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娰良
时间:2021-09-20 09:28:53

  生烟翠站起身,走到鹤公子面前,扬手给了他的脑袋一巴掌。
  鹤公子被打得一蒙,问:“你干嘛?”
  生烟翠说:“我在医治你个蠢脑袋。”
  他治不好眼前的傻,莫名也想到那治不了的两个白家人。
  早年间,白茉莉曾盛情地邀请生烟翠去到白家,为她阿爹治病。然而白豪侠并非中毒,而是多年前的一次蛊毒埋身,腐经蚀脉,无药可医。白豪侠不希望白茉莉知晓此事,拜托他守口。他一时感其父女情谊,便将过错揽在自个身上,告知白茉莉:医毒不医蛊,他救不了白豪侠。
  哪知白茉莉说:“你和阿爹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他惭愧地说:“真救不了。”
  白茉莉不答反问:“天下医术,你不是当首?”
  他谦虚:“非也非也,我乃天下第二人。”
  “那谁人是第一位?”
  他笃定道:“我屈居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白茉莉便是道:“享此盛名,难道不应该是随随便便从身上搓个药丸,都能救人生死?”
  这种蛮不讲理的劲头,简直与鹤公子如出一辙。当时他不敢和白茉莉动手,今个还不能打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鹤公子吗?生烟翠怒从心起,扬手又敲了鹤公子的脑袋。
  鹤公子不气不恼,捂住头,藏在了宽口广袖后,笑道:“她醒了,我们过去吧。”
  生烟翠道:“你且所说情况。”
  鹤公子由前带路,撑了二十四骨的青竹伞,细雨中飘来一段简略地介绍:“茉莉中了蛊毒。”
  生烟翠忡愣:“你不是说她不在吗?!”
  “方才叫你一打,打得我想了起来。是在的,还要拜托你为她瞧病呢,怎能不在。”
  生烟翠惊觉自己上了当,顿时扼腕又气结。但来都来了,人定得是看。鹤公子怕不是早料到如此,才故意拖延着不让他知晓真实情况吧?
  鹤公子走在半途,回头问:“为何不走了?”
  生烟翠看一眼檐下淅沥而落的雨水珠子,道:“没伞。”
  “无妨,淋着。”鹤公子继续走了路,“本是要给你拿伞的,大抵是方才我脑袋再受重创,一时又不清醒起来,忘了嘱咐侍从。”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儿童节快落!
  我胡汉良又肥来了!
 
 
第13章 总相知 2
  生烟翠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人站在檐下,不动身。
  鹤公子只好重新回来,将伞递给了他:“给你用。”他自个跟在生烟翠的后面,哗哗得淋了满头满身的水,一脚踩一个水窝,更是溅得身上没一处干净的地方。
  生烟翠于心不忍,便邀请他:“一起撑?”
  鹤公子笑说:“你是贵客,没给备伞是我不对。”
  直至两人走到了三月阁后院,鹤公子宝贝似得背对着生烟翠,掀起上衣摆,从某处摸出一把钥匙,弯下腰半蹲着,摸出一把钥匙,又摸摸索索地缩在墙根,不知道从哪里抠出一把钥匙,一一开了锁。
  屋内的白茉莉闻声望来,生烟翠注意到她的双眸虽亮,然而眸仁并不聚焦,显然是看不得东西了。他提着药箱,走了近,白茉莉问:“蠢烟翠?”
  生烟翠面无表情地说:“发音不准,莫不是你嗓子也坏了?”
  白茉莉还要说什么,鹤公子复而将几把钥匙换着地方,再次藏了严实,小跑着赶过来。他一身烟雨缭绕的湿漉感觉,瞬间吸引了白茉莉的注意。
  白茉莉问:“怎么?”
  鹤公子抬一抬滴答淌水的衣袖,说:“淋了雨。”他语气低一些,脆生生地,委委屈屈,“伞给神医用了嘛。”
  生烟翠:???
  “阿嚏!”他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茉莉不要靠我太近哦,我受了一整路的雨,怕是会染凉。”
  生烟翠:那你就离白茉莉远一些,不要越说越靠她近啊!
