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疯狂迷恋我[无限]——咚太郎
时间:2021-09-19 10:03:24

  如果世界上没有你就好了。
  如果我没有弟弟就好了。
  如此一闪而过的想法就是潜意识。
  所以说我根本没有不是一个好姐姐。我自私又恶毒,你真的没必要找我。
  至于我的死因,说起来就更简单了,完全就是‘早饭事件’的翻版。
  发成绩单前两天,老爸老妈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帮我搬寝室。
  我好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酷。我没出息,我挺高兴的,坐在寝室里一直等。
  等。
  等。
  等。
  然后打电话问他们,为什么还没来。
  他们回我,忘记了。
  下面就不用我重复对话了吧?
  结局就是他们挂断我的电话,直接关机。而我再次失控,突然决定要留在寝室里,直到他们来接我为止。
  是我躲过了宿管查寝;
  是我对除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去向;
  也是我,热得迷迷糊糊,有过一瞬间想给他们打电话,却又不愿低头认输。
  整件事情都是意外。
  无论谁问我,谁是罪魁祸首?我都会报出我自己的名字。因为人本来就应该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不必牵扯他人。
  但你要问我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我会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做女儿,女孩,女生,女人到底错在哪里,差在哪里;
  我不知道区区一个做女儿到底有没有权利要求爸妈不要重男轻女;
  我不知道做女儿是不是在认清真相后就放弃对亲情的渴望,否则落得不好的下场,就等同自取其辱,活该。
  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我也什么都没做好。
  得知你在找我的时候,我觉得生气,郁闷,无法理解;
  得知你不来见我的时候,我觉得轻松,解放,却又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你看,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
  既不屑又梦想;
  既讨厌又期待;
  我真的讨厌你吗?
  你真的有那么惹人讨厌吗?
  在濒临消失之前,面对这封告别信,我最后一次问自己,得到的答案是:
  我不讨厌你。
  我只是讨厌做你的姐姐。
  真的,真的,太讨厌了。
  所以再见,陈嘉禾。
  谢谢你来找我。
  也谢谢,你最后没来见我。
  落款:一个死人,陈嘉盼。
  *
  信纸像落叶一样从手中飘落。
  陈嘉禾视线模糊,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第二张纸条。
  您好,委托人陈嘉禾:
  依照您的委托内容,我们展开调查后得出结论:您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姐姐。
  她叫陈嘉盼,身高168cm,体重55kg
  她最喜欢的颜色是嫩绿、鹅黄,最喜欢的食物是草莓,讨厌榴莲跟苦瓜。
  去世三年间,她一直滞留在校园之内,然而并没有化为厉鬼。因此我们合理猜想,她之所以久久不散的原因,或许是天性活泼,尚未厌倦校园生活。又或许,她一直在等待着家人前来寻找。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她‘胆小但固执’的弟弟。
  三年前,她去世前,曾经为您准备过一份礼物。
  很遗憾,我们未能找到完全相同的礼物,只能以她的名义送上相似品,希望您能接收。
  另外:您经常梦到的那串数字,正是陈嘉盼生前最爱用的密码,而后延伸为家庭常用密码。
  2月12日是您的生日。
  7月23日是您姐姐的生日。
  请将它们牢牢记住,不要再忘记。
  谨此。
  您的委托已结束,欢迎下次投递。
  *
  礼物……三年前,姐姐,不,陈嘉盼准备送他的……礼物……
  陈嘉禾捧起那个小小的铁盒,手指颤抖着拨动数字。
  2、2、3、7、1、2……
  啪嗒,锁开了。
  一个款式老旧的mp3静静地躺里面。
  看到它的一瞬间,所有过往、被刻意封锁的情感,宛如海啸般排山倒海地涌出来。
  陈嘉禾立刻认出来了。那是三年前,陈嘉盼参加校园十佳歌手赢来的奖品。
  是她唯一一件独自拥有的东西。
  她喜欢得不得了,下载满自己喜欢的歌,不分白天黑夜的听。
  也是他们爸妈怎么看都不顺眼,无论怎么明吵暗示地施压,她死都不肯送给他的东西。
  那时,所有人都说陈嘉盼长大了,变得自私自利了,居然学会‘吃独食’了。
  所有人都以为陈嘉禾永远没有机会碰到那个mp3 一下了。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三年前,出事之前,陈嘉盼到底还是决定把自己最心爱、最稀有的东西送给她的弟弟,陈嘉禾了。
