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
简直不能忍。
要不是知道她打不过他,要不是知道他这人就是一疯批,她一早把他狗头锤爆骨灰扬了去喂狗。
“本侯怎舍得让公主身赴黄泉?”
疯批突然低低一笑,慢慢松开她的手,两指夹起她散落在手臂处的外衫,细心披在她肩头,而后把她散落在床的珠钗重新插/在她发间,动作轻柔又小心,像是在对待用情极深的恋人一般,而说出来的话,也是与他的动作极为相称的,甚至能称之为甜言蜜语,“本侯爱极了公主,自是希望公主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缱绻温柔的情话让元嘉打了个哆嗦。
爹的死变态。
这人彻底疯了。
没救了。
好在让人头皮发麻的情话并没有持续太久,他为她穿好衣服,便起身离开,藏蓝色身影绕过屏风,自六角梅花窗柩处透来阳光将他影子拉得极长。
他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房间,元嘉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浑身被汗浸湿——遇到这种不做人的疯批委实要命。
咸鱼如她也撑不住。
好在他还担着和亲使节的名头,每日的政务占去他大半时间,只有不忙了,他才会来这折腾她,要不然,别说是她,铁人也遭不住他这个疯法。
元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女郎,我瞧着侯爷的脸色不大对——”
珊瑚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床畔,便看到元嘉手腕上与下巴处触目惊心的捏痕,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侯爷他怎么您了!”
“没什么,不疼。”
元嘉不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娇滴滴的贵女,这些捏痕看着吓人,其实真的不怎么疼,只是原主的皮肤跟她一样敏感,才看上去格外令人心惊。
“珊瑚,我觉得咱们的计划怕是行不通。”
她简单把自己与秦夜天大闹一场的事情说给珊瑚听,珊瑚这会儿还在心疼她身上的伤,再听她秦夜天的态度,险些把肺气炸,“行不通就行不通,咱们不走这条路。奴还就不相信了,咱们离了他,难道还真的活不成?”
但珊瑚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珊瑚,一个永不服输的珊瑚,秦夜天这条鱼没了,她还能迅速找到其他鱼,“女郎,奴觉得斐郎君也挺好的,要不,咱们试试他?”
元嘉:“......”
果然珊瑚姐姐永不认输!
元嘉到底比珊瑚多了几分良心,“斐郎君也不容易,何苦害人家?此事不必再提。”
“斐郎君也不行......那,库罗王子呢?”
珊瑚的困扰只有一瞬,很快,她浑身再次散发睿智的光芒,“女郎,奴听闻库罗那里的风俗与大盛大不相同,老王死了,新王便会娶老王的姬妾,如今的库罗国王年逾五十,白发苍苍,只怕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而库罗王子却正值血气方刚!王子正当壮年,女郎青春貌美,女郎与王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元嘉:“......”
这很珊瑚姐姐。
“等到了库罗再说吧。”
元嘉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对这个想法同样不报任何希望——她可不觉得秦夜天会让她活着走到库罗。
尤其是今天她疯狂作死之后。
只是可惜了珊瑚,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陪她一起死。
点心吃得太多有些噎,她就着珊瑚的手喝了一杯水,漫不经心问道:“斐郎君这几日可曾过来了?”
疯批秦夜天简直就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总得为珊瑚打点一二,不能让珊瑚跟她一块死。
.......
