,醒了。
  他说:“阳子,走了。”
  *
  谁都没有料到范阳会走的这么突然。
  据医生说,范阳离开是因为心脏骤停,没有经历痛苦。
  萧晓峰却是深深自责,只因范阳是一个人离开的,身边没有人。
  直到后来萧晓峰在范阳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段视频,证实范阳是早上六点就溜进了录音室,还在里面打了一段完整的鼓。
  也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那段鼓几乎是超水平发挥。
  范阳还对着镜头笑着说:“牛逼吧!哎,要是演出那天能有这个水准就好了。”
  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儿,范阳就吐了口血。
  他把嘴上的血擦掉,又咳嗽了几声,坐回来,盯着架在面前的手机,怔怔出了会儿神。
  半晌,范阳抬起头,说:“雨菲,前段时间我和超儿通了个电话,他还有点惦记儿子,不过他知道你不希望他们见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父子连心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晓峰,我……”
  范阳支吾了片刻,词穷了:“不知道说啥,反正你懂。”
  说话间,他抬起右手在心口拍了两下。
  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
  范阳最后一次开口,说道:“川哥,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跟着他就咧嘴一笑,牙上还沾着血丝。
  又过了片刻,范阳说:“我太累了,想睡会儿,等你们来了再叫醒我啊。”
  话落,范阳就按掉了视频。
  *
  邵北川看到这段影像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许久。
  程樾没有打搅他,等过了两个小时,程晖睡午觉醒来,说要找爸爸。
  程樾便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下门。
  门没有锁,她将门推开,就让女儿自己进去。
  程晖进去后,程樾就站在门外听着,听到程晖的奶音叫着“爸爸”,也听到邵北川低哑的声音应她,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邵北川将程晖抱上床。
  程晖问:“爸爸,你为什么哭了?”
  隔了几秒,邵北川才说:“爸爸有个朋友离开了。”
  程晖又问:“他去哪儿了?”
  邵北川没接话。
  不会儿,程晖又道:“爸爸,不哭!”
  邵北川应了:“好。”
  听到这里,程樾离开门口。
  晚上,邵北川发了低烧,就靠在程樾怀里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已经是中午,烧退了,只是体力还很虚弱,浑身乏力。
  程樾端着水进了屋,看着邵北川将水喝光。
  然后她将杯子放下,上了床,就躺在他旁边看着他。
  她问:“你觉得怎么样?”
  邵北川笑了下:“我好多了。”
  安静了几秒,程樾又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知道你很爱他。”
  邵北川没接话,只是搂住程樾。
  程樾顺他的发尾,低声说:“范阳,一定去了他想去的地方,那里有他热爱的一切。”
  邵北川只轻轻点头。
  程樾只觉得有湿润的液体落在她的颈侧。
  *
  因为范阳的离开,演唱会到底没有办成。
  这对乐队来说或许是个遗憾,但此时的成员们再没有那个心思了。
  而后没多久,邵北川的听力再次下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右耳经过测试只余下百分之二十的听力。
  程樾已经从最初的伤心,到如今完全接受。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可逆,只要他还在做音乐。
  可是比起耳朵,音乐是他的半条命。
  程樾从此不再和邵北川争论,只偶尔劝他劳逸结合,不要过分消耗,日子还很长。
  几年后,邵北川恢复了独立音乐人的身份,成立了独立工作室,并成为樾心的合伙人。
  他的人气依然活跃在一线,手里邀约不断。
  只是不知道是否因为范阳的离世,令他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人变得越来越佛,不争不抢,随遇而安,再加上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接活时也变得挑剔了。
  在外人看来,邵北川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不爱笑,话也少,性格有些古怪,有时候因为看不顺眼客户的做法,也会直接翻脸毁约。
