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美人(重生)——丸子炒饭
时间:2021-09-19 10:01:23

  云滢顾着旁边还有河间郡王在,不敢同皇帝分辩,只是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官家教训得极是,奴婢记下了。”
  圣上难得见她这样听话,瞥了一眼旁边的河间郡王,随后才看向她:“但你下次还敢。”
  云滢低着头,听见坐在下首的河间郡王笑了一声,面上有些挂不住,小声道:“奴婢以后不敢了。”
  “去让人给那几位女官送手炉,别等元夕夜过了朕身侧服侍的人都病倒了。”圣上吩咐道:“你去换一身衣裳,少顷随朕与郡王出宫一趟。”
  云滢稍稍抬头,面上满是讶然之色,她八岁进了教坊司以后几乎没有出过宫,衣裳都是宫中模样,突然要随着皇帝出宫,一时间也没个准备。
  江宜则知道她的为难之处,示意云滢跟着他到侧殿去,“云娘子不必为难,衣裳和首饰已经备好了。”
  云滢这才放下心来,她向总管道过谢,悄声问道:“都知,圣上怎么突然要出宫了,老娘娘和圣人可知道吗?”
  “官家今日与圣人叙话时说起几位长公主,突然就想出去走一走。”江宜则微微一笑,“老娘娘冬日不爱动,早早就离席歇下了。”
  被他这样一说,云滢反而又生出许多疑惑,元夕夜乃是情人相会赏灯、家人合聚之时,皇帝既然同皇后说起,又有意带上河间郡王,但居然没有携皇后一同外出?
  只是帝后之间的事情她还够不上资格去问询,就自己退到更衣处解了衣裳换好。
  福宁殿是天子居所,侧殿的更衣处宫人是不能轻易使用的,若不是江宜则引着她到这里来,云滢还得回自己的地方去更衣梳洗,来回路上多费许多时间。
  外间还有两位主子在等她一个女官,云滢不敢太在妆扮上花心思,但女郎的衣裙比男子繁复,等她再度到正殿伺候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河间郡王毕竟年纪小些,他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美人踏入内殿,定定看了几眼,才认出这和刚才那位白衣女官是同一个人,惊讶地赞了一句她的美貌,反倒是圣上没有什么话同她说。
  “圣上恕罪,是奴婢耽搁了。”
  云滢见圣上淡淡,也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下,旋即又自己释然了,圣上是日日能见到她的,宫中的娘子打扮又比她华丽上许多,自然没什么可惊讶的。
  “民间的女郎哪怕平日再怎么朴素,这一日也是要华服盛妆的,怎么你竟是这样素面朝天?”
  她人生得美貌,固然怎样穿搭都是好看的,可若是妆容精致些自然会更出众,圣上看着她素面朝天,不禁一笑,“好歹也是朕身边服侍的人,不怕出宫被人比了下去?”
  云滢在教坊司中自然会在这些上多留意一些,然而皇帝不喜欢御前的宫人太过妆饰,又恐怕误了时辰,所以连口脂都没有抿就出来了。
  谁知道反而遭了圣上的取笑。
  “去取一盒胭脂过来。”圣上吩咐了内侍一句,闲适地瞧着她:“朕知有的女子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但今日民间热闹,你也该稍稍打扮一些。”
  坤宁殿中的女官早早就换了新衣,簪了满头的象生花,把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福宁殿的女官却是淡妆素裹,瞧起来倒像是皇帝苛待了服侍的人一般。
  皇帝只吩咐拿一盒胭脂,但内侍们却取了女子整套的妆奁过来,云滢心下微感后悔,早知道要在河间郡王的面前打扮,还不如她刚刚自己描眉点唇,还少了些不自在。
  她刚要拿起粉盒先扑一扑,孰料圣上竟步下御座,细细观赏这些女子所用之物,取了一盒胭脂,信手拿了一支小笔蘸染其中的香甜嫣红,像是作画一般点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皇帝在书画的方面颇有造诣,要为仕女点唇也不会像是寻常男子那样笨拙,而且这个仿佛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美人原本就生得极好,她的唇瓣柔软润泽,只消稍稍勾勒便已经叫人挪不开眼。
  说来有些奇怪,她唇色未染之时总觉得是位素净的娇俏姑娘,可一旦点了口脂就瞬间艳丽了许多。
  云滢心如擂鼓,却只能强装着不动声色,悄悄看了一眼河间郡王。
  不说他是皇后的养子,要是回去之后告诉了坤宁殿那位自己或许要遭殃,就是在随便哪个孩子面前由官家为她妆点,这也叫她生出些女子的羞怯。
  所幸河间郡王只是开头好奇了一下,随后像是知道这些乃是“非礼勿视”之举似的,自己低垂了头转到另一边去看官家御案上的笔墨纸砚,像是看不见这边的动静。
  天子将她的下颚稍抬,见云滢白皙的肌肤透着淡淡红意,犹胜胭脂晕染,便只执笔在她眼尾轻扫,簪了一朵牡丹模样的象生花在她的冠子上,吩咐内侍拿了菱花铜镜过来与她细看:“如何?”
