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三伯和五叔两家一开始住在西院,宽敞舒适,随着家口越来越多,就把前院和后罩院儿也都都占了,结果后来还是不够,甚至加盖了很多屋舍,到现在又天天嚷着拥挤,让洛娘子拿钱再多盖屋子。
聂青禾问现在他们两家到底有多少人?
洛娘子想了想,她都不清楚,还得让管家来说。
三伯第一个老婆死了,又续弦一个,加上三个姨娘,所以他一共有八/九个孩子,洛娘子也不知道到底几个,然后大半都成家又生孩子,孙子辈估计得十几个。这么一算,刨除了出嫁的女儿孙女,就三伯家连主子带下人的得有四五十人!!!
而五叔只有一个妻子和俩通房丫头,妻子生了两儿两女,俩丫头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孩子记在妻子名下,俩通房都没扶正。五叔家的六个孩子还有三个没成家的。五婶觉得三伯家人口多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便宜,就把出嫁的女儿都留在这里住,还让女婿把院子都租出去赚钱。他们加上仆人也得将近四十人。
这要不是侯府格外大些,还真住不下呢,他们自然都觊觎更宽敞的东院。
也亏得洛将军对发妻非常敬重,她和女儿的院子不许别人碰,再者第二进礼仪大堂也不许别人随便住,所以算是保全了东路这三个院子不被他们染指。
聂青禾随手拿了把纸扇给自己和洛娘子扇风,让她不气,“他们各家的花销是怎么来的?”
洛娘子:“当年我娘留下的铺子,那都是我的,我爹置办了不少铺子和田庄,为的是养这一家子。好在我爹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让他们插手,只每家按月领银子过日子。家里的下人呢分公用的和各家自己的,公用的管府里的事儿,他们自己的就管他们屋里的事儿。我瞧着他们家口越来越多,以前的银子怕是不够用的。”
添丁进口的这都是按规定来的,每增添一个孩子,就领多少钱用于读书吃穿等,嫁娶也是有钱的。
只是洛将军却没给他们预备纳妾以及多买丫头的钱,更没预备女孩子嫁出去还带着女婿和孩子回来吃住的钱,所以他们自然会花销紧张。
这会儿洛娘子回来,她被赐封为县主,虽然没有封邑但是却有银子和粮食,就如同其他爵位一样,可以按月、按年支领。再加上她名下有母亲和父亲给她的铺子、田庄等,其他人自然也觊觎想让她拿出来补贴大家。
如果只有她自己回来,他们肯定会像从前那般一拥而上,对她进行各种洗脑和攀扯,死命把她的钱都掏出去。
她现在有唐风保护,他们谁也不敢出格,谁先伸手唐风就真敢剁了他。
可洛娘子听着他们在西院吵吵闹闹互相攀比,还竞相跑到她跟前套近乎卖交情指责别人对她坏,她就烦得很,想给他们都赶出去!
至少把三伯那家先赶回伯爵府去,他们本身都是爷爷的孩子,应该住在爷爷的府邸里,凭什么跑来住在弟弟的家里?弟弟可没有养哥哥的责任!
她看着聂青禾,低声问:“青禾,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不容人了?”
周围的人一直让她大度宽容一些,不要太自私不容人,一家子住在一起,互相帮衬,那是人丁兴旺,祖宗们也安心。如果她透露出要把三伯一家赶出去的意思,只怕他们得一起去找大伯过来呵斥她。
聂青禾笑道:“姐姐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快乐!养不养他们,不是别人说的,是你愿不愿意。你高兴,就让他们住着,不高兴就请他们搬出去,哪个要说你,你就让哪个请回去养着呗。”
洛娘子:“我直接去跟他们说搬出去,他们肯定不搬。”
他们要么团结一致都不肯搬,要么就是三伯说老五不搬我也不搬,老五肯定说我是四哥一母同胞的兄弟,我凭什么搬,你本来该住伯爵府你搬。
他们仗着当初是洛将军让住进来的,认为洛娘子无权赶他们走,他们就可以一直祖祖辈辈地住下去。
聂青禾:“那姐姐就先断了他们的银钱。”
洛娘子犹豫:“我爹安排的人,按月给他们支钱,未必会听我的。”
聂青禾笑道:“放心,他们一定会听的。”
洛将军对女儿的爱,怕是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好,他把对妻子的爱和愧疚,以及对女儿的爱和愧疚都叠加在了一起,必然会给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她还小一个人孤独,他就让家里的人来陪她,他们仰仗他活着,必然也不敢太欺负她。她抑郁濒临崩溃,不能自己呆着,他就让唐风来陪她。她在家里不舒服,他就让唐风带她去金台城住。那么她想回来,想赶走那些人,他必然也不会阻止,对他来说可能一切都以女儿的需求为主。
很多时候宅斗都是因为大家长没有态度,只要大家长的态度很明确,根本斗不起来。再说了,爹娘不在兄弟是肯定要分家的,他们没有跟着洛将军过一辈子的道理。
现在洛娘子是县主,她和唐风搬回来,就算她不能生育他们也可以收养、过继孩子。于他们的孩子来说,那些三房五房的就太远了。
洛娘子被聂青禾说得很意动,就让唐风去安排。唐风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她的,她想干什么他就帮她去干。
聂青禾让爹娘他们先回自己家,她则要和洛娘子去玻璃厂看看。
唐风亲自赶车,先送聂青禾和洛娘子去找总领那些铺子的大掌柜。
