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上)——风行水云间
时间:2021-09-20 09:31:05

  白猫跳了出来:“你运气可真不好。先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山洪,再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官民冲突。”
  “官兵冲突?”燕三郎皱眉,这词儿可不常听说。
  “根据他们聊天漏出来的片段,县里派人到这里办事,被红磨村的村民拦住了,双方起了冲突,各有受伤,看样子还是县兵吃的亏大。消息传回去,县令大怒,命人将村子围了。”白猫打了个呵欠,“在这风头浪尖上,我们来了。”
  “何事导致冲突?”
  “这几个县兵没有明言,但我听他们提起县令大人的儿媳妇,据说就死在花神池。”白猫站到窗边,眺望西边的山冈。太阳就快下山了,余晖温柔,给她周身柔软的白毛镀上一层温柔的金红,就像针胎花的光泽。
  燕三郎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朵花,金灿灿地,可以媲美这时的阳光。
  他拣起来轻嗅两下,嗯,没有香气。耳畔传来千岁的声音:“有人说,这花很纯粹,只用美貌示人就好,不须借助其他手段。”
  “谁说的?”这话也忒古怪了。
  猫儿没回头,只有垂下来的尾巴尖轻轻拍打窗台。
  燕三郎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她的下文,还以为她不打算回答了。
  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千岁却轻轻道:“靖国女皇。”
  这个名字,燕三郎还是很有印象的。玉桂堂大获成功的戏目《红颜碎》,讲述的就是靖国女皇生命最后一程的故事;后来他在连容生塾里上学,夫子抓功课抓得很严,这些历史掌故现在更是必考的课目。
  所以他知道,那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壮志难酬。
  “靖国女皇喜欢针胎花?”
  猫儿喵呜跳下窗台,在燕三郎的裤腿上依恋地蹭了两下。他低头看一眼,就知道这么爱巴结主人的白猫已经是本色演出了。
  他摸了摸猫脑袋,听到倚在窗边的红衣女郎嗯了一声:“她喜欢极了。所以靖国皇宫到处都栽种针胎花,其中的金色针胎花更是特别培育的变种,除了王宫里,别处都不会有。”
  “别处都不会有?”燕三郎看了看手上的金花,“那这朵?”这朵金花就是千岁从红磨谷采摘下来的,此花失了生命力就会褪色。如果别处都不会有,红磨谷的金花从哪里来?
  “谁知道呢?”千岁悠悠道,“或许在那之后,金色针胎花也流入民间了呢。”
  夕阳下山,光线一下黯淡。她倚在窗边,侧颜被勾勒出孤冷的线条。燕三郎看着她,终忍不住问出那个问题:“她是木铃铛的前一任主人么?”
  靖国女皇的去世时间,和千岁被封印的时间好似差不多?如果千岁跟随的上一任铃铛主人是靖国女皇,也难怪她看不上黟城的乞丐了。
  千岁倚着不动,眼珠子转了过来:“你猜?”
  燕三郎老老实实道:“不知道。”
  千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再仔细猜猜。”
  燕三郎不猜了,换好衣服,拉开房门往外走。
  “去哪儿?”
  “吃饭。”他自回旅栈以后,水米还未打牙呢。
  这小子,生气了?千岁抚着下巴,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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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三郎的异常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者说,他根本不曾流露出生气的模样,无论千岁怎么逗他。
  真没劲,她想,怎可能有个人两年多都不曾真正发过脾气?尤其在他这个年纪。
 
 
第329章 拒马桩
  旅栈提供的食物难以下咽,但燕三郎不挑食,依旧吃得仔细。千岁观察过,他啃过的猪蹄干净得就像天生不曾长过肉。
  他自幼就养成了不浪费一丁点食物的习惯。
  饭后天也黑了,燕三郎和管事和杜领队简单交代几句就回屋了。他的房间在后排二楼,安静不受打扰。
  燕三郎闭紧门扉,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说明自己外出,然后乘着夜色掩映,从窗户溜了出去。
  岂有进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区区一个关卡,自然挡不住千岁和燕三郎。
  这一回翻山越岭,千岁不再像从前那样单手拎起小少年。燕三郎运起身法,紧紧跟在她身旁。
  他再不愿再像个物品一样,被她提来提去。何况他现在神通渐长。
  在两人脚下,十余里山路也很快就到尽头。
  白天拦住商队的关卡设在河上的桥头。这原该是条小溪,但在几**雨之后已经变作了五丈来宽的小河,并且水流湍急,普通人想游过去而不被发现,有难度。
  当然普通人不包括燕三郎和千岁。
  她趁着河桥无人通行时放出红烟,关卡里的哨兵就直了眼,任他两人大摇大摆走过长桥也视而不见。
  两人拐过桥头树林,都是轻噫一声。
  林子后头的空地上,居然多出偌大一片营地,这会儿灯火通明,其中还常见人影晃动。
  “看这规模,至少驻扎着四五百人。”千岁也惊讶了,“蓊溪县里和红磨谷的冲突,已经这样剧烈了么?”