  云滢松了一口气,她低声答道:“好是好,可这样张扬,就不大像是伺候在官家身边的人了。”
  内侍们准备的衣服虽然比不上宫中嫔妃,可也绝不输给外头的富家小姐,她哪里还像是女官?
  “无妨,”圣上轻声笑道:“介仁觉得可好?”
  介仁是河间郡王的小字,他听了父皇的问话,才转过头走到皇帝的身边,认真地回答道:“爹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其实他养在坤宁殿许久,很少能见到这位父皇。
  圣上与皇后连见面说话都极少,更不要说为大娘娘描妆,今日好不容易帝后同宴,官家也问了一句皇后要不要见识一番民间景致,可是皇后娘娘稍微推辞了一句,父皇就再也没有提过要与她同行了。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常常是说过一句话就没了后文,宫中人说圣上胸襟宽广,御下温和,可是直到来了坤宁殿之外的地界他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皇帝除却冷淡威严的另一面。
  原来他的父亲也不是不苟言笑的人物,只是不在坤宁殿中说笑罢了。
  圣上为之妆饰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自称是福宁殿的宫人,可是父皇却对她这样有耐性。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是刚刚父皇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地偷看了几眼。
  她生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后妃都要美丽,站在父皇面前的时候却又有几分柔弱纤质,官家替她点唇的时候外面正好在燃放烟花,倏然腾空的烟花在夜幕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也照亮了她的眉眼。
  “官家,外面说已经套好了车马,不知道贵人什么时候要用车,来请官家的示下。”江宜则看着圣上放下了笔,忙让人将这些东西都收拾了下去,请示什么时候出宫,“圣上白龙鱼服,这马车虽然比不得官家旧日的车驾,但几位内侍也用过些心思,还请官家与郡王将就一些。”
  “走罢,再过些时辰,集市上的烟花都要燃尽了。”圣上听了江宜则的禀报,回身与他说道,“介仁,今夜咱们乘车出去,改日朕再带你去骑马。”
  河间郡王恭敬答了一声是,可是迈出福宁殿门槛的时候又悄悄看了云滢一眼。
  她生得可真美啊。
 
 
第15章 我管她叫姐姐,你把我当……
  汴京繁华,元夕夜宵禁早解,是夜华灯错落、游人如织,上至权贵人家的郎君与女郎,下至贩夫走卒,全都出来观灯游赏。
  街上的人比肩继踵,即便是贵人的马车也不能通过,内侍与御林军得了命令,都换上寻常的家仆装近身护卫皇帝,江宜则见外面实在是太过热闹,心底也生出些顾虑:“外间繁杂,恐伤天子,燕国长公主居于兴宁坊,奴婢私心想着,不如再选一条僻静些的路往公主府去。”
  皇帝与河间郡王一同坐在车马中,云滢侍坐在一边烹茶,相处倒也无事,他看了一眼身侧偶尔会向外偷望的女子,转而同一直规规矩矩坐在身侧的河间郡王说道:“介仁想去外面看灯吗?”
  河间郡王与皇帝一直不算亲近,骤然得了皇帝的恩眷自然不胜惶恐,即便是想看外面的景致,见圣上端坐车中,亦不敢轻浮张望,只有皇帝垂问的时候才敢说一句是。
  圣上少年时也偶尔会微服出游,对元夕夜的热闹可能带来的忧患并不在意,“那就出去走走,一路拘在这方寸之间算是什么出游?”
  皇帝率先带着河间郡王下了马车,云滢反而是最后才出来的,她衣裙华丽繁复,美则美矣,可是行动上也稍有不便,只手提起裙摆,借着内侍们提着的气死风灯踏到杌凳上去。
  那细褶百褶裙上以上好丝线绣了折枝花,银线织缀其间,举动之间若有细碎流光,淡黄色的丝质裙摆如水一般漫过车前横木,留下了一点独属于女郎的芬芳。
  圣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叫她扶住自己的手稳稳当当地落到地面上,云滢面上微红,她看了一眼河间郡王,这孩子倒是只顾着张望坊市上的热闹,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举动。
  江宜则见夜色之中官家并不曾松开云滢的手,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他领着数十位扮成家仆的侍卫随侍在皇帝的身后,以防不测。
  街上有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娘子出来游玩,然而没有哪一家像是皇帝这般带了许多奴仆护卫,这男子衣着华贵,又是携美同游,可是腰上却不系鱼袋,辨别不出真实的身份,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好奇这官人的来头。
  因为有御林军着意开道,云滢并不曾感受到人潮拥挤,只是行人纷纷回头来瞧他们,倒是生出许多不好意思来。
  “您快些放开罢,”男子的掌心温热,于她而言是一个天然的暖手炉,可是当着这么多皇帝近卫的面与圣上亲近,她一个女官也是生受不起的,“奴婢又不会与您走散,您只管放心地看人赏灯就是了。”
  这话在月色下听来颇有几分拈酸吃醋的意味,然而圣上也不甚在意,他环顾四周,轻声一笑,“街上有这样多的郎君欲问淑女,哪里能放心下来?”
