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麻到太后都看不下去:“得了,得了。有甚话福临留着改天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皇后好生休息。刚刚生了孩子,便瞧着气色再好、再精神,也必然是疲累的……”
“啊?哦哦哦!!!”顺治点头,依依不舍地拉着娜仁的手:“那,皇后先歇歇,朕等会再过来看你!”
还来甚来呢?
娜仁摆手:“妾这边人手充足,处处有人照应,皇上诚不必担忧。倒是您,大年初一的,事情多着。快去好生处理了,然后好好睡一觉。大半夜折腾到现在,想来也困乏极了。”
“尤其皇额娘,竟还不避血污,亲自进了产房。不断给娜仁加油鼓劲儿,此番娜仁能顺利生产,都多亏了皇额娘。长生天保佑,竟让娜仁遇到了您这样的好婆婆……”
“你呀!”太后虚点了点她:“处处都好,只过于见外。”
“哀家是你婆婆,你是哀家儿媳。平日里相处融洽,感情胜过许多普通母女。陪着你,照顾你岂不是应该应分的?总不好只见儿媳孝顺,不见婆婆慈爱吧!”
娜仁笑:“见见见,好婆婆天天见。”
太后摇头,亲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刚刚还侃侃而谈的娜仁还真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睡熟。
一行人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只留下稳重可靠的紫衫、绿腰,随时听候娜仁召唤,小家伙则交给了李佳氏并四个优中选优的奶娘。悉数安排好后,顺治才亲送太后回了慈宁宫。
随即便又折返回乾清宫,亲自拟旨,将中宫于十八年元月元日清晨产女的好消息昭告天下。
阖宫上下,所有人等都按例大赏。最次的,也能多得三月月例。皇上还要为此祭天坛、祭地坛、祭社稷、敬告列祖列宗。使海内寰宇,无人不知他心想事成,真个多了件贴心小棉袄。
也就是今年本就是大比之年,否则的话,他都得加一场恩科以示喜悦。
现在恩科加不成,大赦天下又被皇后否定。
可不就只有让吉祥云钱再度上场么?
自行车相关产业相继崛起后,越发有钱的顺治爷大手一挥,数十万两银子就洒了出去,气得娜仁直戳着他脑门骂败家子!
顺治瞪眼:“为咱们元霞庆祝的事儿,怎么能说浪费呢?”
哈???
娜仁愣,目光炯炯地瞧着顺治,等他解答。
顺治乐:“元,始也,大也。吉也,善也。咱们小公主生在元月元日,又正赶着朝霞万丈,旭日初升的好时候。朕当时便想着孩子不管男女,名字上都顶好加个元字。”
“阿哥便唤元辰或者宸、晨,昊等。公主则取个霞字……”
生怕娜仁不喜欢,直接剥夺了他的命名权。顺治还各种引经据典,详说他这个名字的妙处。
可,元霞。
爱新觉罗·元霞。
就让娜仁莫名想起皇甫翠花、司马狗蛋、轩辕铁柱的梗。吓得她一激灵,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妥不妥不妥,寓意再如何美好也挡不住这俩字加起来无比普通的效果,就……”
“不够配本宫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公主!而且这个元月元日,名字里带元,莫名让我想起《红楼梦》里面的元春。”
仆婢都退尽,只剩下帝后两个。
娜仁分分钟恢复了以往的自在随意,直接我来我去。
顺治不但不介意,还笑言:“到底这样的皇后舒服,白日里妾来妾去,听着好生难受。不过《红楼梦》?听着好生熟悉,是甚话本子么?”
“那可不是个简单的话本子,人家以半部残篇称霸小说界,被列为四大名著之一呢!”
娜仁仰头,如是道。
没等着顺治问,就把其中背景、基本脉络尤其是贤德妃贾元春的命运大致说了说后。顺治不但厌了那一家子,也彻底不说元字多好,多妙,多配得上他娇娇爱女了。
而是小学鸡一般,兴致勃勃各种提议。
每每把气氛渲染到极致,让娜仁以为他真想到了甚炸裂的好名。结果……
甚焦灼的灼字,期盼的盼字,代表他这个皇阿玛对爱女的殷殷盼望之心。
凤仪,丹华,明月甚至可心、宝儿。
实力让娜仁对他的取名能力绝望,却又不好太过打击人家积极性。只好琢磨着等回头太后再来看她跟孩子时,悄悄问计。偶像智计卓绝,取名能力也一定不弱。
这么想的时候,娜仁完全忘了遗传二字的威力。
就好像从后半夜接到消息后,就一直等啊等,盼啊盼。终于如愿等到皇后产女的消息传来,宁悫妃当场大笑。以为皇后的专宠时代会就此成为过去,也许用不了旬日就会被可怜巴巴撵出昭仁殿。
而后一茬茬的大挑、小选,一众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美人儿进宫。
春兰秋菊,各占胜场的。
很快把那无子无宠的皇后比下去,让她渐渐地,只剩下个中宫的名号。不像她,再如何,也还有二字傍身。公主……
不分嫡庶,不都是抚蒙的货?前头孝端文皇后、如今的昭圣太后,每人为先皇生了三个公主,哪个又逃了被指婚蒙古或笼络功臣的命?泰半嫁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改嫁呢!
