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业如今极得太后信任,朕只命他专心侍奉太后,向来是不唤他来御前的,”圣上颇有几分珍重地执起云滢的手,替她按揉不舒服的地方:“君无戏言,朕何时同你说过假话?”
云滢稍感到惊讶,杨怀业过来诊脉的时候口风紧得很,而且这种羞人的隐秘事她以为除了皇帝授意,是不会有人敢来问的,“老娘娘又不像是官家这般,怎么会问我这些?”
她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多了一点埋怨:“官家不会将我做的事说出去了罢?”
圣上瞥了她一眼:“太后虽在病中,但也不是你一个小女子随意就能糊弄的。”
他也知道母亲的脾性,年纪大了就会像是幼童一般叛逆,越是明着夸奖越不会相信,所以并没有夸张些什么,只是在清宁殿给太后奉药的时候随口说了,还责骂了云滢几句,反倒惹得张太后好一阵发笑,连压着药苦味的甜汤都不用了。
云滢也知道自己那样的做派根本瞒不住,但是她眼下根本不清楚太后如何想,便从榻上坐起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圣上:“老娘娘没生我的气?”
“太后若是生气,便也不会让杨怀业来瞧你了。”圣上轻轻抚顺她的发丝,“阿滢,旁的事情都有朕,你安心在这里就好了。”
皇帝事后的温存像是抚摸狸奴一般,顺着她的毛,有一种催眠人的安心感,云滢应了一声,“官家要我做什么都成的。”
“少来这般花言巧语,方才叫你这样唤一声便这样难?”圣上笑着在她腰上拧了一下,随即笑意却慢慢淡了:“你从不曾拿朕做夫君的。”
她的乖巧、柔顺都是对着皇帝的,要她叫一声郎君,却不大容易。
“怎么会?”云滢起身环住了圣上的腰:“这不是不合规矩么……”
她说到一半就闭了口,旁人说不合规矩也就算了,她仿佛才是那个最不守规矩的人。
“您又不是能容我这样一辈子不守规矩的,等到官家厌弃我的时候,我再这样不知趣的叫,反而让您不开心。”
云滢枕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再说了,这样的亲昵您不知道让多少人叫过,先后、皇后,还有那些少年开始就陪伴官家的嫔妃……”
“好像同人人都能叫的官家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若是真这般觉得,方才早便改口了,何须受这么许多罪?”
那句似有似无的叹息在他耳边萦绕,但圣上却多了些笑意,“阿滢吃醋了,对吗?”
自从先后去世,宫中就很少有人提及她了,除了她曾经触怒天子被废,也因为这个女人同样是当今皇后的忌讳,但是她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妨碍。
“我哪有吃醋?我是在同官家讲道理!”云滢抬头怒视着他,却在触及圣上目光的那一刻又软了下去:“我就算是爱吃醋,官家不也早就知道了么?”
她直视圣上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察觉到他的威势,不自觉就底气不足了,捏紧了他的衣襟低头同他赌气道:“我是吃醋了,官家要拿我怎么样?”
圣上从没见过一边畏惧他一边又要和他叫板的人,想教训她又舍不得,便像是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那般拍着她的背:“朕能拿你怎么样,娇气成这个样子,想再来一遭你也受不住罚。”
云滢被他这样取笑闹得脸红,她从圣上身前抬头,怯怯地附耳问道:“都有谁这样唤过您呀?”
“确实有好些,朕记不清了。”圣上见她又想问又不好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朕什么时候没有遂过你的心,你竟然还这样怕人?”
云滢有些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大胆,但有的时候却不敢轻易尝试再进一步,在他的面前装作不知,这叫他有些不甘心,也有些恼怒。
她的心中,当真全然都是爱慕吗?
云滢听到他后面这句,就知道前面是他在骗人,也不吃醋恼怒,将额头抵在他的肩头,低声笑了。
“是不是只有我一个呀?”她反正脸上也没什么妆容,就在人身前胡乱地蹭了几下,“七郎,好郎君,你告诉我嘛!”
她的声音柔和,这样叫人更是让人难以推拒,圣上被这一番胡闹弄得没了脾气,却又生出些别的心思,无奈笑道:“不许这样叫朕了。”
他真生气的时候才不是这样的,云滢本来就容易逆反,只要不是真的生气,她才不肯遂人意呢。
“我才不要呢,”她这个位置正好很轻易便能够到他的耳朵,云滢调皮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欣赏他颈边因为自己而有的淡淡红色:“官家金口玉言,都说了要我这样,怎么还要收回去?”
她才被男女间的情热滋润过,又泡过汤泉,正是慵懒无力的时候,圣上听着她在耳边呢喃,又在不依不饶地作弄人,鬼使神差的,便又重新将她放到了榻上。
云滢勉强抬手去抵住他的唇,羞恼中微微生出些怯意:“官家不许再来了,就算是春||宵苦短,咱们总也得细水长流才行,您看看这榻、这池子都成什么模样了,再闹下去宫人们要怎么想圣上?”
