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自现代而来,打小受男女平等教育。自然不会干那等身为女性,却瞧不上女性的蠢事。再加上有历史上千古一帝,眼下也聪慧无比的玄烨在。对于皇位继承人这事儿,她与顺治心中早就有了默契。
便顺治千万遍地跟她保证,生男生女都无妨。只要他不如历史上一样,崩在明年,扔下她们孤儿寡母。他就有一万种法子,护住他们的每一个子女周全!
‘若他真有能力,就顺理成章继位。若没有,也没有此志向的话。就做好一应安排,确保便玄烨继位后,也不敢错待嫡弟分毫。’的车轱辘话说了成百上千遍,娜仁也无法真个放心。
就,希望腹中这个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公主。
倒是太后嘴上说着男女都一样,都是她的好乖孙。实则因顺治子嗣实在不丰,也因满蒙联姻故。做梦都盼着有个科尔沁蒙古血脉的皇子降生,成为下一任的皇。
只唯恐给皇后压力故,一直未曾诉诸于口。
实则亲手给小家伙预备的衣衫、小被子等,悉数都是男娃儿的花色款式。
看得娜仁暗暗心忧。
连梦里都说自己即将分娩,太后与皇上双双守在产房前。整整徘徊了一夜,终于产房传来婴啼。听说是个公主后,太后硬是连孩子都没看一眼,扭身就回了慈宁宫。
张口闭口小公主的顺治更皱眉,道了句千盼万盼结果盼来个丫头片子。
也紧随太后身后,回乾清宫日理万机去了。都没等她出月子,就一纸诏书将她们娘俩撵出了昭仁殿……
半夜就被踹醒,惨遭控诉的顺治懵:这就是人在被窝躺,锅从天上来?
可向来坚强的小皇后都哭出了鼻涕泡,他还能怎么着呢!
果断在十月的萧瑟秋风中,穿着薄薄的寝衣。紧紧搂着他的小皇后,各种安抚劝说。小情话跟不要钱似的,怎么能让她心情愉悦怎么来。硬是把自己都撩拨得……
还得看着皇后那已经近七个月,小山般高耸的肚子默默隐忍。
在心里的小账本上记了一笔又一笔。
天冷路滑,娜仁的身子也越发沉了。太后便坚决拒绝她与顺治再往慈宁宫请安,而是换成她三不五时地往昭仁殿来,探望他们。
因此上曾被御史给参了一本,说是颠倒尊卑,有违孝道。
结果惨遭太后亲自攻击。
自打儿子二度封后,彻底掌握朝纲,越来越有明君风范后。太后便再不操心政务,每日里赏鱼、观花。与儿子儿媳共叙天伦,时不时被儿媳的高超厨艺投喂。
从顺治十一年到如今的十七年十月,太后第一次出现在朝堂。
将那上折子的御史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可有老母、可有妻子、可有女儿与儿媳?可曾体谅过她们十月怀胎,万千辛苦,生产更如鬼门关前转一圈的艰难。因而在规矩上有所放松,给予更多的关心体贴?
若有,何以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若无……
太后眯眼:“这等为子不孝,为夫、为兄不仁,为父、为家翁不慈之辈,又哪来的脸面忝居朝堂?又有甚资格,对哀家与皇后的相处方式指手画脚?莫非你自己不仁不慈,也不许别人有丝毫慈心?”
“若如此,你们家的男丁婚事还能顺利?还有人愿意与你这样的做亲家?”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满朝文武都在心中抢答:能被太后娘娘您嫌弃至斯的家伙,哪个还敢沾染?不知道万岁爷除了挚爱皇后娘娘,数年如一日地与娘娘伉俪情深外,也还事母至孝么!
被骂的那位显然也是知道的,并因此被吓得脸色煞白,汗出如浆。
几下就把脑门磕出了血。
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后,求她老人家千万网开一面。再追究下去,他这乌纱帽丢了事小,回去若被族亲们堵了门……
那就是彻底活不出来的节奏啊!
太后旨在杀鸡儆猴,止住那些个不知所谓的流言。是以特特绷着脸,等那迂腐货又狠狠磕了数下。她才转动腕子上的佛珠,念了声佛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且皇后孕中也不宜见血。
此番便饶你一回,下回……
没有下回了!
再让哀家知道你拿着朝廷俸禄,却丁点实事不干,只着眼在这些个鸡毛蒜皮上。便直接建议皇上,让你去当个里长,保证整日里管不完的琐事……
说着,她还目光环视一周,很显然有把全体大臣都算上的意思。
吓得满朝文武瑟瑟,齐齐绷紧了弦儿。就怕千难万险地考出来、拼出来,结果仕途没终究在花甲,倒因多嘴多舌故被撵去当里长了!
打这以后,顺治惊喜地发现:不但朝堂上,便连奏折上些个狗屁倒灶的事儿都少了许多?