  白茉莉说:“你去收拾一下。”
  雨下得大些,鹤公子淋得透彻。他在房间站一会儿,雨人般,地面氤了一小片水。他头发也湿,被他伏贴地捋了整齐,脸上也湿,挺翘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星点。他一边旁若无人地扯了衣带,一边说:“不好吧,我要在你房间换衣服。”又说:“一身潮乎,真是冷呀。”
  生烟翠此时很后悔:他就不该接那把伞!不撑伞,大不了淋个雨。一时不察上当用了伞,他有种今个都别想耳根清静了的预感。
  他为白茉莉诊脉,鹤公子匆匆换了身衣服,就定定地落脚在白茉莉身边。他不言语,一双桃花眼安静地敛起笑,凝住他放于白茉莉腕间的两根手指,视线在他手指和面上来回的逡巡。
  生烟翠微阖了眸子,在心中思索着白茉莉的情况:如何救,开何种药。他念及白茉莉的特殊体质,用药开方更须得谨慎。想来中毒之后没什么大碍,人依然的活蹦乱跳,看着还圆润了些。但驱蛊毒,难呐。
  他殚精竭虑地想着,对过坐着的白茉莉却是百无聊赖,打个呵欠。
  鹤公子欢喜地凑上去,开口道:“可是乏了?我给你捏捏肩吧。”
  白茉莉不置可否,鹤公子一对白葱的嫩手,放她肩膀。要给人捏肩的是他,捏得起劲,身边欢欢快快地开起花似得也是他。他手上动作,忍不住般,嘴里也开始说话,问:“如何?”
  生烟翠看他小狗腿一般的讨好,扔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鹤公子一愣,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继而细细想了明白,脸颊倏地泛起了红,唇瓣也红艳艳的。他给白茉莉捏肩也就罢了,怎得还把捏肩当恩赐,心里滋滋地发美。
  他轻轻锤了下白茉莉的肩头,过分。
  好喜欢她。
  白茉莉若无所觉,问:“听闻神医最近去过西域?”
  生烟翠神色暗沉一点,说:“是。白豪侠的病,蛊毒便是来自西域。当初跟你说救不得,但私心里还是想研究看看,有无其他的法子。”
  “结果怎么样?”
  “西域民风多有闭塞,不与外人通,兼之言语的差异,无甚进展。”
  白茉莉笑道:“我这里却是认识了一人,精通西域话,改日与你引荐。”她素来说话含着笑,初时一接触,只当她性子活泼,与人为善。但相处时日久了,便也能觉察那笑意盈盈,不及眼底,是个装扮的假象。
  生烟翠感兴趣地问:“何人?”倒叫她笑得欢畅,实打实的开心。
  白茉莉也想好生与人说道说道,然而放眼江湖,她并无可倾杯笑谈之友。她避而不答,问:“我体内的毒何解?别是解不开吧?”
  生烟翠又要跳脚:“你再敢质疑我的医术?”
  “你要怎得?”
  生烟翠信心满满地说:“来人,研墨!看我提笔开方,一剂包你药到……眼睛看得见。”
  虽说是一剂药,生烟翠写了完,自觉自发地先是递给了鹤公子。
  鹤公子接过扫上一眼。
  生烟翠忐忑地问:“如何?”
  鹤公子很诚实地小脸惨了白,良久,道:“可以。”
  他默默将药方卷进衣袖,一片心沉沉地。骫沙、矫翅雪、感寒皎泉,生烟翠开的方,除却三月阁,当真再无第二处能汇得集的地方。但他更担心地是:阁主素来不待见他,其他人能拿,到他这儿,怕是不愿给。
  生烟翠误以为鹤公子对用药有异议,一指白茉莉,冲他无奈做口型,解释道:金贵。
  鹤公子郑重地点头。他自然是知道,他家茉莉什么都是最好的。
  生烟翠叹口气,不再说话。
  白茉莉,血,本就有毒。
  ……
  百年白世家的藏经阁,典藏江湖各路武学。白茉莉对此一视同仁,自小便是习得了江湖各路的武学。然而旁人十年才可参透的玄机,她区区数载便已然融会贯通。白豪侠单凭一句吾女有习武天赋,向天下人解了释,但在他这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只可惜医者医人不医心,白豪侠并不将事情据实以报,他空有一身本领,圄于手中有限的资料,雾里看花,便再是费心揣摩,救不了他,也救不了白茉莉。
  生烟翠一番心思,另一头鹤公子得了药方,匆匆拿药去了。
  白茉莉听闻他离去的步子,又问:“几日可解?”
  生烟翠斟酌,道:“一月有余。”
  白茉莉喝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月?我出门朝东,直走上桥,掉在水里,被人救起之后,那人家的三岁小孩怕是都能治好我的病。而蠢鹤专门邀请你来此,何用?”
  生烟翠咬牙切齿,道:“我一日可清你脑中的淤,让你看得见东西。换个人来,一剂药下去,直接取走你的命!”
  白茉莉说:“我看东西做什么,我是问内力何时能恢复?”
  生烟翠嚷嚷:“怎的?是不是要我从身上搓个药丸给你吃?”他气急,揪住白茉莉的手,“来啊来啊!”
  白茉莉明智地先行避了开,说:“哎呦呦,干嘛呀?隔天江湖又不得传言,说我欺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祝大家儿童节快落!