先皇的嫡女都不例外,昭仁殿那个不知道能不能长大的……
定然也不例外吧?
宁悫妃勾唇,不无恶意地想着。结果就听着皇上祭天地社稷宗庙等等的行为,不但让她的笑容僵在了唇角。还差点儿气炸了她的肝,险些一番猛砸下去,再度破口大骂。
可想到前头顺治的那番威胁……
到底还是没敢。
只在夜里咬被角,暗恨苍天不公。她的福全行二,如今大阿哥早早没了,他就是事实上的皇长子。便在今上仅有两名皇子的前提下,也未曾有如此殊荣。凭什么……
凭什么那刚出蛋壳的小丫头片子竟被偏心至此?
太后最重规矩,竟都不阻止的?那些个闻风奏事的御史呢?就由着皇上这般胡闹???
事实上,太后非但不反对。
还很乐见其成。
谁让小丫头长得巧呢?竟然跟玛嬷最为钟爱的小女儿如出一辙,特别轻易地勾起了太后的满腔慈爱。万般疼惜尤不足,都有心提议直接将小丫头封为固伦公主。
只恐压了孩子福气,才遗憾作罢。
文武大臣……
文武大臣们倒是觉着一个公主而已,皇上也未免太过了些。可谁让他是皇帝,谁让他高兴呢?人家私库有的是银子,财大气粗着。漫天赏赐的背后,并没有动用国库一分一厘。
真真是……
不但不给他们留直言劝谏的胆子,更不给机会啊!
想想前头被太后娘娘亲自出面,喷到无颜苟在京城。巴巴求了万岁爷外放,如今已经在前往关外路上的憨憨同僚……
众人意见特别统一,绝不说彩虹屁之外的任何话!
不给皇上借题发挥,说他们思想僵化。六十岁退休还是太晚了,不如改回到五十的机会。
太后赞成,群臣缄默。
唯一能劝得住顺治的娜仁还在月子中,余下的,就是新晋女儿控顺治的专场。天地宗庙统统祭完,云纹吉祥钱发放完毕,接着便是小公主的洗三礼。
素来节俭的顺治为爱女席开数百桌,把在京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宗亲以及家眷等悉数请进宫来。
一起分享他终得爱女的喜悦。
原本淑慧妃还想再抽宁悫妃那乌鸦嘴两耳刮子,并深深为靠山亲姐捏了把冷汗。到底宠爱什么的,都是镜花水月,只有子嗣才是重点中的重点,依靠中的依靠。
哪想到太后与今上会是这般反应呢?
真是……
让淑慧妃不得不为亲姐高高竖起大拇指!
第67章
“厉害, 亲姐您实在是厉害!满蒙汉三族都挑不出一个,全天下一等一的厉害!”同在顺治十一年四月入的宫, 她就安安稳稳地坐了七年, 到今儿位置第八年头的冷板凳。
全凭实力护姐才能得到点鸡零狗碎的赏赐,哪像她亲姐?
好家伙!
独宠六七年才终于有孕,被太后宠着、皇上惯着, 阖宫上下祖宗般伺候着。结果一朝分娩, 生了个小丫头。淑慧妃还当自己这大腿盛宠时间到此结束了呢,结果……
事实证明, 姐姐就是姐姐啊!
便生个丫头片子, 也是个尊贵无比的丫头片子。才刚出蛋壳儿, 也比某人苦吹了多少年的皇长子强出百倍去……
“啧啧!”淑慧妃惊叹:“瞧皇上这又是祭拜宗庙社稷, 又是昭告天下与民同乐的。得个公主比得个皇子的喜悦还多, 还能不是爱屋及乌?有万岁爷态度在, 阿姐再盛宠至少十年没问题。”
“这期间您就好生调养身子,准备下一胎,千万莫着急上火!能生公主就能生阿哥, 好公主这朵娇花都来了, 小阿哥还会远么?”
