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地回甘——归晏温
时间:2021-09-18 10:27:10

  说到此,吴选顿了顿,神色有些遗憾。
  “后来,她因为抑郁症,大一没多久就退学了,再没人找到她…”
  周如叶条件反射地拿手撑住太阳穴,她胃里一阵阵绞痛,耳畔也渐起轰鸣。
  “哎,这个太难过了。”万依澜悲伤起来。
  “哎――”前排老鲁也听入了迷,忘记害怕,跟着叹了口气。“有照片吗?”
  “你想干嘛?”万依澜瞪他。
  “不是,我就想见识见识有多美…”老鲁挠头,“能美过你们这些大明星?”
  “……”
  万依澜有自知之明,他说的不是自己,是隋曼和周如叶。
  “没照片,我也没见过。”吴选老实人,倾身去问季司原:“哥,你认识周女神吗?”
  季司原喉头动了动,眉拧了又松开。“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
  周如叶望向窗外。
  他俩那时候都够特立独行的,又都不住校,能遇上就算奇迹了。
  不过,周绥这个名字,对季司原来说一定是挺精彩的故事主角。
  毕竟,季氏著名收购案,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第4章 四章伤病药
  车开上公路,有了信号,万依澜自觉掏出手机,想替季司原导航。
  季司原清了清嗓子,声音微哑:“咳,不用导航了,你们还有车吗?得让人来接你们,我们的车不能开到市区。”
  他没上高架,而是走了右侧辅路。
  “哦哦,那我给司机打电话。”
  万依澜关闭导航,翻出通讯录。
  同时周如叶的手机震了震,她点开看,是万依澜的微信消息——
  “啊啊啊,这声线犯规啊![抓狂][抓狂]”
  周如叶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万依澜这种在圈里长袖善舞的制作人,对帅哥基本有抗体了,但她是个资深声控,对配音演员总是特别慷慨。
  周如叶将目光挪向季司原,她能听出,他的声音不太自然,明显发涩。
  似乎是因为缺水,他削薄的嘴唇干燥泛白,视线下移,还能看到他下巴一层青灰胡茬。
  要不是这张脸,她还有点恍惚,眼前人居然会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季家二少。
  万依澜终于拨通司机电话。
  整个剧组除了她们四人,全都回了酒店,她越解释越火大,真想暴打老鲁一顿。
  “对,曼曼和如叶都受伤了,…导演问影不影响拍摄?”她扭头看隋曼,“曼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隋曼飞速看了眼季司原,仍然捏着嗓子,柔柔弱弱地说:“还是很疼,不过没关系,你告诉导演,我能坚持。”
  唐勤这时候脑瓜子特活泛,把隋曼工作室的微博文案都编辑好了,带病拍戏,又能上一波热搜。
  “那可不…”
  吴选大耿直又想说话,被唐勤直接捂住嘴。
  “哎,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唐勤吓坏了,到底谁给他的胆去堵兵哥哥的嘴啊?
  “没事没事。”吴选摇头,虽然不解,但没再继续说下去。
  唐勤当助理一年多,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那是一流的。隋曼姐现在就是试探,看看那开车的人是否关心她。
  哎,他可真佩服隋曼姐,国家的人都敢觊觎。
  不过目前看来,季司原仍然是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万依澜拿起手机继续通话。
  “在哪碰面?你等等,我问下。”万依澜抬头问季司原:“长官,我们在哪碰面啊?”