七月是鬼节,到了晚上,路口随处可见身在异地给地下的家人送纸钱的行人。
拿根木棍画个圈,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袖子擦着泪,好似自己真的十分思念连模样都记不清的早死亲人。
城楼上的秦夜天嘴角微勾,轻蔑又嘲讽。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虚情假意的怀念,懒懒把脸转到一边。
他坐得高,另一条街的景象被他尽收眼底。
这是一条通往阙水的街,路上哪怕有行人烧纸钱,也丝毫不影响街上花灯如昼,少男少女们结伴同行,或猜灯谜,或看花灯,或买上一串糖葫芦或者糖人,总之幼稚得很,叫人看了便想笑。
猜灯谜的店家兔子灯做得好,台子前围了一大群人,有才学斐然的郎君猜中灯谜,结伴的女郎笑颜如花从店家手里接过兔子花灯,灯火映照下,女郎面红如霞。
恰到好处的娇羞似乎能传染人,猜中灯谜的郎君此时也面色潮红,在众人的起哄下拥着女郎去阙水放河灯。
这似乎是每一对情人都会做的事,猜灯谜,看花灯,放河灯,而后找个僻静地方,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这些事情,他与元嘉也做过,只是没做全而已——不曾猜灯谜。
他那夜有事出来得晚,等他出来时,兔子花灯已经没了,他听秦四说她一个灯谜不曾猜到,气呼呼去遗风楼大吃一顿来消气。
那时的他听完秦四的话哑然失笑,心里想着她该等他一下的,若他在她身旁,所有的兔子灯都会是她的。
但她没有等。
又或者说,她从来不会等他。
也不会等任何人。
秦夜天又抿一口酒。
阙城地处西北,昼夜温差大,凉凉夜风拂面而过,抹额末端与高高竖起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如血流成河之地的旌旗在飘。
影子映照在城楼一角,秦夜天低头瞧着。
他想起塞外永无止境的风沙,想起塞外的累累白骨,想起临行前天子问他的话,也想起当时自己是如何作答。
“只要库罗不再是‘外’,就不存在外交问题。”
和亲本就是一个幌子,一个诱饵,一个让库罗版图纳入大盛的绝密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是没有和亲公主的,也不该有和亲公主。
是皇位坐久了,行事难免瞻前顾后,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和亲公主,为他的行为找补。
无论他的计划成功与否,这位和亲公主都无生还可能。
“夜天,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你死,为大盛死,是她的荣耀。”
“夜天,你我君臣二人杀的人难道还少?”
“盛世太平之下注定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
“夜天,这是你的命,更是朕的命。”
“你无法救所有的人。”
秦夜天自嘲一笑。
七月的风格外喧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随手丢掉手里的酒盏,手指摩挲着斥重金买来的伤药,几个纵身跃下城楼。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闭着眼也能找到她的房间,今夜的她没有出去看花灯,与侍女们在一起玩闹,院子里架了几个火炉,火炉上面是处理好的牛羊肉,鲜嫩的牛羊肉经火一烤滋滋冒着肉香,她笑着拿起一串,眼睛弯得像月亮。
这是他送的牛羊肉。
连炉子都是他差人特意打造的。
库罗人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他们的牛羊肉她如何吃得惯?
所谓的库罗人的牛羊肉,其实都是他的,要鲜,要嫩,要没有一丝血腥,委实花了不少钱。
秦四拿着单子过来时,他盯着上面的数字看了好一会儿。
但是秦四说:“侯爷,不是属下不给您节省,而是其他家的牛羊肉膻味血腥味太重,只怕公主会吃不下。”
他便长叹一口气,“罢了,买吧。”
毕竟脸好看,给她一些特权也无妨。
而现在,他耗费重金买来的牛羊不仅她自己吃,还分给身边的侍女们吃,就连斐文彦那厮她也让人送去了几串,他看了看斐文彦差人送来的回礼,认真地觉得斐家孝敬他的钱少了。
秦夜天走进院子。
热闹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女官们忙回到各自位置低眉顺眼侍立着,偌大院子只剩下元嘉还在吃。
虽是夜晚,但吃烧烤难免会热,她便穿得有些清凉,纱衣轻薄,皓白手腕处的捏痕格外触目惊心。
秦夜天眼皮一跳,手指下意识攥了下伤药。
女官们无声而退。
“本侯有一事不明,特向公主请教。”
秦夜天若无其事走到元嘉身边,拿起她的手腕细细给她上药,“公主为何觉得此行必死无疑?”
“又为何,宁愿行假怀孕的蠢事,也不愿向本侯低头?”
“公主,似乎对本侯误会良多。”
作者有话要说: 元嘉:强制爱一时爽,活该追妻火葬场
秦狗:...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想做个人
我太惨了,今天修文修了一天,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然并卵,还是没!有!放!出!来!!
累了,痛了,无力了,爱咋咋地吧,我再修最后一次,如果还放不出来,我就...我就再修一次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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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元嘉:“?”
就很迷惑。
她对他还有误会?
自己心里没点ABC数就没点ABC数, 拖她智商下水是个什么鬼?