  程樾听说了两次,却从不阻拦,只说:“真正爱音乐的人都有自己的傲骨,这不是钱的事儿,再说我们也不差钱。”
  外面渐渐有了传言,说邵北川的脾气都是程樾惯出来的。
  话虽这样说,他做出的音乐质量摆在那里,自然也有骄傲的资本。
  只是仍有人会说,邵北川就是靠女人,小白脸一个。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被说是小白脸,程樾听了也觉得好笑。
  然而等回到家里,形势却刚好相反。
  家里的程樾总是温温柔柔,和颜悦色,哪怕有时候因为孩子教育而动气,都会很快控制住,尽量做到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下一代,给他们造成什么童年阴影。
  但程晖已经六岁了,人机灵得很,有时候还会和程樾斗智斗勇,带着邵祺在家里作威作福。
  邵祺将姐姐视为偶像,时常弄得程樾哭笑不得。
  每次程樾没招儿了,邵北川都会及时出现,不用多说,只需要绷着脸,咳嗽两声,程晖和邵祺都会瞬间老实。
  他们很懂看人脸色,也知道这家里谁最“可怕”。
  然而程樾见到程晖只是表面认怂,暗地里又开始搞小动作时,便对邵北川叹道:“这孩子太鬼了,我没办法了,他们还是怕你。”
  邵北川接道:“嗯,可想而知你小时候什么样。”
  程樾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愿意承认程晖的做派和表情都像极了她。
  “我小时候冰雪可爱,人见人爱,而且我很自律,从不给大人惹事,我心里更是明镜似的,知道根本没必要去捣蛋。”
  邵北川一脸好笑:“这么多说辞,都不如照镜子来的客观。”
  而那面“镜子”就是程晖。
  *
  在家里,邵北川身为人父死要面子,很少大动肝火,也很少干涉程樾的教育理念,毕竟两人早有共识,程晖人小鬼大,将来从商,邵祺喜欢乐器,将来玩音乐。
  只是有时候,程樾也会发愁,问:“他俩现在还小,性子不定,或许只是一时的喜欢,并不长久。万一以后突发奇想,想做别的呢?”
  邵北川说:“那就做别的,只要不作奸犯科,什么都可以。”
  程樾啐他:“你倒是说得轻巧,苦心培养之后,就放任他们想干嘛就干嘛?那我现在又何必费神。”
  邵北川叹道:“他们要是不喜欢,也逼不了。程晖的性格和你一样,要是以后她突然转性了,不想从商,你却逼她接管公司,她还不弄个天翻地覆?”
  程樾一噎,想想也是。
  真要是那样,还不如不要给她。
  因为一家四口相处的时间渐渐多了,难免也会发生一些乌龙。
  类似的事在程晖还是婴儿时也发生过。
  那时候,邵北川总是狼狈的从程樾身上翻下来。
  而现在,则是关在屋里不敢制造出太大声响,但凡门口有个风吹草动,屋里的人都会立刻石化。
  白日里,程樾还会听到程晖对弟弟说:“昨天晚上,我看到爸爸妈妈在亲亲抱抱,嘻嘻……”
  程樾好一阵无语,不过片刻,就把程晖叫进屋里,打算从娃娃开始教起,亲密行为只能爸爸妈妈才能做,女孩子要知道保护自己。
  *
  这一年,程晖上了国际小学,成了贺岭言的学妹。
  贺岭言就是小言,自从认祖归宗便改了名。
  这一年,韩羽在法国结婚,妻子是一位法籍华人,和前夫育有一子。
  这一年,邵祺第一次对架子鼓产生好奇,一听到鼓声就手舞足蹈。
  邵北川意外之余,便开始教邵祺打鼓。
  这一年,程氏面临强敌,程樾有几个月时间很少回家,一心解决困境。
  贺言和韩羽出手帮忙,程氏渡过难关,也因此令程樾意识到不进则退的道理,便下定决心重组改革。
  而邵北川则推掉所有工作,在家当贤内助。
  也是这一年,许游和纪淳大吵了一架,一个人跑去南非。
  纪淳急忙请了假,赶去南非。
  回来后,许游便发现自己怀孕了。
  还是这一年,宋雨菲的儿子宋子跃因一段贝斯Solo在网上走红。
  而后在直播里,樊超和宋子跃合奏,引起粉丝们的围观。
  萧晓峰始终独身。
  她因为过去游走各个乐队,结识了不少人,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乐队,并在公司的支持下,开始了走穴生活。
  只是萧晓峰的乐队并不走大城市,专往小地方钻,偏远山区也会去,没赚几个钱,主要以采风和音乐交流为主。
  有了山川的陶冶,音乐的治愈,萧晓峰逐渐从伤痛中走出来,也形成自己独特的曲风,做出几首音乐,时常出现在影视剧的插曲中。
  *
  转眼到了来年,程樾逐渐养成习惯,总是坐在邵北川的左边。
  邵北川说:“你坐右边习惯了,我的右手也已经习惯了要搂着你。我知道你是照顾我的听力,但其实没事的,就算我听不到你说话,也能看懂唇语。”
  程樾却摇头笑道:“左边更靠近心脏,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而后,程樾一家四口去了欧洲,见到了褚昭。
  以往程晖都是在视频里看到自己的帅干爹,这回亲眼得见,嘴甜的不像话,甚至搂着褚昭不撒手。
  邵北川很是尴尬,始终板着脸。
  可程晖却说:“我以后就要找这么帅的老公!”