  “下高架有个军区医院,到那儿等吧,你们先处理下伤势。”
  ……
  此话一出,车厢里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沉默。
  这次吴选没做“补充说明”。
  他诧异地望了眼季司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唐勤咽了咽口水,看来隋曼姐的魅力是真大啊。
  隋曼则轻抚领口,呼吸有些急促。
  她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无视她,没有男人会不想疼惜她。
  这样含蓄又直接的关心方式,她非常满意。
  她开始放肆自己的眼神,毫不忌惮地黏在季司原身上,从他脖颈线条,滑到胸膛,再到扣着方向盘的手指。
  十指修长,青筋微微突起,既有力又性感。
  指腹一定磨出过硬茧,被这样一双手抚过她细嫩的皮肤……
  她舔了舔下唇,眼中艳波流转。
  周如叶靠着车窗闭目养神,没注意旁边几人的小心思,也没觉得季司原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右手无意识摩挲左臂的伤疤,四年前的记忆纷纷扰扰,一股脑地倾匣而出。
  当年的季司原,是个极其我行我素的人,就没他真正在意的事物。
  考T大,像闹着玩玩,全年级他的旷课率永远高居榜首。
  做投资,像闹着玩玩。支教团这种慈善事业他投,电竞队这种新兴产业他也投,这只手伸到影视剧里搅一搅,另只手又去古玩市场摸一摸,京城各个圈子他都要逛一逛。
  包括那家著名的死贵又难吃的四合院素食馆,也是他投资失败的代表作,至今仍然差评无数,年年亏本,死不关门。
  酒吧夜场有他,名流宴会有他,连时装大秀他也凑过热闹。
  说他是纨绔子弟,他不能算,说他在努力经营家业,他也不是。
  明明耀如朝阳,他的心却似居无定所的风。
  也许这就是高配版本的“游戏人生”吧。
  大家都这么想。
  当听说他要参军时,大家以为又是公子哥体验生活,当两年义务兵就拍拍屁股走人。
  结果,他像是扎根在西北的贫瘠土壤了,整整四年,杳无音信。
  ……
  周如叶其实明白这种感觉。
  年轻时他们都在试图确证自己活着的意义。
  对于所谓的富二代,这么说实在矫情,但心里的茫然,从来和物质无关。
  能真正从心里给自己充实,这是很多人,包括她的父亲,穷尽一生不曾实现的。
  所以,看到现在的季司原,她其实,为他高兴。
  *
  “到了,下车吧。”
  季司原将车停稳,旁边就是军区医院的门诊部。
  “姐,下车吧。”
  唐勤跟在吴选身后,从左侧下了车,他回身想扶隋曼,隋曼却坐着没动。
  “……”
  唐勤了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驾驶室——
  季司原正回头望过来。
  “你们去要个冰袋敷一下,旁边有药房,需要什么药膏直接去买就行。”
  随后他叫了吴选过去,让他看着老鲁。
  这就…完了?
  隋曼愣住。
  他不是该扶她下车,然后带她进门诊看伤,顺便交流下其他感情吗?
  “…姐,走吧。”唐勤又伸手去扶隋曼,看来人家兵哥哥根本没有别的心思嘛。
  隋曼不甘心地下车,却看季司原绕到车右侧,拉开了车门。
  他手撑着车沿,低头看周如叶:“走吧,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
  “啊?”周如叶微怔,“不用了吧,都已经结痂了。”
  “背后。”他扬了扬下巴,看她身上的披肩。“玻璃碎屑和沙尘容易感染,去消个毒。”
  “如叶,你背后也有伤?你怎么不说啊!”万依澜有些着急,想去看周如叶的后背。
  周如叶讶异抬眉:“我没什么感觉啊…”
  “行了,”季司原侧开身子,“走吧。”
  隋曼看两人并肩离开,脸色更加难看。
  进入门诊部,里面多是身着军装的军人,有几个看到季司原,还朝他打招呼。
  “小季,带家属来看病呢?”
  已经不止一个人跑来这么问了。
  “不是,朋友。”他手插着兜,淡淡回答。
  “哦…朋友啊。”来人意味深长地拍拍季司原的肩,又冲周如叶友好地笑笑,转身离开。
  走到诊室门外,季司原顿住步子,无奈摊手:“抱歉,这情况我真没想到,没带家属看过病。”
  “没事…我该谢谢你才对。”
  周如叶脸微微发烫,卷着手里的病历,不敢直视季司原。
  “嗯,女孩子嘛,多注意点,万一留了疤,不好看。”他说的理所当然。
  ……
  当兵之后连撩妹技能都修满点了吗?
  周如叶进诊室时仍忍不住腹诽。
  待清理完伤口,周如叶回到车内,万依澜已经和吴选谈笑风生了。
  万依澜:“我从小就崇拜军人,要不是我近视,我真会去当女兵!”
  周如叶扯扯嘴角,她怎么不知道万依澜近视。
  万依澜交际手腕一流,恭维话张口就来,平时投资商都被她唬得一愣一愣。
  那么精明的商人都被忽悠,更何况吴选这淳朴小青年。
  吴选:“真的吗?你真的对军事这么感兴趣?那我推荐你8月10号去看‘国际军事比赛’啊!我和我哥都会参加的。”
  我靠!