  红磨谷的村民再多,毕竟也不是专业兵团哪,都说民不与官斗,属地的县尉怎么会调集这么多兵员来封锁红磨村?
  有几人正好路过树林,没看见燕三郎二人,但留下了几句话随风而来:“县令夫人都来了……谈判……”
  “打伤人了,不能善了……”
  燕三郎轻声道:“你能找到主帐吗?”
  “从方位来看——”千岁往东一指,“应该在那边。”时人以东为尊,并且这片空地也是东边的地头更干燥。县兵来这里毕竟不是跟正规军打仗,不需要在营里伪造中军主帐当作幌子。
  下午的兵头子只知道奉命行事,对村里的变故也是一知半解。想要面面俱到,只有问首脑人物。
  千岁和燕三郎捺下性子,安静等待。
  过了不久,就有个婢女走去主帐,看来先前那几人说县令夫人也来了,这话并无谬误,否则县兵围堵红磨村,为什么还会带上女子?
  在她前往河边取水途中,千岁将刚刚从兵头子身上收回来的鬼面巢子蛛又扔到她身上,而后对燕三郎道:“走吧。”
  两人小心绕过营地,直往红磨村而去,一路上避过许多巡逻的卫兵,而后就望见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
  这一路过来望见的水泽不少,但燕三郎几乎是一眼就认定了:“这是花神湖?”
  “花神池。”千岁纠正他,“至少原来是。”
  池子变湖泊,这是暴雨的功劳。“这是整片山谷的低洼处,积水都会汇到此地。”
  “庙呢?”
  千岁往远处一指:“喏,在山头上呢。”
  湖岸边有一小片矮丘,丘上光秃秃地,只有一个小庙尤其打眼。
  它占地最多也只有二十余平方,但是描金绘彩,飞檐斗拱,造得相当华丽。看来若非矮丘上就这么点儿地方,红磨村是很想将它扩建开来。
  她默默感受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庙香火旺盛已极,连里面的雕塑都是愿力缠身。”言下好生羡慕。
  “红磨村对它推崇已极,村里人又多。”
  千岁撇了撇嘴。她累死累活陪着臭小子做任务攒愿力,何等辛苦,结果一座小庙里的木雕泥塑赚得都不比她少!
  “我也该给自己建个庙,立个祠。”她抚着下巴陷入沉思,“享受香火供奉。”那可比自己出面做任务快多了。
  “除非神明。”燕三郎在黟城也见过许多土庙,“同样是庙,有的香火鼎盛,有的残败不堪。”
  “庙和人一样,讲究经营有道。”千岁仍然好奇,想见识一下花神雕塑是何等模样,不过这愿望暂时实现不了。
  因为,从湖边到庙边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看起来人数居然比县兵的营地还要多!
  当然这些人绝不是县兵,从衣著判断,他们只是百姓。
  这里距离红磨村只有百步之遥,这些人,自然就是红磨村的居民了。千岁看到来走动的老幼都有,忍不住道:“真热闹。”
  燕三郎已经瞧出了门道:“他们要守住花神庙和池子,不让县兵靠近。”
  说罢,他伸手一指,千岁就看见湖前的石板路上居然摞起了拒马桩!
  “哟,厉害了。”她越发兴致盎然。
  拒马桩可是不折不扣的暴力设施,在两军对战中用来抵御敌人的骑兵和先头部队入侵所用。布在这里的桩子,都用粗壮的圆木捆扎而成,表面还覆盖带刺的荆棘,可说是武装到牙齿了。
  桩前的地面上,有乌黑的血渍,看来有人在这里流过血受过伤,就不知有没有出过人命。
  并且她也没漏看,桩子后面走动的村民,手里还执着武器。
  那是枪矛,是刀剑,是正儿八经的杀伤性武器,可不是农人所用的锄头钉镐!
  深山当中,居然有一窝子村民胆敢公然对抗官兵,这和反贼有什么区别了?
  千岁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问燕三郎:“下一步计划呢?”