  三年后,物是人非。
  mp3终究以这样的方式来到眼前。
  而它曾经的主人,他的姐姐——
  这下他的姐姐——才是真真正正的离开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他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他永远地失去了姐姐。
  这一刻,陈嘉禾再也忍不住,抱着信纸与礼盒,在嘈杂的教室里泣不成声。
 
 
第119章 诡谈社(22)
  陈嘉禾给诡谈社回了一封信。
  信放在社团活动室外的自制投稿箱里,直到两天后,才被社长意外地摸出来。
  信很长。
  开头感谢诡谈社的费心,措辞直白而真诚。接下来,似乎是一些对上封信的回应:
  一直以来,我都有所察觉,作为弟弟,作为男孩,我确实天然拥有着一些偏爱。
  谁可以理所当然地获得饭桌上最后一个鸡腿,谁不可以;谁初次上学被爸妈一天四趟来回地接送,谁握着两块零钱哭着问邻居阿姨如何坐公交车;谁先买新衣服,谁先收到玩具;谁的生日有蛋糕有全家桶,又是谁的生日只有隔壁奶奶送来的一碗长寿面……
  我真的不知道吗?
  不,我一定是知道的。
  从外界给予的反应里,周遭清一色的鼓励赞美里。当我稍有进步便能被掌声笑脸包围,即便做错事,大错特错,也不过被一句轻轻嗔怪时。
  我很清楚自己拥有着什么样的特权。
  “没关系,谁让她是姐姐。”
  “你可是我们家年纪最小的男孩子。”
  我成长在这类声音里,却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究竟是什么让我备受优待。
  真的是因为‘我’吗?
  真的是因为做得好吗?
  可能潜意识畏惧着真正的答案,我不愿去想,也没想过反驳。
  沉默地接受着好意。我曾经以为所谓的差别待遇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可时至今日才明白,有些事,作为利益既得者可以说小,受害者却不能。
  有个说法叫做沉默的帮凶,这么说来,其实真正自私的人是我。
  ……
  再次谢谢你们,你们帮了我很多,所以我想,我应该把所有真相告诉你们。
  尽管我很懦弱,很胆小怕事,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姐姐。
  请忘记我最初说过的故事吧。没有意外的火灾,没有赔偿,也根本没有什么记忆混乱的后遗症。
  一切都是人为的。
  *
  三年前,发现姐姐尸体的当晚,陈嘉禾在爸妈卧室门外,听到如下争吵。
  “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学校!现在好了?人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对女儿不上心,死两个月,人都臭了还得警察找上门才知道!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连死都不让人省心!”
  “谁让你那天不去学校接她。”
  “接接接,她是没手还是没脚,离了人就不会走路么?都说了那天嘉禾老师找我说话,老师的面子你能不给吗?一天到晚就知道斤斤计较,当姐姐的一点都不知道为弟弟好!”
  “行了,人都没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学校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人在他们地方出的事,不想赔钱?没门!”
  女声高亢而愤怒。
  男声低沉又冷漠。
  接着,他听到他爸说了一句:“这钱倒是够给嘉禾买一套房子了。”
  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警方判定陈嘉盼意外死亡,所有人都接受这个结果,除了他。
  他在想发成绩单的第五天晚上,自己曾经发短信给姐姐,问她在哪里。
  她回:在朋友家里,过两天回去。
  她问:老妈在干什么?
  他回:打麻将。
  那之后她就不再接电话,回短信。
  他觉得姐姐失踪了。
  他爸妈说她闹脾气,没必要报警。
  而事实是,她死了。
  她死的那天,他们的爸爸出去应酬,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
  他们的妈妈在家通宵打麻将,除去请朋友吃夜宵的钱,还赢足足八百块。
  ……
  一瞬间理清了来龙去脉,意识到姐姐真正的死因。陈嘉禾忍不住推开门,质问爸妈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接他姐。
  为什么骗他说她跟朋友去旅游了。
  为什么人活着,完全不在意,人死了,还要埋怨她死得不省心。为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争论的不是葬礼事宜,不是如何替他姐找一个好的、干净的、漂亮的坟地。而是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如何利用她的死,踩在她的尸体上榨干最后一份价值,给她的弟弟买房?