大掌柜六十左右,戴着一副聂氏出产的老花镜,见了洛娘子又激动又亲切,偌大年纪颤巍巍地就要跪地磕头。
洛娘子忙让唐风拦着他,开门见山说自己想把三房和五房分出去,不要他们住在自己府里,要先停了他们的供奉。
大掌柜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笑道:“那我老头子就说近来生意不好做。”
铺子和生意都是洛将军留下的,洛将军不擅长经营可他擅长用人,找的掌柜都很厉害。这些年铺子的盈利都很高,只是他们没有全部给那两房,而是按照将军的安排适当增加。
当初为了让他们衣食无忧所以生意都是求稳而不求发大财,洛将军和掌柜们合计定了绸缎布庄、粮油店、书肆、胭脂水粉铺子以及玉器店。都是以铺子为主,没有作坊,而给洛娘子留的铺子却是带作坊的,这边铺子也可以从洛娘子那边作坊里拿货,互通有无。
先把供奉减少一些,他们必然不够花,不够就得找铺子要,铺子直接说生意不景气他们也没办法,毕竟这么多年大掌柜几个从来没糊弄过他们,甚至也可以给他们查账目,反正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没钱他们就会跟洛娘子要,洛娘子就可以趁机谈条件。
商量完,他们也不回府,而是先去南城的玻璃厂看看。
玻璃厂是一片大院子,有备料区、仓库区,还有烧制坊。为了安全起见,宿舍区、研发组在另外一条街的院子里。
当时来的时候穆道长直接带人过去的,现在正带人准备各种工具。他们从金台城带来的工具不够,因为这边的玻璃厂更大,熔炉也多,能获得的支持更大,想要什么就可以跟那个太监讲,他就会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穆道长又找回来久违的被供着的感觉,不用白不用,自然要把太监们使唤得团团转,把玻璃厂需要的工具多多地准备好。
他对聂青禾道:“现在这里乱糟糟的,你们来不安全,等过阵子吧。”
聂青禾就告诉他得尽快烧制平板玻璃,要给皇帝改御书房的窗户。
穆道长:“咱能做透明玻璃的烧料有限,你不还得烧玻璃瓶吗?”
聂青禾想做一些玻璃器皿,到时候用来蒸馏要比金属的更干净,不至于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她也没怀疑穆道长是不舍得把烧透明玻璃的烧料给皇帝用,她道:“那就烧蓝色绿色的都行,镶在窗户上更好看。”反正尽量透明就好。
她又和穆道长商量,想去工部下面的将作监找一些巧手工匠过来给他帮忙,再去忽悠一些爱好做实验的底层吏员,以及科举无望的书生来补充研发队伍。
她让研究一组试验不同的提纯萃取方法。比如蒸馏法、压榨法、浸出法等等。
他们要先学着获取蒸馏水,这个比较简单,然后再用蒸馏法提纯烧酒获取酒精。最后用3:1的比例,把酒精和蒸馏水混合均匀,就能得到百分之七十到七十五的医用酒精,可以卖给太医院和医馆用来治病救人。
当然她不想垄断这个技术,可以直接教给那些医馆和药铺,只是安全准则要告知清楚,酒精易燃易爆,绝对不能靠近火源,制作过程中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这就和利用火药一样,京城里也有几处火药库,如果不小心一样会导致爆/炸。
他们学会这种方法,就可以萃取植物精华了,例如用蒸馏法从玫瑰花和茎叶中提纯玫瑰精油,一些柑橘类果皮可以用压榨法获得精油,还有其他的,都需要他们一一摸索试验。
她告诉他们理论,让他们来实践检验,比自己盲目摸索会节省九成的时间。
二组则开始研究温度计,在聂青禾的指点下,他们可以跳过研发的最初阶段,直接进入成熟阶段,利用玻璃柱和水银来制作。等研究出温度计,那么体温计差不多也就可以做出来。
同样还是要注意水银的使用安全准则。
两日后聂青禾陪着洛娘子回到洛阳侯府,她三伯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天的让人守在外面。听说侄女的马车回来,他立刻就飞奔大门口迎接。
“贤侄女,你可算回来了!”洛三伯一脸的懊恼,“家里都要乱套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洛娘子大步扑来,双手都伸过去,可能因为太过急切,那手倒似乎要掐人一般。
唐风眉梢一挑,眼神冷厉地射向洛三伯,硬是把洛三伯吓得来了个急刹车。他们都领教过唐风的厉害,这小子像个野人不懂规矩,眼里只有洛将军和洛娘子。
“侄女可得帮衬一把啊,咱好歹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啊……”
洛娘子蹙眉,“三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三伯有些犹豫却还是把所求说出来,他想借钱。铺子里的钱只能按月支领,他日常要是有个想花用的就得想别的辙儿。这京城里专门为这种纨绔子弟服务的人多的是,放印子钱给他们,下个月还,再不济家里还有财产呢。一开始他们也有数,不会多借,总能在自己支撑的范围内,可天长日久的,胃口就大,坏毛病也多,十两二十两哪里凑手?就开始一百二百两的借。
一百两银子不管是在普通人家还是在富贵人家,那都不是小钱。
现如今一斤新米差不多七八文钱,一两银子就能买百二十斤,一百两银子就是一万两千多斤。而稻谷的产量比小麦高一些,亩产能有四百多不到五百斤,算成纯米也就四百斤左右。
一百两银子,那就是三十亩地一季的纯收成!