  眼下局势不明,就算他们潜入红磨村,人家也未必有心情跟他们做买卖。
  “绕开村民潜去周家,确定他们手里有没有针胎花存货。”来路上,采买管事已经告诉燕三郎,手里有存货的大户姓周,住在村子东头,“如果有,弄走。”
  能买就买,如果不能买……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千岁喜得伸手揉他头发:“你终于开窍了!”她还以为这小子要先调查官民之间的矛盾呢。依她看来,这就是捉个跳蚤放自己头上挠——没事找事。
  赶紧弄到针胎花,然后撤退,不就完了么?
 
 
第330章 张家长李家短
  想到这里,她又望了望小山丘上的花神庙。在普通人看来,这就是座精心修造过的小庙;但在千岁眼里,它却在黑暗中熠熠闪光,那是愿力的光芒,别人看都看不见。
  要不要弄个明白呢?红磨谷这地方,实在有些蹊跷。
  燕三郎淡定地避开她的魔爪:“采买管事也不确定他家有多少存货,能不能满足我们的用量。”他原本的确货银两讫、正当交易的。可是官兵封锁村子,他也不能大摇大摆进去跟周家做交易,否则被当作奸细抓起来都是最好的结果。
  拒马桩两边都是高耸的岩壁,官兵过不去,却难不住千岁两人。她干脆从顶端攀了过去,燕三郎正想钻入小路,她突然目光一凝,轻咦一声:“看看谁来了。”
  燕三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老太太从花神庙里出来,挎着篮子走向湖边。
  伍夫人?
  这会儿她独身一人前来,小孙子周弦毅并没有跟着。
  池边有个两岁大的孩子独自玩耍,娘亲在林子里跟旁人聊天,没顾得上她,结果孩子迳自往水里去了。
  伍夫人赶紧上前几步,弯腰将她抱起,笑眯眯道:“哎哟,这水可不能碰呀。”
  她牵着孩子返回高地,孩子娘亲才发现娃丢了,赶紧冲过来一个劲儿道谢。伍夫人好好说了她两句,这才走开。
  村民来来往往,都跟伍夫人打招呼,她一一应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越发和气。
  千岁也得承认:“她的人缘确实不错。”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红磨村这些村民敢跟官兵公然对抗,堪称刁民之典范,对伍夫人依旧客客气气,可见她在村子里口碑很好,旅栈掌柜并没有说错。
  伍夫人走到池边,拿石子儿在地上摞起一个小堆,再打开篮子,居然从里面拿出一摞纸钱,对着池水拜了几拜,口里念念有辞。
  她的语调含糊,又是抿在喉间发声,连千岁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祷词。
  而后,伍老太面向池水坐了下来,取出火折子,居然就在池边烧起了纸钱。
  几个妇人经过,见状即道:“伍夫人,你心可真善。官兵为这事打砸围村,你还给那女人烧纸钱!”
  伍夫人叹了口气:“她也是不幸溺亡,怎知死后还有这许多牵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几桩祸事怎能怪在她头上?”
  几个村妇面面相觑,也觉有理,于是坐下来帮她烧纸钱,其中一人就道:“这件事,也不知要如何善后。”
  另一妇人压低了声量:“县令想在花神池作法超度,村正和村里的大户们断然不会允的。”
  “那怎办,官兵会不会强行攻打?”
  几个女人议论纷纷,伍夫人在一边默默烧她的纸钱。千岁看到这里,忽然道:“她们烧得很小心,就地掩埋,不让烟灰落水。”
  每有一摞纸钱化成了灰烬,她们就及时在沙地上挖个小坑,将纸灰埋了,以防它们随风飘入池子。
  是以月光抚慰下的池水,看起来依旧干净而恬淡,仿佛不沾尘污。
  只这一个举动,就能看出花神池在村人心中的地位。
  伍夫人看着这样的池子,也在轻声道:“今年暴雨,许多腌臜漂进池里,不知花神会不会不满?”
  “会吧,否则今年为何针胎花减产?”
  五个人烧纸钱,转眼就能收工。伍夫人留下来收拾场面,几个妇人又是结伴离开。
  听到这里,也没甚有用的情报了。千岁和燕三郎轻手轻脚离开了花神池边,恰与那几个妇人又是同路。
  又晃过两组村民,千岁领着燕三郎一边往村东头行去,一边道:“你注意到了么,她们提起女尸,说它‘漂’进花神池,这说法与兵头子不同。”
  兵头子说,县令家的儿媳妇死在花神池。
  几字之差,内涵十足。
  燕三郎嗯了一声:“就是说,她可能死在别处,才被冲进花神池。”
  花神池的位置是整个盆地的最低洼,百流汇入,将死尸也冲进去,这没甚奇怪。
  这时那几个嘴碎的村妇也在聊天:“伍夫人真是个好人,年前我家那口子向她借马车,路上出了点意外,迟了一个月才归还,她也不着恼,也没管我们多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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