  他沉默了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偏心有多彻底。
  也是第一次提出异议,而后迎来灭顶的打击。
  “我们这都是为了谁啊?要是你有你姐一半精明,我们用得着这么辛苦给你谋划吗?”
  “她都知道自己偷偷存钱给自己买洗面奶、雪花膏,谁像你,给你一百分你姐五十!”
  “你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姐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手心手背我还能不心疼她?谁晓得她这么死心眼,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了?人死都死了,活人日子不得继续过啊?你一个男孩子,没房子以后怎么讨老婆?我们一心为了你,一心想把这个家弄好,有什么错?”
  他妈说得声泪俱下。
  他爸则沉着脸说:“行了,反正房子也是买给你的,你有什么好吵的?”
  言下之意好像就是:反正死人便宜是替你占的,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
  那一刻,陈嘉禾如遭雷劈。
  他是利益既得者。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一点。
  人是复杂的、多面的,他以往就知道这个,但从未如此绝望地亲身体验过。
  同样是孩子。为什么爸妈可以倾尽所有为他付出,却连一点应有的同情、怜爱都不给分给姐姐?
  同样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他们背地里大肆诋毁、咒骂,当着他的面却又哭得捶胸顿足,肝肠寸断?
  还有他自己,一直默许着偏爱,独享着偏爱,事到如今凭什么将所有责任推卸给爸妈?
  陈嘉禾突然糊涂了。
  这个世界上,这些人,这些事。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怎么做才是对的,怎样才算是错的呢?
  或许应了大家说的,陈嘉盼机灵但乖张,反倒她的弟弟怯懦却固执。
  陈嘉禾暂时不清楚应该责怪谁害死姐姐,可这并不妨碍他拒绝用姐姐的死牟利。
  他不要房子。
  他向爸妈说出这个想法,爸妈不理。
  他去找警察,可惜警察不管这类纠纷。
  于是他就去找老师、同学,一遍遍解释原委,一遍遍强调陈嘉盼的死无关校方,无需赔偿。
  一来二去,爸妈不堪其扰,终于决定领他去看心理医生,进行催眠。
  ——顺带一提,催眠的提议是小阿姨出的,传说中海外留学归来的著名医生也是小阿姨介绍的。她从中赚了大约两万块介绍费,也就是从陈嘉盼的死亡赔偿里夺走了两万块。
  第一次催眠效果最好,大约持续五个月。他们搬了家,身边仅剩的爸妈亲戚都说:你姐有出息,你姐去外国留学。
  陈嘉禾信了。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奇怪,为什么姐姐从不跟家里联系?为什么每次问起姐姐的学业、近况,爸妈总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在那之后,有一天,他在老仓库里找到姐姐的日记本,联系到姐姐的闺蜜。
  “你好,我是陈嘉盼的弟弟。”他说:“请问你知道我姐在哪个国家留学吗?因为她一直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我——”
  “你他妈有病吧!什么留学不留学的,拿死人开玩笑,小心你妈坟头被人撬!”
  对方气呼呼挂断电话。
  夕阳西下,昏黄的光照不进阴暗的后院破房屋。整个世界仿佛一分为二。
  陈嘉禾脱力地瘫坐良久,最终用打火机点燃堆放在角落里的旧衣服。
  ——是的,没错,他想死了。
  这种行为不能单单说成赎罪那么单纯,那么神圣。他没有那么纯善,不敢把自己描述得太过美好。
  假如他有五分赎罪的心,那么其实剩下来的五分,是浓郁到让人无法继续生活下去的歉疚感,负罪感;是不清楚应该指责谁而产生的逃避心理。
  还有一个破碎的、虚伪的家庭,他无法再相信爸妈与亲情,无法承担如此丑恶的真相,因此脆弱地想要以死结束所有纠葛。
  结果失败了。
  第二次催眠效果相当糟糕,前后不超过半个月。
  那天,陈嘉禾自深夜醒来,从柔软的床上坐起来,美丽的幻梦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再次破灭。
  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姐姐,陈嘉盼。
  她白皙的肌肤,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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