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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李婷婷秃了。
她原本就爱打扮,走精致路线,抽屉里保湿乳、bb霜、护手霜之类的化妆品零零散散能有一大盒。头发更是宝贝,日常洗头除掉洗发露这一平民环节,还有护发素、发膜、发油等等。
结果一夜功夫,精心保养的黑长直秒变光溜溜的‘刺猬头’,谁受得了?
李婷婷气吐了,也吵疯了,一口咬定寝室女生都嫉妒她,排挤她。尤其姜意眠,白天刚因为插足感情被‘羞辱’过,肯定因为这个怀恨在心,才趁着夜里爬到床上剪她头发。
她一个电话喊来爸妈,事态进一步升级,把教导主任都惊动了,赶紧开始调查始末。
奈何寝室没有监控,走廊监控没拍到人进出。李婷婷的头型又特别整齐,活像一颗猕猴桃,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生手能摸黑剪出来的样式。
遑论小鱼、眉眉勉强还有剪刀,姜意眠却是连把指甲剪都没有。上哪儿剪别人的头发?
这事太玄,传来传去,成了校园十大传说之一,由死透了的高跟鞋鬼背锅。
最后学校方面赔了钱;
李婷婷搬去新寝室,大抵怨气未消,处处造谣离间,弄得女生间大大小小摩擦不断。
至于罪魁祸首裴小熊,自然被严厉训斥一番,连续几天不被允许进宿舍,进入情绪低迷期。
校园生活就这般鸡飞狗跳地过着,转眼到了约定的日期,凌晨五点,大家准时在校门口集合。
左右不见社长,正发信息询问情况,只见一辆大货车从马路那端行驶过来。
“同志们,早啊!”
今天的社长也活蹦乱跳,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原来他小姑的表弟的老婆的大伯家做运货生意,碰巧有跑B到U的线。
一天来回跑三趟,他们搭最早一趟的顺风车,高速不堵的话,最快八点就能到。而且不用身份证,不用钱,多好!
美中不足是没有正经座位,大家往货物上铺件衣服,凑合着坐,也能躺卧。
“坐好没?”司机叔叔嗓门洪亮,吼完便一脚踩下油门。
这趟远地走访,满打满算也是一次没有大人的独立旅程。一开始大家都挺兴致勃勃,连陈嘉禾都克服了交流障碍,主动夸姜意眠抱着的小熊布偶很可爱。
“确实不错啊。” 这世上大概没有社长插不上的话题:“不过怎么带上布娃娃了?小姜,你是不抱着布偶睡不着觉的类型?”
姜意眠没法跟他们解释,这只熊不仅熊,还记仇。
近来李婷婷没少给她使绊子,她不计较,倒是几次逮住想下黑手的裴一默。
这回真要单独留下它,过一两天回来,保不准能闹出什么事。说不好,校园二十大恐怖传说都不够它吓唬人,
好在车又开了一会儿,兴奋劲过去,大家渐渐困了,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上车之前,姜意眠完全没有想过晕车这个问题。
谁料人到车上,没半个小时,头疼恶心全来了。症状比日常发烧来得更重,她很快难受得没有坐着的力气,只能静静躺在角落里。胃里空空荡荡绞着疼,脸色白得像纸,白得吓人。
裴小熊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下巴。
又摸摸脸。
毛茸茸的触感落在皮肤上,有些痒。
姜意眠睁了一次眼睛,睫毛纤长。
清晨的潮湿雾气好似一路氤氲到眼里,若有似无的水光使她脆弱,有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裴一默看得难过。懵懵懂懂地,还有些滚烫的贪念,想像那天晚上那样贴过去舔一舔。
不过没等它弄明白这更深沉、更堕落的欲望,她已经闭上眼睛,昏沉睡去。
它知道现在不可以闯祸。
它要乖乖的。
故而裴小熊老老实实躺在主人身边,黑乎乎的两颗圆眼睛非常专注地、安静地看着她。要多省心有多省心。
车上的人都睡了,唯独祁放眼睫微掀,不声不响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神色不明。
*
来到高速休息站,陈嘉禾第一个跳下去,找到垃圾桶吐了个天翻地覆。
“你们啊,晃得慌吧?” 司机叼着烟,乐呵呵地给予指导:“叔教你们,买几个橘子去。待会儿闻着橘子皮,准好受。”
社长便忙不迭就去买橘子。
两个女生往洗手间走。
裴一默不能跟着去,就翻了个身,站起来,跟另外一个留在车上的人——祁放面对面。
它冷漠地看着他。
他懒洋洋地看着它。
彼此从来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但就是本能地彼此厌恶,彼此排斥。
没打起来,仅仅是因为祁放身边有道行高深的狐狸,裴一默算成长迅速的新生恶鬼。
狐狸非道士,不抓鬼。鬼又不吃妖怪。两者派系相差很大,实力倒差不多,清楚谁都压制不了谁。
况且他们心里都清楚,谁先出手,谁就会成为盛气凌人、无理取闹的一方,失去某个人的欢心。
因此两者达成微妙的平衡:谁都不愿意先出手,谁都不愿意先退让。
一人一鬼打不起来,仿佛就把劲儿全使在眼睛上,目光来回无声厮杀几百个回合。刹那间简直空气凝固,天崩地裂,电闪雷鸣,血光四溅(bushi)。
姜意眠她们恰好就在这个关头回来,亲眼目睹一只玩偶熊居然独自站立着,与一只完全眼皮完全撩开的树懒对视。
社长:这画面有点神奇!但你要问我神奇在哪里,我一时居然说不出来!!嘉禾你怎么看?