现在洛三伯张口就要借五百两,因为铺子这俩月收成不行,所以他去铺子预支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没成功,就来找她要了。
洛娘子:“三伯,您都没钱,我能有钱吗?”
洛三伯急了,“你爹和你娘不是给你留了铺子和田庄,多的是钱?”
洛娘子不悦道:“三伯,我家几口人?你家多少人?我爹给我们的吃穿用度是差不多的,你的钱总数比我还多呢。”
人老心不老的东西,一把年纪还要出去包戏子、小倌的,恶不恶心?还要出去跟人争风吃醋、炫富,你也配?
若是洛娘子小一些,或者她没有唐风保护,那洛三伯软硬兼施也好,冷嘲热讽也好,是肯定要达到目的的。
这会儿却瞪着眼不知道要怎么办,就气得不行。
“大侄女?五百没有,三百也行啊。”三伯的气势弱了几分。
聂青禾适时对洛娘子道:“早知道姐姐不要把银子都投到玻璃厂去了,那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赚钱呢。”
洛三伯一听,立刻就让洛娘子把钱拿回来救急。
洛娘子一听,家也不回了,说要去参观聂青禾的县主府。她俩坐车,阿大赶车送他们过去,唐风则回去给洛娘子收拾衣物用品,主要是带上她的画具和话本子。
等聂青禾和洛娘子回到县主府,聂母和聂红花已经领着家里的丫头开始织袜子、勾发网以及装饰性的门帘子了。
对于洛娘子的到来,他们自然热烈欢迎,到了京城聂母和聂父总觉得住得不踏实不自在,不如在金台城的时候舒服,这会儿看到洛娘子就更多一分自在。
管家说前两天有人来打探县主,却没留姓名和讯息,知道县主不在家就走了。聂青禾一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自己认识的人不会这样没分寸。如果有重要的事儿定然还会来,如果是恶作剧那就不必理会。
贺重已经打探了这周围的先生们,有一个久考不中的老举人,还有四个秀才,这几个名声都不错,就看他们选哪一个了。
聂青禾就选了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秀才。
“为什么不选那位举人老爷?”大家好奇地问她。
聂青禾笑道:“他考中了举人,却久不中进士,时间久了难免会愤懑忧郁,讲课的时候就容易极端。还是秀才们合适,三十来岁年富力强,自己还想考举人,对人生充满希望。”
她向来觉得人生态度、意识形态比表面的知识更重要。
在京城这样的地方,难道会缺教书好的?只要小力到了那个程度,总能找到更好的。
洛娘子:“不如给小力送到闫先生那里去?”
聂青禾:“小弟这么小,去老先生那里不合适吧,人家也忙得很。”
洛娘子却觉得可行,“他身边不是也有两个小书僮么,让小力也去,给他当著书僮读著书,一举两得。”她觉得就算小力资质普通,看在贺驭的面上老先生也会收,更何况聂小力聪慧得很呢。
她看聂青禾犹豫,便道:“你不是说要去拜访老先生么,带上小力也不亏什么。”
聂青禾便同意了。原本他们就计划好了,进宫谢恩以后就备礼去酬谢老先生,那可是她的提亲长辈呢。
傍晚时分,阿大就替聂青禾去送帖子,表示第二日上午要去拜访老先生,询问老先生可否方便,得到的答覆是盼他们去做客。
翌日阿大备了厚礼,聂青禾则带着聂红花和聂小力一起去拜访老先生。
原本是只带聂小力的,可聂红花说闫老先生也夸她了,她也织了发网、披肩当礼物送给老先生和老太太,自然得去。
闫老先生在家里接待了他们,老太太对聂红花的礼物也赞不不绝口,一个劲地夸,“真是好孩子。你姐姐以后是侯夫人,我老婆子也得给你保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