 
 
第14章 总相知 3
  鹤公子找漆大总管,商议换取药材之事。
  漆苗禀退了侍从,神色复杂地同他说:“白姑娘受伤,我们三月阁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今次我就擅自做个主,先让你拿药。你拿了药,立刻去用。他日即使阁主追究起来,也断然没有再收回的法子了。”
  他把话说得情真意切,然而鹤公子敛起眸,并不接茬。
  果然下一瞬,漆苗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所求的三味药材价逾千金,自然是不可白给。”
  鹤公子取出他一早备着的小宝匣,递予漆苗。那宝匣巴掌大小,乃是红木制的棱盒。盒盖细分八块小面,分别镶了八宝石头,绘了八朵姿态各异的茉莉花。
  漆苗神色微动,接过手细瞧。
  鹤公子生母不详,自小长于三月阁,从无名的端茶小童,一步步混至而今江湖皆知的鹤公子之名。这盒中便是他多年间日积月累的宝贝,单说他一时兴起,于盒里取出的鲛人泪,名贵不需多提。
  漆苗旋转着打量过八角棱盒,对其精巧绝伦的做工,啧啧称奇。余光瞥见鹤公子眉心不掩的不悦,他一正色,将宝盒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徐徐打了开。将盒中之物一一观摩,他自觉呼吸都停止了几分,半晌,讶然感叹:“你果真藏了不少好东西。”
  鹤公子道:“你想要的,尽管挑选。”
  璀璨珠宝,温润玉石铺满了半块黑绒布,漆苗的手浮了空,游移不定似得,在其上反复的逡巡抚过。
  鹤公子即是懂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东西都给你,把盒子留给我罢。”
  待到鹤公子换取了三月阁收藏的千金药材,屋内一帘后,步出一人。
  那人容貌秾丽,着一袭绣锦长衫,肩头染缀了簇簇海棠花的艳绣,花开渐繁,连人皆映着一片盛景。听得漆苗恭谨地唤一声“阁主”,他也并不理会,微蹙着叶眉,冷声责问:“为何心软了?”
  漆苗扫一眼面前各色的宝物,苦笑道:“哪里是心软?”将鹤公子的百宝盒掏了空,他今日的收获,怕是顶得上三月阁月余的流水。
  蔺阁主眸中闪过一丝嫌恶:“那盒子也不该给他。”
  漆苗头垂得更低,问:“东西如何处理?”
  蔺阁主道:“卖了。”倒也叫鹤公子的那群“红颜知已”知晓一下,鹤公子是如何对待了她们的“心意”。
  鹤公子小心地卷起下衣摆,蹲在煎药的炉子前,手持一把团扇,小幅度地扇着风。他在心中反复默念着生烟翠的叮嘱,不敢有丝毫大意。
  如此人熬一个整夜,煎出一碗浓稠的黑药。
  他喊了生烟翠来此,评价如何。
  生烟翠满意地点头:“不错。他日你若是人老珠黄,在三月阁呆不下去,便随我,做个煎药老童吧。”
  鹤公子笑着应下,道:“你且端着药,我一夜未得歇息,先去洗漱一番。”
  生烟翠不疑有他,端着药去到三月阁的后院。
  方一走至屋前,白茉莉隔老远闻见那腥苦味儿,急切地喊道:“站住!”她摸摸索索地走至门口,“啪嗒”把房门阖了十。又摸摸索索来到窗前,把窗户也关上了。
  生烟翠道:“你今日不喝,药就这么放着。倒叫你日日夜夜地闻。”
  白茉莉说:“别急呀,我等配药的酒呢。”
  不一会儿,鹤公子焕然一新,眉目盈着欢喜,跑了来。他看也没看生烟翠,见怪不怪地,人伏在门缝里唤:“茉莉,我给你带了甜糖,要吃伐?”
  屋里静悄悄的。
  鹤公子又来到窗外,柔声细语地说:“我带了酒,你定是要喝得了。”
  白茉莉推开窗子,问:“什么酒?”
  “你尝尝?”
  白茉莉接过那酒盏,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腥苦味儿,上了当。
  鹤公子赶忙哄劝:“你先喝药,我这就给你倒酒。”
  然而白茉莉饮了药,自觉浑身难受,几欲呕。生烟翠点住她周身的几大穴道,曲起手指,在她额间一弹,瞬间便把她弹了个后倒。
  “把她抬回床上。”
  鹤公子扶住白茉莉,熟练地将她手搭在自己肩头,一手揽她的腰肢,一小步、一小步走得又稳又慢。
  生烟翠大步流星走至床榻前,一回头,叠一起的两人还停在门前磨蹭,不由催促道:“这么慢?”
  鹤公子的脸颊飞上绯色,道:“我怕吵醒她。”
  生烟翠不高兴:“你是在质疑我点穴的功夫?”
  鹤公子唯有实话实说,喏喏道:“你且稍等,我力气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