她自己足意了以后再来劝说他那便是振振有词,“您总不能为了一时的欢愉,叫宫人们觉得咱们不庄重。”
圣上听她这样怕羞,忍不住低声轻笑,他想要说些什么又怕云滢要翻脸,只是亲亲她的面颊,并无其他非分的举动。
“阿滢……”
被他低声唤了一句,云滢便疑惑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圣上还有什么要同她说的。
“你知道这里是只用纱幔屏风阻隔的,”圣上含蓄地同她说起:“宜则他们都在外面守着。”
云滢嗯了一声,还是有些不解:“那不是怕温泉热气憋闷,叫人容易昏厥吗?”
“这话倒也没错,”圣上将她细碎的发丝都捋齐整了,“不过阿滢刚刚哭得声音那么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外边可能都清楚的。”
云滢半张了檀口,欲哭无泪:“怎么会,官家不是叫他们退得很远了吗?”
“不怕的,”圣上怜爱地啄了啄她的面颊:“他们在这些上都比阿滢还懂,男女情动,谁会来笑你?”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诚如圣上所言, 内侍们守在外头等着伺候,里面贵人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横竖都得留心,纵有些什么不该听到的被人听见了, 也就当自己是根木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且不光是他们, 跟着云滢过来的侍女也是候在外面的。
毕竟内侍们虽然净了身,但是圣上也不会愿意他们去碰触嫔妃的身子, 有些近身照料的活计还是得娘子身边的正经宫人来做。
圣驾初至行宫, 车马劳顿, 其实内侍们也不觉得皇帝会有很高的兴致,但是内里低吟之声不绝于耳, 中间偶尔还夹杂着女子哀哀的哭泣, 酥媚婉转,不单单没经过人事的宫人们害羞脸红, 就连内侍们听见圣上与云娘子的声音都会有许多不自在。
江宜则领了人入内收拾, 圣上与云滢已经另择了一张竹榻小憩,他是领头的总管,见了圆池中的清水沾染了许多方池中的香花, 不由得瞧了一眼竹榻上的女子, 见圣上将御用衣裳披在了云娘子的身上遮掩, 教她枕在膝上休息,便低下头着意放轻了脚步, 低声吩咐黄门拿些薄丝被垫一垫。
岫玉收拾浴室小榻的时候倒还能呼吸平静, 但是兰秋去桌案上拿按摩香膏的时候往榻上瞥了一眼,瞬间联想到了些什么,羞红了脸。
圣上平日里好性儿,是什么都依着娘子的, 但偏偏榻上却不肯饶人,也不晓得自家娘子受不受得住。
“你待内侍们走后去服侍娘子按身,”岫玉将这些看在眼里,把琵琶自抱了,对兰秋附耳轻声:“你也服侍人久了,可别在官家的面前露怯,叫圣上以为你服侍不来。”
云滢勉强遮紧了内侍们准备给圣上的寝衣,她被圣上这样一下下地安抚,几乎是要睡着了的,那种男女情热达到巅峰之后,无尽的绵绵余情与困倦疲乏接踵而来。
圣上平日里也不会自己得了满足就撂手,而是常常与她温存私语,叫她觉察出一种别样的温情。
云滢的头发差不多已经干了,但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宫人们又怕她躺在竹榻上着凉,拿了薄被垫在榻上,才悉数退出去。
兰秋拿了香膏过来福身请安,她因为能认穴准确,按摩得人通体舒畅而颇得云滢的喜欢,这圣上也是清楚的,他不介意云滢将他当做软枕,示意兰秋便这样过来服侍。
云滢被他的雷霆雨露滋润得有些过了,兰秋刚用掌心温热了香膏从颈肩往下抹去,便听得娘子像是狸奴一般轻哼了几声,似是捱不住。
如果是平时在私底下,兰秋会问问娘子是哪里不舒服,但现下在天子近侧,却将她吓得直直跪下去,圣上知道怀中的女子是春意未绝,便也不去为难她的侍女,示意兰秋将香膏给他退下,亲自服侍她。
云滢身上的疲倦渐渐被圣上轻缓有力的按摩缓解,她心满意足地喝了一盏温热的蜂蜜水,悄悄抬足去抵他的腰间,“官家是万乘之尊,论理也该是我来服侍陛下,怎好您来服侍我?”
“朕与你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尊卑可以论的?”圣上执起她小巧的足踝放在一侧,轻声笑道:“朕的外衫岂是嫔妃能披的?”
