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美人(重生)——丸子炒饭
时间:2021-09-19 10:01:23

  延寿公主叫人费心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官家就这么两个女儿,皇后也不好因为这事儿苛责于人:“你也辛苦了一夜,还是先起来吧。”
  皇后让人给她斟茶:“延寿现在怎么样了?”
  “多谢娘娘挂怀,今日公主就不喘了。”
  王昭容转头瞧见正目不斜视的云滢,粲然一笑:“昨夜我一时着急,叫人到群玉阁去请官家,闹得云美人好大的不高兴,好在今晨官家到成平殿的时候没再气恼,改日我一定带那个不知礼的宫人上门给云美人赔不是。”
  群玉阁发生的事情,其中详情外人未必知晓,只凭她说云滢不高兴这一句,谁也不会想到是因为她的宫人行礼的时候没有捎上云美人。
  而皇帝夜里没有离开,晨起的时候还是到了成平殿去探望,哪怕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面上稍微有些不悦,但也叫王昭容面上多少有了些光彩,这说明官家到底还是在意她们母女的。
  云滢没想到圣上晨起会过去探视,更没想到王昭容突然将话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见上首的皇后也瞧向自己,勉强笑了笑:“刚刚圣人还以为昭容是照顾公主才来迟了些,没想到竟然是因为伺候官家。”
  她在口舌之争上从不怯场,与教坊司的舞姬有不文雅的斗法,自然同嫔妃们周旋时也有稍体面些的说辞。
  “昭容服侍圣上年长深久,嫔妾资历浅薄,怎会因为公主的事情生您的气,那宫人冲撞我也没什么的,反倒是官家昨日略有不适,才命人撤了灯烛入眠,就被这宫人打搅了清梦。”
  王昭容面上的笑意一僵,她也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哪里就称得上是资历深厚,公主发病的时候宫门还没下钥,分明是云滢勾着圣上早早往床榻去了。
  但这话涉及圣上,她也不能在坤宁殿乱说。
  她正要说些什么话来反讥,却瞧见江宜则捧着一道旨意走了进来。
  皇后对于嫔妃绵里藏针在嘴上斗气的态度一向是放之任之,左右就这么几个人,一个清晨也吵不起来什么水花,就像听人说书一样,听倦了就叫人散了。
  然而江宜则在嫔妃齐聚坤宁殿的时候过来宣旨,这在她印象中并没有几次。
  江宜则进殿之后向皇后请了一个安,得到皇后允准之后,才向王昭容客气道:“这是官家下给昭容娘子的旨意,还请娘子起身接旨。”
  这一下除了皇后以外,所有人都要起身跪着听宣了。
  王昭容尚且有些回不过神来,想到官家昨夜吩咐诸多太医到成平殿里的恩赏,也没有注意到江宜则眼中淡淡的怜悯,起身跪到了地上,声音还略有几分欣喜:“臣妾听命。”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门下。
  朕膺昊天之眷命, 体察万物之幽情,原延寿公主讳明嫣,昭容王氏之女, 性情敏达而幼有多舛,朕心痛之, 令出玉清观为道,号为太清, 暂由卫国长公主养之。
  布告中外, 咸使闻之。”
  江宜则宣读完后将诏书交付给了仍然呆在地上的王昭容, 他向皇后娘娘笑着告了一个罪,“圣人, 官家还在前面议政, 奴婢就不叨扰您与各位娘子了。”
  “都知留步,”皇后缓缓开口, 叫地上的王昭容眼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不知道官家这道旨意,可曾说与老娘娘知道?”
  自从太宗皇帝在汴京大修寺院道观以来,民间也就有了出家的热潮, 连国朝公主出家为僧尼道士已经不奇怪了, 身体不好、婚姻不顺, 乃至本身向往清净的公主,都愿意向皇帝请旨出家。
  但之前出家的都是皇帝的姊妹姑姑, 譬如皇帝的妹妹卫国长公主就因为自己不喜欢嫁人而出家, 皇室金枝玉叶因为幼年多病而出家的只有那么两三例。皇帝要延寿出家,竟然直接通过门下省发诏,而没有同内宫商量。
  其实在之前,便有宫中道观的几位真人向皇帝建议让公主出家避祸, 可延寿公主之前因为太小,圣上与太后也不舍得,只找过两个替身出家。
  江宜则愣了一下,对皇后行叉手礼道:“回圣人的话,官家稍晚些会与太后娘娘分说。”
  皇后颔首,“既如此,那便不留江都知在此用茶了。”
  江宜则出了坤宁殿,皇后也没了和这些心怀各异的嫔妃再多说话的心思,吩咐都让她们散了。
  云滢起身行礼的时候看了一眼王昭容,她对这些后妃间的事情还不太清楚,从嫔妃身边抱走孩子固然是一件不叫人高兴的事情,但是抱给皇帝受宠爱的妹妹又不是其他宠妃,让公主出家也是为她祈福的意思,应该也不算是什么斥责。
  王昭容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她还是有几分要脸面的,等有品阶的嫔妃都走了以后才前趋几步跪在皇后的膝边,“娘娘,求您帮公主在老娘娘面前说一说情,官家要生气生我的气就是了,阿嫣那么小,怎么能去道观?”