  邵北川当场呛着,私下里对程樾说:“好在褚昭住的不近。”
  临走之前,褚昭给一家四口拍了张合照,用的还是当年程樾送他的单反相机,机身上有个字母“C”。
  等回到国内,程樾将照片洗出来,挂在墙上。
  而在它旁边的,还是程樾二十几岁时,被许游拿去参加摄影展的肖像照。
  直到现在,邵北川还记得当年收到肖像照时的惊喜,可他从未和程樾说过,只是安静地收下。
  自然,程樾也没问过,大约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坐在一起,看着两张照片。
  程樾感叹着说:“我老了。”
  邵北川轻吻着她的鬓角,哄道:“不老。”
  程樾转过头,微笑着望着他:“你还是那么帅,我当年的眼光怎么这么好。”
  邵北川弯了眼睛,眼角上钩着,已经浮现出浅浅的纹路。
  他说:“可惜,我和你没有一张合影,连贺言都有。”
  程樾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现在才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照相呢。”
  “是不喜欢,但和你的不一样。”邵北川说。
  程樾轻笑:“那不如找个时间,我让纪淳和许游约时间。”
  邵北川这才笑了:“嗯。”
  似乎生活就是如此,人生匆匆几十载,冬寒夏暑,春暖秋凉,平淡如水,偶有波澜,不如意事常□□,遗憾总是如影随形。
  它不完整,有苦有乐,可它却真实可爱。
 
 
第97章 后来   邵北川也笑了:“有点怕。”……
  后来
  4
  三年过去, 褚昭回到历城。
  程晖又一次见到干爹,一直纠缠着让他多讲些在中东和非洲的趣事。
  褚昭陪了程晖一整天,又去见了纪淳和许游, 随即到墓地祭拜一年前因肾衰竭而去世的褚诚。
  临走之前,褚昭将自己身上的担子, 彻底卸了下来, 完成和褚家公司的所有交接。
  谁知褚昭离开没多久, 程樾就接到来自南非的噩耗。
  听闻褚昭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等到那边□□平息,一切归于平静, 褚家人却迟迟没有派人过去。
  想来也是,自从褚诚去世,家里权力旁落,他们不得不扶植二叔的儿子上位,褚昭虽然因此解脱了枷锁,在外流浪几年很是写意,却早就被褚家人排除在外。
  于是程樾得知消息后,便辗转托付南非的关系,其中贺言还帮了不少的忙。
  直到那边的人说, 不仅找到了“褚昭”的下落,还找到一些他生前的物品。
  褚昭的尸骨就葬在那边的华人墓园, 那里都是曾经为那片土地做过贡献的国人。
  而在那些遗物中,有一页纸是褚昭亲手所写, 大意是说, 这里动荡不安,却能让他的心获得自由,历城虽然平安无事, 却让他度日如年,仿佛生活在牢笼中。
  如果有一天他在这边遭遇不测,请将他留在这里,无论是入土还是洒向大海,他都将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到此,程樾不再执着,只是让对方将褚昭生前留下最后影像带回来。
  半个月后,程樾拿到了那个单反相机,是她送给褚昭的。
  相机很久了,上面不止有破损的痕迹,镜头也曾被一枪击穿,不可修复。
  唯有机身上那个字母“C”仍是令人记忆犹新。
  程樾将相机交给许游,许游把里面的照片洗出来。
  三个月后就在历城,纪淳和许游为褚昭举办了一次缅怀摄影展。
  除了褚昭曾在历城留下的作品,展览最震撼人心的部分就属南非那部分。
  前半段的南非,地域广袤,民风淳朴,阳光下有很多笑脸,尽管战争随时到来,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但越是如此,他们越珍惜眼下的快乐。
  到了后半段,当地发生了□□,且持续多日,人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园逐渐被破坏,直到消亡。
  照片清楚的记录了那座城市从欣欣向荣走向衰落的变化,前后不过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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