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丰硬着头皮:“你若肯跟我在一起,会发现我更有意思。”说完就想掌掴自己。
甜言蜜语的火候功夫太差,这话说出来,风灵昭还没怎样,他自己脸先麻了半边。
怎么办?现在练起有点来不及。
风灵昭只笑不说话,赵丰赶紧冲着店主招手:“再来两份肋条!”
两人默默烤食,一切如初,一切好像又有点不同了。
好一会儿,风灵昭才换了个话题:“对了,你铺子着火那日,春深堂的主人为什么亲来找你?”黄大和赵丰投缘,那是黄大的事,为什么那位石凛石少爷会亲自出马?
“他来找我问一样东西。”
“嗯?”风灵昭抬头,又饮尽一杯酒。
“是本书。”赵丰回忆,“我盘下旧店时发现桌脚垫了本书,拔出来一看,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些古怪的图案和纹路。黄兄那天在我店里玩耍,撕了一页下来,可是被撕坏的页根紧接着就凭空消失,就像从来没有缺失过页码。”
风灵昭不过随口一问,这时才真来了兴趣:“书名呢?”
“鸳鸯谱。”
风灵昭秀眉微蹙:“这是谁的恶作剧?”
“我也是这般想的,但在上面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风灵昭瞥他一眼:“不是说没有文字,只有图案?”
“就是图案古怪,乍一看只是些凌乱线条,找不出规律。”赵丰苦笑,“可是看久了,看到眼花了,好似那图案里就是我的名字,并且线条多数彤红,有那么些却是黑色的。”
风灵昭沉吟道:“这世上尽多古怪物事,说不定那书里附了些神通。否则石凛怎么会找上门?”话音刚落,就见赵丰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不由得道,“怎么了?”
如果真有神通,那么书上的另一个名字……赵丰咽了下口水:“其实那一页的图案是个整圆,其中半圆好似我的名字,另外、另外半个圆上却、却……”
他“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底下的话,风灵昭给他斟满酒杯:“喝一杯,缓一缓。”
赵丰咕噜喝掉一大口,这才接着道:“另个半圆上还有人名。”
“谁?”风灵昭的神情,下意识露出两分紧张。
“风、风立晚。”
风灵昭张了张口,一时竟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是风立晚?会不会看错了?”
“我也不确定。”赵丰沮丧,“毕竟是眼花才看见的字,保不准是不是真的。”
这事儿透着蹊跷,其实赵丰自己也琢磨好多天了。
连石小少爷都亲自过问,想来那本书不仅是恶作剧那么简单。更何况他还在上头看见自己的名字,和一个男人连在一块儿……
谁对自己的事儿不上心?赵丰念过书有学识,对“鸳鸯”的涵义一清二楚。但这个词儿最早出现是指男子之间的友情,后来才取代为异性互慕之情,所以他也有些迷茫。
前者还好,如果书里指是后者——想到自己和一个男人要好,他后背的鸡皮痱子就要站起来狂舞。
风灵昭无声笑了,摇了摇头,然后像男子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我该祝你们白头偕老?”
“别,别!”赵丰瞪圆了眼,惊恐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风灵昭嘴角扬起,不过忽有所感,转头往西边看去。
那是一片隐在黑暗中的民宅,只有零星几盏灯火。
她微眯起眼。
第291章 到底靠不靠谱?
燕三郎收回目光,不再窥探河畔的货栈。“她很敏锐。”
风灵昭未必看见他了,但能感受到来自他人的目光注视。这种野兽般的直觉,在大家闺秀身上可不常见。
千岁就坐在民宅的房瓦上,两条腿从檐上垂下来,就在燕三郎正上方一晃一晃地,惬意得很。
她不怕别人看见。
千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空气中留有气味:“上次见面就发现了,这女人身上有血烈之气。”
“嗯?”燕三郎对这个词很陌生。
“她杀过的人,该是很不少了。”千岁的美眸在夜里闪着微光,“这种气息,我不会弄错的。”
燕三郎看她一眼,突然想起石星兰留给他的字条里提过的一个词:
修罗场。
是呵,她是阿修罗。对于杀伐之气,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敏锐。
“风家九小姐,为何会有这样凛冽的杀气?”