  皇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太后对于两个孙女倒是也疼爱得很,但是她本人也是有几分崇信佛道的,而皇帝又是通过门下省发旨,太后能说什么,把圣旨再驳回去?
  “官家的旨意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皇后安抚她道:“再说圣旨里也没说一定要延寿去玉清观修行,本宫倒觉得是圣上有些思念长公主了,想叫她进宫中修行一段时日,等公主身子安泰一些,也自然就可以还俗了。”
  “可是娘娘,卫国长公主根本没有生养过,又是方外之人,如何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幼儿?”
  这话脱口而出,王昭容也是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语气渐渐弱了下去:“娘娘恕罪,臣妾只是太心急了。”
  皇后现在没什么生出嫡子的希望,因此常常勉励嫔妃替皇帝多诞育子嗣,再抱到她膝下抚养教导。
  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无妨,公主有乳母和宫人服侍,想来平时也不劳你事事亲力亲为,她是官家的女儿,即便年幼,哪个敢轻慢了延寿?”
  一个公主而已,她还没有兴致和嫔妃抢。
  卫国长公主是带发修行,行动上并不受拘束,因为她是先帝与杨太妃的女儿,从小便跟在皇帝的身后,最受陛下的宠爱,每年二月左右还会回宫中住一段时日,为先帝与太后太妃祈福。
  这又不是嫔妃出家,一旦踏入佛门便再无回转余地,公主小的时候因为身体孱弱,挂名在某一个皇家道观出家,养好身体之后是可以还俗的,并且名位与汤沐邑依旧保留,同出家之前的待遇没什么差别。
  皇后安抚了王昭容几句,漫不经心地想着,或许中间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的母亲了。
  云滢回到群玉阁,让兰秋拆了她去见皇后时的发髻,重新梳一个家常的发式。
  一个美人的头饰并不多,不过也足以叫戴了许久轻便乌纱帽的云滢有些不习惯。
  岫玉见她松懈,没有再出去的意思,无奈苦笑道:“花房知道娘子昨夜承恩,还特地送来好多鲜花与娘子簪戴,没想到您一朵也瞧不上。”
  在鲜花不易得的季节用真花簪头也有些彰显宠爱的意味,美人份例的那些东西都是固定的,但是有些隐形的东西却会随着恩宠的多少而变化。
  像是她刚入群玉阁的时候地龙还没有通好,可住着也不觉得潮冷,甚至因为宫殿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其他空闲着的偏殿也需要额外的宫人不时洒扫,因此她实际可以使唤的宫人要比正常多上好些。
  “满头的青丝就够重的了,每日再顶着这沉沉的一头出去,别说要同人说话了,就是站一站也觉得累。”
  云滢梳发几乎不使用假髻,她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要是头发少些就好了,每天把发包拆卸下来不知道有多轻快。”
  这种令人羡慕的烦恼兰秋并没有体会过,她用篦子密梳云滢头上的青丝,看着厚密,实际上根根分明,没有联结之处,不免羡慕道:“奴婢要是官家,每日瞧见娘子这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不知道有多喜欢呢,娘子还觉得累赘。”
  卫子夫宠于发稠,赵飞燕宠于体轻,这两样云滢都不缺少。
  “我没瞧出来圣上喜欢,”云滢听着侍女同自己说奉承话,突然想起来些什么,莞尔一笑:“或许是因为陛下的头发比我还好些。”
  圣上平日里倒不见对她的头发作何评价,只是行事的时候会用手轻抚着她的脑后,省得那一头青丝落下,容易被人压到。
  不过到最后也没什么用处。
  云滢对于出宫殿去瞧一瞧的意愿并不强烈,而且圣上昨日驾临,她又没趁机让皇帝免了她剩下经书的抄写,有那戴了满头花草出去招摇的时间,还不如早早把经书抄完了,省得晚上再急急忙忙地赶工。
  对于她这样的做法,岫玉还是很赞成的,“娘子如今招眼,少出去些也好,万一遇上昭容,您说不定要吃亏的。”
  “笑话,我不去找她的麻烦也就是了,她还敢来寻我?”
  云滢想起她半夜差人过来请圣上的时候倒是楚楚可怜,第二日就因为皇帝上朝之前去看了她一眼,论说也不是去瞧她,是去瞧延寿公主,就在自己面前明里暗里地炫耀,都有些唾弃自己夜里那有些想劝圣上过去瞧一瞧的想法。
  “没本事让官家到她宫里坐一坐,倒有半夜来寻人的本事,那一副慈母心肠是摆给谁看呢!”