  万依澜在心中尖叫。
  她本来还可惜,这次一别就永别了,没想到还有比赛能看。
  万依澜:“比赛在哪儿啊?”
  吴选:“新疆库尔勒。”
  万依澜:“……”
  太远了,她怎么看。
  周如叶点开手机,翻了翻自己的日程表。
  8月10日——无日程。
  吴选:“哈哈,有直播啦,我们的比赛项目叫‘安全环境和生化侦查车组比赛’,记住了吗?”
  万依澜:“……”
  什么和什么什么比赛?她没听懂。
  等到剧组车来接她们,已是晚上八点。
  隋曼第一个坐回了剧组车,赌气似的,再也不看季司原。
  “我们一定会看比赛的,你们加油!今天非常感谢你们!”
  万依澜和唐勤百度了解了“军事比赛”,现在就是一对迷妹迷弟,只差手里挥着荧光棒为两位军人打call。
  周如叶是最后下车的,她从车里钻出,见季司原靠在车旁,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掏出矿泉水。
  “我这儿有瓶矿泉水,还没开封的,听你嗓子好像不太舒服,拿去喝吧。今天谢谢你们了,再见。”
  她一口气说完,把水塞到季司原手中,匆忙转身走了。
  剧组车离开时,万依澜和唐勤还在不停回头。
  周如叶也摇下窗,望见季司原灌下一口矿泉水,手腕一抹唇角的水渍,冲她笑着做了个口型:再见。
  *
  回酒店后,周如叶接到一通越洋视频。
  周如叶将电脑放在桌上:“古医生,我母亲最近情况怎么样?”
  那边是个中年女人,温柔斯文,坐在布置温馨的客厅内。
  “她最近情绪都很稳定,生活也非常规律。”
  周如叶微笑:“那就好。”
  “你呢?最近情绪怎么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你母亲每天和我念叨,她不求你赚多少钱,只求你能平安快乐。”
  古医生心疼地看着周如叶。
  周如叶咬着下唇,垂眸沉默。
  半晌,她看向屏幕,眼中似有微弱的光:“古医生,我又见到他了。”
 
 
第5章 五章落叶惊残梦(一)
  古兰第一次见周绥,她正抱着轩尼诗X.O那精致的玻璃瓶,烂醉在米白色的地毯中央。
  拨开她乱糟糟的长发,满脸的桃花红晕、斑驳泪痕,如此狼狈,却也如此娇俏。
  这个女孩才19岁,该是天上的明珠,谁能想到她患有抑郁症,已经长达五年。
  那时候,周绥父亲的丧事刚刚办完。
  笛城人尽皆知,“画雨丝织”集团老总,拖欠工资、偷税漏税,加之产品质量问题频出,公司资不抵债、难以维系,竟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画雨丝织”是老牌民族企业,创始人是周绥的外公,换句话说,周绥的父亲周褚强,实际上是入赘来的。
  周褚强是农村出身,家境贫寒,但他成绩优异,更长了副好皮囊,大学里仍然博得不少女孩的芳心。
  其中就包括周绥的母亲,万雨。
  万雨是个骨子里浪漫的小女人,作为万家独女,她一直被宠成公主,性格也有些骄纵。
  她不在乎物质,只追求纯粹的爱情,所以她认定了周褚强。
  周绥外公还在世时,周褚强与万雨一直琴瑟和鸣,“画雨丝织”也自然而然交给周褚强打理。
  周绥5岁时,外公去世,自此之后,天翻地覆。
  8岁那年,她收到一个漂亮阿姨送的裙子,她高兴地穿给母亲看,被母亲发了疯似的撕得烂碎,高跟鞋狠狠抽在她身上。
  她不懂,哭的昏天黑地。那天后,她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和母亲交流。
  后来她懂了,有钱男人身边总不缺女人。
  不知是金钱让人心变坏,还是人心本就贪婪,但在她的记忆里,万雨不止一次因女人和周褚强吵架,也不止一次被恼羞成怒的周褚强毒打。
  如果仅止于此,周绥只要恨他就好,但那是她的亲生父亲,他爱她,是真真实实的。
  每当她回想小时候父亲拿布娃娃逗她开心,回想父亲扔下工作陪她去游乐园,回想父亲开车接送她上下学,她的心里就充满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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