陈嘉禾:我……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
姜意眠快步上前,捡起小熊。
她不确定祁放的狐狸到底有多神通广大,能不能帮助他看破裴一默的来历。为防万一,就故作淡然地问:“怎么了,这只熊有什么不对?”
祁放散漫地点了点脑袋。
“好丑。”
他说。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那只熊缝合的嘴巴骤然张开,回了一句:“你,丑。”
作者有话要说: 裴一默:我变坏了!我会装乖装可怜!!!
everyone:你确实茶了。
第116章 诡谈社(19)
该说不愧是诡谈社吗?
隐去游戏相关,大致说出裴一默的来历,大家居然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
社长甚至有心情逗熊:“哇,朋友,为什么你说话一卡一卡的,能再说几句话来听听吗?抬抬胳膊,动动腿?!”
裴小熊的应答是:直接露出真面目。
某·胆小如鼠·人登时被吓得抱头求饶。
可人生如同一座桥,东上不去上西边。缓过神来的某人不敢招惹鬼了,改骚扰树懒:“兄弟,你——”
树懒熟练装死。
陈嘉禾:“噗。”
感谢社长不要形象地耍活宝,一连串接踵而来的欢(无)声(情)笑(嘲)语(笑),大大缓解两位晕车重症患者的不适感,使沉闷冗长的车程变生动。
下了车,一切更是顺利得出乎意料。
小县城一排排低矮平房,间或夹着几间没涂漆的破旧老房,间或一栋洋气小四层,颇有城乡结合部的风格。
陈嘉禾的户籍地址显然也经过改建,摇身变作带院子的乡间小别墅一栋。他们找到地方没几分钟,隔壁走出一个老奶奶,连拉带推地邀他们去家里小坐。
“你是嘉禾,没错吧?咱一眼就瞧出来了,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没变!”
一进门,仿佛天上掉馅饼般来了这么一句,陈嘉禾惊讶至极:“奶……奶奶,您认得我?”
老人家声调一高:“哪能不认得哦?你没满月就给你那混账爹妈送回来,姐弟俩一块儿在村里养到十多岁。奶可是帮着你亲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给你们拉扯大的好伐?你是不晓得,那会儿家里闺女成天吵吵,说奶对你们比亲孙还亲,偷偷紧着好东西全往别人家送呢!”
姐弟俩!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万万想不到啊!!!
“您是说我、我确实有个姐姐?” 陈嘉禾看一眼诡谈社,激动得尾音发颤。
“站着说话干啥?坐坐,都坐,奶给你们拿‘哇哈哈’去。”
老奶奶年纪约莫得上八十,穿着大红色碎花衬衫,头发花白。不过腿脚还很康健,说起话来气劲十足。
这会儿到处翻找珍藏的‘好东西’,走进又走出,连带着一腔口音浓浓、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跟着满屋子乱飘。
“你姐,盼盼嘛,哪个不晓得哦?谁家的地没遭她祸害过?你种丝瓜她摸丝瓜,种白菜她摘白菜。土里番薯一个看不住,全给她挖了,剩下左一个坑、右一个洞,谁看谁傻眼!
“还有那山里!树上!河里!都说你盼盼上辈子该是做猴儿的,天上地下就没她去不了地方,皮得很!全村那么多小孩,数她最能招事!”
头一回从别人口里听说姐姐的事迹,陈嘉禾听得入迷。
A学姐做事讲究效率,直奔主题:“您知道她去哪了么?”
“谁,盼盼啊?”
总算找到过年时候,用来招待小孙子小孙女们的一袋子饼干跟糖果。老奶奶通通拎过来,像幼儿园发奖品似的,一人手里、兜里塞一把五颜六色的软糖。
陈嘉禾连忙搬椅子给她,老半天憋出一句:“奶奶,您也坐。”
“好好好,奶奶坐,都坐啊。”
老奶奶扶着腰坐下,一面敲大腿,一面回答之前的问题:“你们几个小滑头,以为奶老了,不记事是伐?奶记性好着呢,盼盼她去外面念书了嘛,回不了,不然她今天能不来看咱?”