  街上的郎君行来时目光都会瞧一眼这边,这又不是御驾出游,御林军总不好呵斥行人,圣上吩咐内侍去买了几个昆仑奴的面具:“早知道该叫你出来时戴面巾的。”
  云滢忍俊不禁,她怕河间郡王被人群挤散,遂用另一只手轻轻护住了他的肩,“您在家里的时候怕我被外面的娘子比下去,现下又叫我戴面具吗?”
  既不许她素面朝天,又不许旁的郎君来看她,这是什么道理?
  坊市上节日气氛浓郁,君臣尊卑也就不那么明显了,皇帝像是不曾听见她的话毫无回应,但云滢却察觉到手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才放开。
  虽然不重,可她还是回嗔了圣上一眼。
  美人含情,顾盼生辉,当真极美。
  她走到一处卖各式灯具、面具的小摊处停下,与河间郡王一同俯下.身商议挑拣,如今女郎穿衣的风气遗承前朝,抹胸稍窄,微露雪痕,云滢一手拢着披风,一边拿起色彩奇异的面具递给河间郡王,她自己却没什么中意的,反而是直直看着旁边的匕首。
  圣上见她目光所及,莞尔一笑:“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面具闷热,又难以遮挡行人目光,如携匕首于袖,自然没人敢来招惹。”云滢想起自己以前的事情忽然发笑:“从前我同人吵架的时候都会倚靠在木棍刀具的旁边,虽然不同人真正动手,可她们没有一个不怕我的。”
  云滢到了福宁殿之后并不曾表现过她还有这一面,皇帝向来也是不赞成宫人之间打架斗殴的,他深深地看了云滢一眼,“你素日在家里很爱招惹是非吗?”
  她摇了摇头,“原本她们只是看不惯姑姑喜欢我,但也只是私下议论,等知道我家中落魄之后,才想着法子来嘲讽人。”
  教坊司中好出身的人家不多,她在这些女子之中出身与容貌都是上等的,可是家道中落,由官家小姐沦落到舞姬,这样的遭遇教原本就想着看她笑话的人知道了,当然要来捉弄挖苦一番,在人的伤口上装作无意地踩几脚。
  “你这样不能吃亏的性子,和人吵起来就不奇怪了。”
  圣上想起她从前说旁的舞姬嘲笑她痴心妄想,笑意渐渐浅淡下去,他示意身边的侍从拿出银钱付账,“不必找了。”
  河间郡王挑拣了一会儿,拿了一对相配的面具,他取出其中一个戴在脸上,另外的一个递给云滢,“姐姐我试过了,这个不闷人的,你戴上试试。”
  坐在摊位旁的老妪眼睛一亮,她这个年纪对于过往客人的容貌已经失去了兴致,然而对于出手阔绰的郎君她也不会吝啬几句奉承:“老妇见过许多贵人家的子弟,还没遇上这么一对招人喜欢的仔妹,难怪官爷疼他们两个小夫妻。”
  小丈夫配一个大姐儿,也算是民间常有的景象。京中有不少人家都怕自己的儿子多病多灾,配一个压得住的童养媳来帮扶,相貌好些的小姑娘,特别是那种落魄的官宦之后,最受人的欢迎。
  圣上的动作微微凝滞,随即一笑,从河间郡王手中拿了面具自戴,他坦然自若道:“她哪里肯委屈自己,咱们走罢。”
  云滢本来瞧着河间郡王可爱,也想试一试,突然被圣上中途夺爱也有些不解,她把新得到的匕首系在腰间,随在圣上的身后往前走。
  河间郡王此举本来是存了讨好亲近皇帝的心思,没想到求亲反疏,他小声同云滢说道:“姐姐,爹爹是不喜欢我送了你却没有送他面具吗?”
  毕竟皇帝才是他的父亲,他一味讨好皇帝的身边人,反而忽略了皇帝本尊,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云滢思索片刻,她俯身安抚这个孩子道:“是那摊主没有眼力,将奴婢与天家血脉混为一谈,不干郡王的事情。”
  伴君如伴虎,皇帝心情的变化哪里是他们能琢磨透的,河间郡王稍稍放低了音量,“我在宫里听人说外面有勾栏瓦舍,里面的姑娘唱戏唱得可好了,可惜阿爷没心思,要不然我也能随姐姐进去看看。”
  云滢闻言笑了笑,“小爷这是说什么话,家里面养着好大一班子人,您还想听外面的?”
  要是让皇后知道河间郡王同圣上去了勾栏瓦舍之地,还不扒了这些内侍宫人的皮?
  河间郡王噤了声,皇后平素并不喜欢召歌舞伎来愉情,只教他读书勤勉,其余的半点也不叫他沾。
  圣上听着她与自己的嗣子在后面窃窃私语,最后还是取下了面具递给江宜则收着,“难怪你不喜欢戴,久了确实有些闷。”
  他侧身同河间郡王道:“你姑母府中也养着许多歌舞伎,若是喜欢,爹爹让你姑母为你安排一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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