“这事儿有趣呢,赵丰居然向九小姐求婚,那风立晚怎么办?”千岁摸着下巴,“原来和赵丰走得最近的不是风立晚,而是九小姐。”
风灵昭也是异士,千岁就不敢扩开神念,免得被第一时间察觉。如果有人在一边窥伺,就只能依赖灵敏的听觉了。问题是那片场地里有十几只烤盘都在滋滋作响,几十名食客谈笑风生,其中还有几个明显喝高了,正在大呼小叫,无论谁想准确筛出风灵昭、赵丰两人的对话内容,难度很大啊。
这个女人大概就是因为此处的干扰源太多,才故意带赵丰来这里吃宵夜罢?
千岁眯了眯眼,很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大已经在赵丰身上放置了鬼面巢蛛,听清这两人的对话是轻而易举呢。
不过她听见赵丰的求婚时,也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鸳鸯谱失效了么?
燕三郎点了点头:“嗯,是这位九小姐。”他顿了顿又道,“从赵丰到春明城算起,这位九小姐与他见面的频次比风立晚还高。”赵丰前往春明城途中,就已经遇到风灵昭了,此后九小姐出镜的频率很高。
“可是鸳鸯谱如果生效,应和赵丰走近的不是风立晚么,怎么会是这位九小姐?”千岁啧啧两声,“你瞧赵丰那模样,已经深陷情网了。”
燕三郎不吱声。
他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尚无体会,不懂什么样才算是“深陷情网”。但有一点他很明白:赵丰对九小姐越是上心,就越不可能和风立晚在一起。
得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才能把两个男人捆绑成姻缘关系?
他想不出。“要么,鸳鸯谱效力不强。”他还有另一个假设,“要么,那或许根本不是姻缘簿?”
千岁长长吁出一口气:“最可恶的便是木铃铛,它若直接显出‘鸳鸯谱’三字,我们就知道症结所在。光出现黄大的名字,有什么用!”
木铃铛探察到的几次任务里,只有这次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连主攻方向都找不到。
那厢,赵丰与风灵昭的宵夜也接近尾声。
风灵昭喝掉最后一口酒,站起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赵丰笑了。其他男女相处,都是天晚了男送女,只到他这里颠倒过来。
这姑娘是一点儿也不怕伤他自尊,神奇的是,他居然也习惯了,并不觉受伤。
两人往回走,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也就当消食儿。
赵丰问她:“你这么晚才归家,长辈不管?”
“不管。”风灵昭今晚喝了不少酒,这时脸色才透出晕红,更添娇艳,“他们知道我心里有数儿。”
“竟有这样大度的家人。”风家人都是这么心大吗?
风灵昭笑了,不说话。换了别人当然不行,但她么……
她想了想:“再有四五天就到上巳节,那天你有什么安排?”
赵丰苦笑:“恐怕我全天都要守在店里,那晚客人必多。”
风灵昭长长地“哦”了一声。
赵丰突然回过味儿来,面色微红:“如果那天你想游湖逛灯会,我、我也可以作陪。”
“不看店了?”风灵昭似笑非笑,“不赚钱了?”
“钱随时都可以赚。”陪伴佳人的机会却是千载难逢。
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口,风灵昭却已意会。她不自觉抓着垂落腰间的一缕秀发把玩,口中却道:“你在店里最好,那天我要陪着祖父。”
她既有正事,赵丰就不好相约了,点了点头。风灵昭却从他脸上看出失落之色,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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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上三竿。
赵丰正在整理门面,忽听到一个奶声奶气还有两分熟悉的童声:“灯灯,灯灯!”
他抬头看去,街心正好缓缓驶过一辆马车,车窗打开来,里面露出一个四岁小娃的面庞。那孩子眼睛很大,脸也很圆,正朝着他店铺挥手。
咦?只一眼,他就认出这孩子正是胖丁。
此时车窗里又有一人往这里探视,是个面皮白净的妇人。
果然是丁氏。
丁氏冲他打了个招呼,赵丰也回以一笑:“丁嫂上哪儿去啊?”