元嘉对秦夜天的印象再一次跌破底线,并疯狂在地上刨坑。
生死看淡,四大皆空, 元嘉也就没那么多顾忌和讲究了,“你等一下。”
秦夜天:“?”
她从秦夜天手里抽回手,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瑞兽葡萄镜, 端放在秦夜天面前, 一脸嫌弃, “自己心里没点数就多照照镜子,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
“我欠你的?”
秦夜天:“......”
秦夜天挑眉瞧了眼瑞兽葡萄镜, 正面明光可鉴, 背面是藤蔓缠绕的葡萄硕果累累,鸾鸟与瑞兽交织其中,天边皎皎一轮圆月, 瑞兽葡萄静便是地上的一汪涓涓, 被她拿在手里, 越发衬得她手指细白如玉, 而腕上那一抹青紫,也越发狰狞。
秦夜天嘴角微抿, 从她手里抽出瑞兽葡萄镜搁在旁边案几上,拿过她的手继续给她上药,“是本侯不是伤了你。”
他认错认得很干脆,“你若觉得委屈,可以在本侯身上讨回来。”
元嘉:“......”
脸呢?
她要是能在他身上讨回来, 她一早送他上西天了,还会在这跟他面对面坐着?
还是说他的确喜欢她,喜欢到为了哄她愿意自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她便觉得扯,端看秦夜天这张脸,就不是能为人生,为人死,为人DuangDuang撞大墙的脸,恰恰相反,他是典型的断情绝爱一心搞事业的脸,能有一分心思放在感情上,都属于作者让他强行降智。
人要有自知之明,生了一张反派大BOSS的脸,就不要抢深情男配的人设。
然而秦夜天再一次让她意外了。
又或者说,在让人意外这种事情上,秦夜天永远不会让人意外——
他给她上完药,不忘抽出帕子在她腕上细细包扎,然后打个漂亮的蝴蝶结,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打完蝴蝶后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拿出一把小匕首,干脆利落放在她掌心,“公主可以用它讨回来。”
元嘉:“?”
元嘉:“......”
元嘉:“!”
这一定是作者看到了她的不易给辣鸡狗男人强行降智!
但是这种降智,她喜欢!
并且希望多多益善!
元嘉欣喜若狂,迅速拔剑刺向秦夜天。
然并卵,降智是不可能降智的,狗男人永远是狗男人——不曾降智的狗男人两指夹/着剑身,匕首便无法再进一分,微眯的凤目有一瞬的凌厉,“公主想杀本侯?”
“不然呢?”
她回答得极其理直气壮,“我为什么不想杀你?因为你对我强/制/爱?因为你要把我送给库罗国的老头子?还是因为我可能连库罗老头子的面都见不到,便会被你胡乱找个借口杀死在乱军中,然后以库罗人杀和亲公主的名义让你出师有名?”
秦夜天懒挑眉,“公主果然是聪明人,一切都瞒不过公主,不错,天子的计划公主活不得,王图霸业,盛世太平,本就以白骨垒成鲜血书就。”
“但那是天子的计划。”
他懒懒一笑,卖起队友毫无压力,“公主应该听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侯的计划虽与天子的计划殊途同归,但在本侯计划中,公主应是百岁无忧。”
元嘉:“?”
真的吗?
她不信。
元嘉一张鲁豫脸,把秦夜天以前对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秦夜天,“我建议你不要在打雷下雨的时候说这话,容易遭雷劈。”
秦夜天:“......”
极度讨厌一个人时,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要折寿,元嘉选择不折寿。
不折寿的元嘉起身道:“如果侯爷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睡觉了。”
“当然,侯爷若想一起来睡也无妨,毕竟在侯爷心里,我能与侯爷同床共枕那叫我的福气,而不是侯爷强迫我。”
说完话,元嘉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秦夜天,高贵冷艳回到自己房间,然后提着裙摆小跑到床头,抱着案几上的琉璃盏美滋滋吃着点心。
刚才只顾着与珊瑚玩闹,烤肉吃得少,饿着肚子睡觉肯定睡不着,好在床头案几上有点心,可以吃点心填肚子!
但点心这种小零嘴哪能跟肉比?
烤肉才是YYDS。
夜风送来肉香。
那种烤得外焦里嫩的肉再撒上孜然,能把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
元嘉更馋了。
尤其在没有吃饱肚子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