  云滢得益于奉令抄经,不会自己主动出去惹事,那王昭容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闯到她的宫里来罚她,“圣人一向自诩明理博爱,昭容就算是位份颇高,到了坤宁殿总也不能不讲理的。”
  岫玉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手落在云滢的肩上轻轻揉捏,试图叫她消一消心里的气,“这话娘子想一想就算了,可不能向圣上去说,如今昭容也算受罚了,您再伺候官家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些话说多了,男人也是要烦的。”
  云滢不想居然被她猜中了心思,她本来早上听到那番话的时候是有心记上一笔的,毕竟嫔妃间的事情很少会牵扯到尚在幼年的孩子。
  公主出家或许也只是因为请了些替身之后依旧会频繁发病,倒教圣上觉得替身出家不能欺瞒过上天,才让公主自己出家消灾的。
  “说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官家又不是将延寿公主废了,她那么伤心做什么?”
  岫玉微怔,突然想起来江宜则要她来服侍云美人的时候说过这位姑娘的出身,大约对这些事情还不太明白,“往常公主出家,一般是恩泽其母的,要么将公主母亲的位份提一提,要么赏赐嫔妃的外家。”
  但是皇帝的圣旨里,并没有提到王昭容。
  “娘子是以爱晋封,不知道官家后宫中册封的传统,服侍圣上的老人就算无宠,只要是膝下养着皇子公主的,每次大封的时候是少不了一个名额的。”
  只不过是皇帝尚未到念旧的年纪,仅仅是在清宁殿六十大寿的时候大封过一次。
  可今年是太后的六十五岁圣寿,宫中人也会猜测皇后会不会向圣上请旨,册封宫中的嫔妃。
  圣上这时候将公主暂且交由已经做了道士的妹妹抚养,公主年幼不能离宫,将来或许等长公主离宫后还会给公主另外找一个嫔妃作为养母。
  明显这份册封名单上是不会有王昭容了。
  云滢低首不语,她隐约能猜到皇帝的意思,那些凭着资历的嫔妃到了高位就愈发不好晋封,王昭容入宫就是正二品九嫔,但一直到现在也只是九嫔。
  她再升一升就该到昭仪或者是从一品的婉仪婉容,将来等到延寿公主出嫁,一个妃位也该有的。
  “那也是她活该,谁叫她仗着生养公主就来抢人的?”
  云滢抛掉心里想着的那些事情,宫人端来了水请她净手,她也该准备去进行每日的抄经了,“昨日叫碧桃给太妃送经,太妃娘娘有说些什么吗?”
  她知道杨太妃并没有惩罚自己的意思,甚至不是每日会翻看这些送来的经文,但到底其中是有皇帝抄写的那半卷,她心中并没有底。
  “太妃娘娘身边的侍女送进去之后回来同奴婢说,太妃夸娘子的字很有进步,越写越好了。”碧桃在屏风外面听见云滢说起她,忙进来回话,她有些苦恼地回想太妃的原话:“好像说您是渐入佳境。”
  这就不是在夸她了,而是在夸皇帝,而且夸的还是官家为了仿照她而写的有些潦草的御笔亲书。
  “这可难办得很,官家也不是日日都来的,我哪能天天都写这么好?”
  云滢本来抱了侥幸的心思,以为太妃昨夜是没有闲心来瞧的,现下反而有些赧然。
  圣上午后到了她这里,宫中人是都知道的,想来太妃也清楚得很。
  等江宜则再替圣上往群玉阁送东西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位云美人在书房里对着皇帝旧日的字迹端详。
  白皙的指尖都沾染了墨痕,甚至微微磨出来一些写字的薄茧,这么用功,可写出来的废纸比摆在旁边的佛经页数多上许多。
  “都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云滢让人给江宜则上茶看座,她知道自己这模样有些滑稽可笑,但并不怕展示给江宜则瞧。
  江都知瞧见了,等同于皇帝也看到了。
  书法这种东西不是人写十天半个月就能突飞猛进的,皇帝又偶尔会来看她,这种缓慢的进步就愈发不明显了。
  有时候刻苦用功确实是要叫别人知道才行的,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宫人端来了铜盆,云滢脸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浸在香花水里洗了几遭,匆忙擦干了手,江宜则身后的内侍拿进来一个盒子,她也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
  “奴婢是替官家来给云娘子送佛经的。”
  江宜则辞了云滢赏的座,只受了群玉阁的一杯茶。看书桌后面的女子一下子涨红了脸,亦是有些猜不透官家的心意:“圣上今日下朝后突然有兴致抄写些经书,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您,让奴婢将东西送到群玉阁,请您午后往书房去伴驾。”
  身后的内侍将盒子打开递给群玉阁的宫人,云滢瞧着那厚厚的一册《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不禁莞尔。
  她每天抄书的时候觉得当真辛苦,并不能理解皇帝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兴趣爱好。
  “都知,午后不会有外臣往书房去的吗?”云滢做女官的时候空着手去服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现在做了后宫的娘子,与皇帝的距离拉远了一些,反而有些不好意,“还是做从前的那些事吗?”
  江宜则见云滢疑惑,有心卖她一个好:“延寿公主出家为道,官家大抵会在清宁殿陪老娘娘用午膳,娘子若是有心,不妨带些提神爽气的汤饮和点心到书房,您送到御前的东西,想来官家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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