丁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眯眯道:“风家老爷子和几位小姐要做几套软鞋,唤我上府里测量。”
马车驶得不慢,留给两人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随后得得得往远处行去。
赵丰收回目光,却想起前几天来店里对他动粗的两个强人。并且最近总有人四处打听闵家下落,他托人转告了丁氏,让她注意安全。
目前看来,这对母子平安。
又有客人上门,赵丰转眼就将这事抛去脑后。
……
赵丰度过了空前忙碌的三天,每日客似云来。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没空去思索风九小姐为何没有出现。
终于,今晚就是上巳节了。
春明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兜卖小灯笼、小玩偶、烟火和吃食的贩子。这是本地除了过年之外,最热闹的一个节日了。
旧房东上门,要给小孙子买一盏手提的小灯。其实铺子被纵火之后,虽然纵火犯另有其人,赵丰也赔给她不少钱,但房东还是耿耿于怀。
第292章 说不出的古怪
她怨他晦气引来了凶煞,否则恁多年出租商铺,为何从来没有遭遇纵火?
不过她孙子还记得赵丰店里的花灯漂亮,看别家的都不中意,吵着奶奶非要他的不可。房东一连几天被闹得头都大了,不得不厚着脸皮上门来买。
赵丰对祖孙俩非常和气,摆出最漂亮的几盏灯笼任挑任拣,又取糖果蜜饯给孩子吃。见他的确不存芥蒂,旧房东原本绷起的架子很快也松懈了。她原本就是闲不下嘴的性子,趁着孙儿拣灯,她和赵丰唠了几句,从问他怎么盘下这间铺子、生意好坏一直聊到旧铺重建。
“对了,听说今晚给上巳节灯会点灯的,是那位少年将军。”
赵丰一怔:“风立晚?”
“你怎么直呼其名?”旧房东奇怪地瞥他一眼,“咦,风将军是这个名字么?”
赵丰有点心事,顺口道:“前些日子见过他,就是这个名字没错了。”
“往年都请城里的名流来亮灯,有两年还请来特别有名的连夫子,据说他给好多皇亲国戚都上过课授过学,今年是这位小将军了。”旧房东兀自憧憬,“也不知他打算怎样亮灯。”
赵丰笑脸以对,心里却想着其他念头,也不管她絮絮叨叨都说了什么,反正点头微笑就可以了。
直至他听见她的抱怨:“你说我这鞋都订了五天,丁大妹子也不回来,我原本寻思……”
丁?赵丰一下回了神,出声打断她的话:“等下,您说谁没回来?”
“丁妹子啊。”旧房东唉了一声,“她在我我铺子对面开了个履店啊,你也认得的。”
“她还没回去?”赵丰明明记得丁嫂三四天前去过一趟风府,做个测量才花多少时间,怎可能这些天都不回家?
“没呢。我那……”
赵丰再次打断了她:“胖丁也没回去?”
旧房东说话被强行掐断两回,胸腔憋得难受,瞪他一眼就竹筒倒豆子了:“没呢没呢,这几天店门紧闭,我去敲门好几回了,后堂也没起烟没做饭,那母子俩是都不在。你说这俩能跑去哪里?我给孙儿订的鞋,前天就该取了。这节日过完小孩还穿不上新鞋,我可不打算给钱!”
赵丰下意识点头附和她,心中越觉古怪:这对母子是离开风府以后失踪了,还是说……?
这一整天,客人络绎不绝。
赵丰只有一只手,哪怕不吃不睡也编不出那么多灯笼。其实店里过半灯笼都从别家进货,他自己亲手所造的,价格还要再高出三成左右。可即便是这样定价,他的手造灯笼也基本卖罄,几个没买着的客人心有不甘,多贴一倍的价格请他现做。
在他忙得像个陀螺、恨不得多生两只手的时候,黄大来帮忙了,还带来了黄二。
赵丰奇道:“今晚不用护着你家小主人出门么?”
“不用,我老爹随侍在旁呢。”黄大乐呵呵道,“小主人猜到你要忙得焦头烂额,差我们来这里帮忙。”
“石小公子真是好人。”赵丰感激道,“我这里有盏小灯,麻烦你转交给他。”说罢,从后堂取了一盏灯出来。
黄大一看就乐了:“这灯好,造得和女主人一模……哎哟!”话未说完,被自家妹子一记肘击打在肋下,疼得险些儿岔气。
他大为恼火:“你又干什么!”这是亲妹吗?下手真够狠的,再加把劲儿就可以把他的伪装打掉了!到时候赵丰看见原地活蹦乱跳的黄鼠狼怎么办!
赵丰奇道:“什么女主人?”
黄大顿时汗颜:“没什么,啊哈。二妹,你赶紧把灯给小主人送过去,他看着肯定高兴,这猫、猫的造型真是别致!”
灯造成了小猫的形状,尤其一双眼睛活灵活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