云滢心下微微生出怯意,她将圣上盖在她身上的衣物宽褪,露出底下如丝质衣物一般的洁白柔软,“方才不好叫内侍瞧见,我平时哪里敢?”
“官家与嫔妃不行,但是七郎与阿滢是可以的。”
人沐浴之后会容易受风红痒,即便是夏日,圣上也不许她这样贪凉的,他用衣物将她裹得严实,笑着同她讲些坊间趣闻:“朕听闻坊间私议,有的臣子上朝前与夫人贪一晌温存,慌张间连腰带都能系错的。”
“朕同你说这个是为了与你亲近,你倒好……”圣上俯身覆上她的唇,不轻不重地碾磨了几番:“阿滢,连你也会怕朕吗?”
“您是官家,我自然会怕。”云滢蜷缩偎在圣上的怀中,这倒不是因为冷,而是人一种天然的防御,“官家,不,七郎,我一直不大能想得明白,为何您会这样纵容疼爱我呢?”
“我常常觉得七郎对我有求必应,我心里头觉得欢喜得不得了,但是又怕官家哪一天就将这一份垂爱收回去了。”云滢轻轻蹭着他的衣衫:“您什么也不向我要,我所受都是来自于陛下,也没什么能给您的,就连皇子您也不急的。”
她现在的美貌与风情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压倒六宫,但是圣上想要一个性情温顺或者张扬的美貌娘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但是圣上却独独钟意于她,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都会叫人送到她的手上。
但他之前却从未对嫔妃乃至于皇后这样好过,连太后都会几次三番地敦促圣上叫他在子嗣上多上些心,但是皇帝却宁可将山河拱手宗室子,也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心意在宫中多临幸些嫔妃。
她以为她也会是这样的,运气好些,便能受陛下一夕之幸,然后也和别的娘子一样守空闺,按着资历年份升位置,但是圣上却肯在她的身上花许多心思,那种男子从骨子里难以抑制的索取,同吃了丹药的感觉是不相同的。
明明是旁人究其一生也难以得到的东西,一夕之间,她便全都有了。
他给予了这么许多,但对皇嗣的事情却并不在意,有些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孩子,圣上是无意将江山未来之主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
“有些时候人做一些事情,也不是为了回报。”圣上抚着她厚密润泽的青丝,“有时候瞧见你这样高兴,朕也会从心底欢喜。”
“你是朕喜欢的女子,朕也愿意叫你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圣上平静道:“大内的每日都是定准了数的,便如古井无波,但阿滢不一样,你是这宫中唯一的例外。”
云滢从他怀中起身,明明没有人能比她离圣上这样近,但她却觉得她看不懂皇帝。
“官家是说旁人都守规矩,独我一个爱胡闹吗?”云滢勉强一笑:所以官家是腻歪了旁的娘子贞静守礼,才会喜欢我这种土匪般的刁蛮。”
“那不一样,阿滢,”圣上坐在竹榻边,那双澄净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叫人的心下微动,“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天意难违,有时候即便是贵为君主,也有些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是有你之后,便渐渐的不一样了。”
“能有什么不一样,官家不是照旧每日上朝、批折子,偶尔来宫中看望太后公主,除了多往会宁殿走动一些,我也没觉得您哪里有变化。”
云滢坐在铺了柔软丝被的竹榻上,双手环住自己的膝与圣上对视,然而片刻之后,却被人拥到了怀中,低低唤了几声她的名字。
圣上的声音十分得云滢的喜欢,每每圣上按住她肩头迫使承受的时候,都会一边有些气喘,一边附在她耳侧说些羞人的话,他的声音有如金石,又带了些难言的浑厚温柔,那种双重的折磨叫她轻而易举地溃不成军。
但是现在,他的声音中却略有些无奈,那不是被她胡闹纠缠时的纵容宠溺,竟有些患得患失的意味。
“朕有时候会觉得朕能轻而易举地改变世间的一切,但既有命定,朕也会有觉得无力的时候,”圣上轻声叹了一句,抚着她的背:“同阿滢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得一点轻松自在。”
所谓君王权势,随口便能给予人泼天富贵,而一个梦境、一句话引起的疑心,也会叫人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他不是一个暴君,凡事总该讲些道理的,有些事情,即便是他也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发展,而无力回天。
她似乎只是他当初一时的恻隐与意动,毕竟天子要成全一个小姑娘,叫她心意圆满还是很容易的,但是渐渐的,这样的改变越来越多,很多事情与他当初所想都不大一样了。
“至于子嗣……先帝生子九人,唯独朕最年长,方能承继帝位,但是朕御极这些年,后宫既无所出,朕这个年纪也该认命的。”
圣上淡淡道:“朕虽然不喜欢介仁,但以他的资质会成为一个好君王,就如同朕虽与皇后形同陌路,但只要朕在一日,她始终也会是个尽职尽责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