自打淑慧妃死了争宠之心, 又被亲额吉点醒后, 就彻底扭转了想法。
只一心一意地, 抱着亲姐的粗大腿。每日里求神拜佛地保佑亲姐荣宠不衰, 至少再庇佑她数十上百年。虽则生长环境不同, 想法与追求等也都大相径庭。她这番安慰,非但不能让娜仁心情舒畅,豁然开朗。
但她也知道便宜妹子没有恶意, 只……
特别单纯的理念不同而已。
是以娜仁只笑, 绝口不提自己至少三五年内都不会考虑再生,更不会有那种不见儿子不罢休的疯狂。正招呼淑慧妃喝茶呢,就听着皇上驾到。刚刚还大咧咧坐在她床边,跟她滔滔不绝的便宜妹子蹭地起身。
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见娘娘一切安好,妾便放心了。娘娘还在月中,最该好生休息,妾便不多打扰。这便告退,改日再来拜见娘娘。”
说完,她这就万分优雅却又快速地退下。
只留给顺治个优雅的背影。
娜仁:???
就很好奇地看着顺治:“皇上私下里吓唬过她?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二话不说,拔足狂奔,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顺治冷哼:“皇后多虑了,朕才没那么闲!”
“淑慧妃这……”
“大抵是小人之心吧!”顺治挑眉:“你也知道,自打她彻底看开。知道朕有珠玉在侧,绝瞧不上她那等庸脂俗粉后。就特果断转型,当了你的狗腿。仗着你这个皇后姐姐,她在宫中便不说作威作福吧,也绝不受委屈的。”
娜仁点头,这倒是。
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看僧面看佛面。淑慧妃出身科尔沁,与她跟太后同一脉,骨肉至亲。莫说如今后宫不存在甚宫斗,便有,也没哪个活拧歪了的非要跟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所以咯!”顺治摊手:“就是享受了太多有人撑腰的好处,才更怕靠山轰然倒塌。”
“虽则朕与太后都万分稀罕咱们小公主,不觉得她比臭小子差。可在世人眼中,只有生了儿子才算后继有人。尤其咱们家大业大,家产分割关系到江山传承。”
“便朕表现的再怎生疼爱小公主,在很多人眼里,也都还是作秀、是假象吧?尤其皇后,趁着现在隆恩还在。赶紧使尽浑身解数,再生个小阿哥来才保险!”
说着,这混账还直直往娜仁身边一躺。
轻扯了下衣襟,一脸朕特别好撩,皇后可努力的德行。
差点辣瞎了娜仁一双眼!
这,这哪儿还是个人间帝王?活脱脱一荤素不忌的痞子。
皇后娘娘嫌弃皱眉:“快快快,快起开!便皇上不封建、不迷信,只对我万千心疼,半点不觉污秽不吉,但也好歹在意些。新年伊始的,我可不希望收到如雪片般的弹劾。”
“更不希望因为你的赖皮,生生从好端端的贤后,就沦落成了妖妃!”
顺治皱眉,原地表演了个男版西子捧心:“从昨儿皇后发动开始,就忙不迭各种把朕往出推。生产不让陪,产房不让进。便连夜里都以自己在月中,唯恐血腥晦气重装了圣驾为由,说甚也不肯与朕同寝。只一心一意地照应小不点,忒地见异思迁!”
娜仁嘴角微抽,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论无耻,她是拍马也及不上这位的。
索性,也就不再用自己的短板去挑战人家的长处。
特别果断地就转移了话题:“咳咳,前头我这心里就犯嘀咕,却一直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与皇上说。”
“个豆丁大的小人儿而已,发云纹吉祥钱与百姓同乐就已经……再昭告天下,祭拜宗庙社稷,还席开数百桌的,会不会太过了点?前头的阿哥、公主们也都没有这个待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娜仁再有万千喜悦,以为自己得了稀世珍宝。但也还没有欢喜到昏了头,大肆显摆,让宝贝爱女成为众矢之的。
可很显然,孩子阿妈不是这么想:“皇后也知道是前头的阿哥、公主咯!”
“那时候朕才刚刚亲政,战火连绵,满目疮痍,国库里甚至能用上入不敷出四个字儿。朕左支右绌,战战兢兢的,生怕哪日就被撵下龙椅,撵回关外放羊。自己都快朝不保夕了,哪儿还有那心思给皇子公主庆祝?”
“便有,他们的身份也不合适啊!”
都是庶妃、贵人,最多也就是妃位所出的庶子女而已,哪儿配得上这么大阵仗?
提起这个,娜仁就不免呵呵。
超想让狗男人好生回忆下,他上辈子是怎么把董鄂氏所出的四阿哥宠上天的?祭天地宗庙,大赦天下。还举办隆重庆典,同贺第一子出生……
虽然当时董鄂妃已经被丫用堪比坐火箭的速度,拱上了皇贵妃之位。
但细究起来,那也不还是个庶子?
只是夫妻相处,切忌翻旧账。娜仁就是心里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也绝不因那些隔了一辈子的破事儿来毁掉现在的好心情,甚至是好日子。
可顺治多敏锐?
被她那似笑非笑的小眼神一看,心里就暗暗叫了声糟好么!
有黑历史的男人伤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