又双叒叕能早早结束,赶回去陪好皇后与小公主的顺治大乐:“早知道这样,朕就该早早请皇额娘莅临朝堂一次。”
太后狠狠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顺治果断打住,笑嘻嘻提起前头娜仁那个梦境。
甚都没做,就被狠心、被重男轻女的太后愣住,继而屈指指着娜仁:“你这坏丫头,平日私下里就这么编排咱们娘俩的吧?这才梦中都不带放过咱们母子的,一个个都给想的可坏!”
“是!”太后坦率点头:“福临至今膝下也只福全、玄烨两根苗。”
“便在普通人家,也谈不上子嗣众多。更何况咱们这真有皇位要继承的呢?当然多多益善,哀家也属实盼着皇后能一举得男。但子女缘分事,都是天注定好的,又岂是人力可干预?”
“只放开了心态便是!”
“横竖不是生男便是生女,也能生女便能生男,无需焦虑。先开花后结果也甚不好,哀家不也连生三女才终于有了福临这个小混账?”
娜仁:……
就没被劝到,还很有了点要一直生、不停生的恐慌。送走太后便严正跟顺治申明,自己最多最多也就生两个。才不会让自己变成生育机器,每年不是在怀孩子,就在怀孩子的路上!
顺治轻轻地给她揉捏着已经渐渐水肿的脚,眼里一派醉人的温柔:“皇后放心,朕知频繁生产对女子的害处。绝不会让你冒那等风险的,生完这个至少等三五年后,再考虑要不要再生一个。”
娜仁歪头,伸出自己怀孕发福的小胖手:“君子一言?”
顺治笑着往她那小胖手上轻拍了下:“驷马难追!”
娜仁得意而笑,继而便有点尿意袭来,赶紧指了指净房的方向:“快快快!”
顺治打横抱起她,一路把她抱到目的地。
又伺候着换了衣裳,洗了手脸。
好一番折腾后,还没休息多一会,便又循环往复。他倒是没有任何不耐烦,娜仁便遭不住了:“要,要不往后皇上便歇到前头?免得这一天天的来回折腾,连个消停觉都捞不着也太辛苦了些。”
顺治轻笑摇头:“不及皇后万一!”
娜仁心里一甜,到底还是摇头:“那不一样嘛,我整日里无事。倦极了,白日也可随意小憩。你却早早地就要上朝,还有见不完的大臣、批不完的折子。夜里再休息不好,可怎生熬得住?”
“无妨,朕年轻着,精神好,体力也好,能更好的地照顾皇后。”
“嘘!”顺治笑,伸手轻抵在娜仁唇上:“朕知皇后心疼朕,可朕又何尝不心疼皇后?没有亲自经历、陪伴过,竟不知道孕育孩子还有这诸般艰辛。皇后种种不适让朕心疼,恨不得以身相替,只苦无法子。”
“唯一能聊以慰藉的,便是这般守着你,护着你,照顾你了。皇后可行行好,莫连这点快乐都给朕剥夺了去!否则朕便住进了别处,也照样不得安枕,时时惦记皇后……”
掏心窝子的话说了几箩筐,娜仁才终于露出拿你没法子的表情来。
于是,很意料以外又情理之中的。
随着娜仁进入到孕晚期,身材走样,气色欠佳,连脾气也渐渐暴躁起来。顺治却没有许多人想象中的腻味、嫌弃。或者守将不住,心驰旁骛。帝后感情倒越发深厚了些,每日里数着日子盼着小家伙到来。
结果……
两个急性子还偏就造就了个不慌不忙的,明明腊月初就足月,随时能生产。偏小家伙稳得很,硬是熬过了腊八粥、小年夜的灶糖、三十儿的团圆饭。直到子正娜仁才觉得腰腹处一阵阵地发酸,肚皮发紧。
一种类似于阵痛的感觉渐渐袭来,难受得她狠狠抓了身边的顺治一把。进了腊月里,便一直处于战备状态的顺治猛然惊醒:“怎么了,怎么了?皇后可是又抽筋了?”
“那倒没有。”娜仁嘶了一声:“只这小冤家忙不迭要跟阿玛拜年,跟皇上讨新年红包呢!”
第66章
见面, 讨新年红包???
顺治愣,继而狂喜, 终于反应过来:“咱, 咱们的小公主终于要来了!!!皇后等着,朕,朕马上去喊人!”
说完, 丫连鞋子都没穿, 就这么赤着脚、散着发。着一身中衣地跑到了殿门口,冲着夜风中昏昏欲睡的守门太监吼:“快, 快快快!赶紧传接生嬷嬷、太医、医女等, 皇后娘娘发动了!”