“外面念书?”
“对嘛,坐飞机去外头念书,没个三五年回不来。你前头回来看你亲奶,自己给我说的嘛!”
“我……说的?”
陈家奶奶去世多年,对方指的应该是陈嘉禾回乡扫墓发生的事。然而他本人满面迟疑,分明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奶奶急了:“就你个娃子说的啊,奶又没记错,咋能不认呢?”
“奶奶您别急哈,他没不认。”
社长赶忙出来打圆场:“要不您想一想,嘉禾是什么时候说的这个话?怎么说的?我们都相信您,您肯定没记错!”
奶奶还真起身去拿日历,用手指捻来捻去,眯眼看了半晌。
“今年是牛嘛,你是属狗年来的,跟你爹妈一块儿。那天没见着盼盼,奶问你姐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晓得回来看你亲奶。你说你姐去外头念书。
“奶问哪个外头,是城里不?你说不是,比这远。是天安门不?你说远。奶说再远,得远到天杀的小鬼子家了。你给奶笑,说还远,得坐飞机。那外头白天是咱晚上,咱晚上是它白天。奶就听不明白了,哪个外头还能这样……”
——等等,狗年得是三年前。
也就是说,陈家频频出事那年,陈嘉禾是明确知道自己有姐姐。
至于日夜颠倒、需要飞机才能抵达的‘外头’,无疑是某个国外地方。
这么说来,难不成姐姐出国留学去了,陈嘉禾因事故才意外忘记她?
空想不如求证: “奶奶,您记不记得大概几月份见的嘉禾啊?”
“这月份的事奶哪儿说的上来啊?光记着那阵子大伙儿都抢着收田,不是七月就八九月嘛。” 奶奶说着,生怕他们不信:“嘉禾他亲奶是八月八没的,这事儿奶都记着呢!肯定不唬弄你们!”
得,还真是煤气泄漏事件之前。
成功打探到消息,社长暗暗递眼色。
陈嘉禾后知后觉,承认自己确实说过那样的话,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好说歹说,奶奶终于被哄得舒坦了,就笑着说:“瞧瞧你这记性,还没奶好使!你呀,就是贼不过盼盼!打小脸皮薄,见着人就躲,就跟那闷醉葫芦一个样。不像你姐,一个女娃子胆子大得不了的,见着人说人话,见着鬼就说鬼话,活脱脱一张要人命的利嘴哦!不管谁看了你姐弟俩,都得说一声投错胎!这当姐的该是弟,当弟的该是姐……”
老人家一旦回忆起往昔,难以控制。
半小时后,大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告别奶奶,走出房门。面面相觑。
“呃,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社长摸鼻子,抛砖引玉式发言:“到目前为止,姐姐肯定有。整件事情看起来挺乌龙的,可是要说纯属乌龙,细节上又有问题。比如,为什么嘉禾你姐从来没有联系过你?为什么你爸妈对你姐的事特别敏感?我觉得里面还有隐情。”
他的想法亦是其他成员的想法。
陈嘉禾正惊喜得找不着北,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家跟爸妈摊牌。
不过来都来了。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决定去县城小学看看。
据邻居奶奶所说,这个小县城有且仅有一所小学,那里有个名气响当当的章老师,以前教过陈家禾的姐姐,还经常为这个学生上门家访,铁定忘不了。
果然,待他们找到学校,一问章老师,对方一脸了然:“住在山下的陈嘉盼是吧?她太特别了,不管走到哪里估计都得叫老师头疼,想忘都忘不了。”
章老师帮忙查了记录,陈嘉盼在四年级下册的时候转学去了C市第二小学。
C市跟B市贴边,距离不到一个小时。
时间还早,他们索性搭货车回去,马不停蹄地跑了一趟二校,接着二中。
随着相关地图一个个点亮,一些老旧照片,辅以老师们记忆犹新的描述。那位未曾谋面的姐姐,就像一张白纸渐渐被填上颜色。她的性格、形象越来越鲜明,仿佛近在眼前。
几乎所有老师都说,陈嘉盼活泼,主意多,可惜心思不在读书上。
她小学喜欢玩跳皮筋。不光自己跳得起劲,还背着老师,说服整个年纪段一起偷偷地举办跳皮筋大赛。
她做主持人兼总裁判,从参赛资格限定、比赛规则到奖励机制,流程倒弄得有模有样。要不是被没得奖的同学举报,怕是比赛结束,都没人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