急慌慌地吼完这嗓子, 又急急慌慌地奔回了内室。来去如风的, 让守门的太监差点以为自己困极而眠做的梦。直看着身边一同当差的已经跑去喊接生嬷嬷, 他这才激灵灵地彻底醒来。
连滚带爬地跑去喊御医、医女等。
生怕慢了一丝半点, 耽误了皇后娘娘的大事!回头娘娘仁慈,等闲不会过于追究。万岁爷却不是个好说话的,说不得便要了他这大好头颅去。
自打腊月以来, 昭仁殿乃至整个乾清宫上下就进入到了紧急待命的状态。
所有人等就歇在左近, 小厨房开水日夜不停。
防备的就是娘娘如现在这般, 突然发动, 以至于速度极快。等八名经验老道接生嬷嬷、两位妇科圣手的太医与一位经验丰富医女来到时。顺治才强撑着担忧惶急, 把娜仁抱到一旁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中。
还是那么乱着发、赤着足, 只着了一身雪白中衣。他的心腹大太监林有为捧着衣服跪在当地, 求他再如何担忧,也好歹把衣裳穿好。否则万一病倒了,岂不是要把病气过给娘娘?
他这才缓和了脸色, 任由林有为单膝跪地, 给他至少先把靴子穿上。
便知道万岁爷重视皇后娘娘,但也没想到能有这么重视的众人:……
实名震惊。
被帝王不悦地瞪了一眼,才齐齐敛起满心惊诧,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结果帝王皱眉:“起起起,赶紧起!都甚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个没用的虚礼作甚?快近前来瞧瞧皇后,她很疼!”
脸色都发白,冷汗把头发都打湿了。
偏皇后坚强,不但不说一个疼字,还反过来安慰于他。
岂不知越如此,他便越是心疼。
娜仁:……
倒也想狠狠一脚踹过去,让丫安静点,少制造些个紧张空气呢!
可身边仆婢环绕的,她也不好太过放肆。以免月子还没开始坐,日子就彻底到了头。无奈何间,只得抱住贤惠温良的表面人设,忍着疼对罪魁祸首百般安慰。
把顺治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连太医把过脉,稳婆转入屏风后细细查过。说皇后脉搏有力,胎位也正,定能平安顺产,他还尤自不放心。
非要在产房里陪产,免得众人不肯尽心尽力,误了他的皇后。
也免得有人内里藏奸,让他妻女被人所趁!
吓得室内呼啦啦跪了一地,各种赌咒发誓,求万岁爷千万明鉴。奴才等世代忠良,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更没长了很多脑袋,敢把黑手伸到当朝皇后身上……
您可千万外头候着。
毕竟妇人生产最是污秽,颇有血煞之气。万一冲撞到了,咱们这些人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顺治上来了牛脾气,怎么劝也非是不听。
场面混乱的哟!
生生让娜仁连阵痛都给忽略了。只拽着顺治衣袖:“皇上别闹!妾知你担心妾与妾腹中皇嗣,遂口不择言。事实上,在场诸位,哪个不是您反复斟酌,千挑万选的呢?”
丁点存疑都近不得她身边半步好么!
嗯嗯嗯,就是这样。
所有人等跪地磕头,力证自己的清白与忠心。
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顺治讪讪:“这,朕,朕倒也不是怀疑,只……不亲眼瞧着皇后安泰,心里总悬着!都说天子有龙气庇佑,百邪不侵。不如朕留下来,给皇后撑腰壮胆?”
他当然是好意,唯恐爱妻有甚差池。
可……
现代还有很多丈夫为表对妻子爱护、对孩子期待故,进产房陪产。结果亲眼见着妻子产程中的痛苦狼狈后,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更疼、更爱、更情比金坚。还因此留下心理阴影,日后的夫妻生活都受到影响。
原本恩爱无比的小夫妻生生渐行渐远,或者经历许多才能重新亲密,或者就此相敬如冰。
更有一部分道扬镳,夫妻变陌路。好好的温馨家庭,到最后支离破碎,只留下那个当初被誉为爱情结晶的孩子被踢皮球或者抢篮球搬,推来抢去。小小年纪,便看尽了世态炎凉。
她现在人在大清,另一半当朝皇帝。全民都觉得产房污秽,会妨碍到夫主运道,不利于夫主运道的大前提下。娜仁是疯了,才会冒着被御史弹劾、太后婆婆介意、自己夫妻失和等等因素点头同意!
心思电转间,娜仁在众人再度跪求前,先摇头拒绝:“不,不可,万万不可!”
“万岁爷惦着妾母女,妾感激涕零。但正如您惦着妾一样,妾也同样惦着您。迷信也好,蒙昧也罢。总之妾请万岁爷赶紧出去,在妾顺利生产前绝不可以进产房半步。”
“可……”
“没甚可不可,万岁爷若不听。妾出了月子第一件事,便是搬出昭仁殿,随便往六宫哪里都好。只绝不再与你同住一个宫殿,从此规行矩步,再不越雷池半步!”
娜仁咬牙,颇有些斩钉截铁地道。
见顺治怔愣,她还飞快给林有为是使了个颜色:“赶紧将万岁爷架出去,否则……事后便万岁爷饶你,太后饶你,本宫都绝饶不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