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上)——风行水云间
时间:2021-09-20 09:31:05

  在他看来,能活下来便胜于一切。“只要走一趟靖国王宫,你就回来红磨谷继续做花神?”
  曲云河苦笑一声:“是。”
  一百年前他可以慷慨赴死,现在得知自己被永久绑定在红磨谷,他心灰意冷,亦觉生无可恋。
  然而一个人可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却不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若是就这样立地自尽,死得无声无息,曲云河做不出来。
  好死不如赖活,这小子说得对。
  燕三郎却道:“那说不定有办法。”
  “嗯?”曲云河一怔抬头,却见千岁撇了撇嘴:“喂!”
  又要折损她的愿力啊,她不愿意!
  燕三郎面不改色,从颈上拽出一条红绳,抓着坠子对千岁晃了晃:“完成了……好像吧。”
  完成什么了?曲云河不懂这个哑谜,千岁却一下子瞪圆了眼:“哎?这样也算?”
  “看来是算的。”只有他们二人能看见,木铃铛散发出浅淡的光芒,而后其中分出一点飞去千岁那里,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通体舒畅。
  有愿力入账的感觉,怎就这样心旷神怡呢?
  不过两人都注意到,铃身上的“花神”二字并没有散去。
  这算任务没完成吗?可是报酬已经发下来了。燕三郎看向千岁,这种情况从前有过么?
  千岁不理他。
  领到了报酬,她立刻就是眉开眼笑,对着曲云河轻声细语:“其实吧,倒真有法子让你短时间内离开红磨谷,外出一趟。”
 
 
第363章 期限四个月
  曲云河大喜:“愿闻其详!”
  千岁有话说在前头:“不过你最后还得回来。”
  “君子一言。”
  红衣女郎这才指点他返回花神池底,收取自己遗骨,再制作金漆刷遍,以朱砂绘制符文附于其上,最后入巨瓮封装,放置到花神庙中。
  那金漆出自千岁之手,燕三郎也不知其中配方和主料。
  “你同它本是一体,可将它当作你的法身,镇于花神庙中,接受乡民的香火供拜。”千岁显然很有经验,可以对曲云河这个新晋花神指手划脚,“如此,你的短暂外出就不算擅离职守,在这期间仍可使用愿力。”
  曲云河一一记下。
  “但你要记得,这金漆的效力只能维持一百二十日。超过四个月,你还流连在外的话,就会自动变回一截木头,挪动不得。个中利害,你自己知道。”
  “你多虑了。”曲云河正色道,“只要让我前往靖国旧宫了愿,今后必定安守红磨谷。”
  他的目光沉静得有些颓败。
  燕三郎目光一转:“靖国王宫好似离春明城也不算远?”
  千岁立刻警惕起来:“喂,你要作甚?”
  “针胎花的开花时间在春夏之际,这会儿已经过了花期,‘花神’应该闲下来了。”燕三郎目光微动,“我也想去靖国王宫走一趟。”
  千岁奇道:“为什么?”
  “凭吊古人遗迹。”燕三郎向她露齿一笑,“先生教导我们,百闻不如一见。听过靖国女皇秩事无数,还是想亲眼看一看。”
  他是那种想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不像哪。千岁满眼都是怀疑,但她知道这小子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地,也只好应道:“那随你。”
  这话说出来,曲云河才觉不可思议。
  这还是他印象当中最难说话、喜怒无常的千岁大人吗?
  在他沉睡的一百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千岁拂了拂秀发:“回聚石滩吧,你该给村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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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聚石滩上,村正将人群劝散。
  县令押着犯人走了,村民各自回家,村正却留了下来,背靠河水、面对针胎花林渐渐等待。
  人散了,聚石滩又变得更加空旷,夜风更加寒凉。村正没有拒绝其他村老递来的獭皮厚袄,旱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也就在众人离开不久,石滩上沉寂已久的树怪又动了,自己走回林中,落地扎根,重新化作安稳的树。
  而后,林中有三人信步而出。
  村正连忙迎了上去,眼里都是忐忑:“花神大人!”
  就算他们知道了曲云河原本曾是个人,对他的尊敬依旧不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红磨村人的衣食父母。
  曲云河默默看着他。
  众村老围了过来,显得更加卑微、更加小心翼翼:“大人,求您留下!”
  没有花神,红磨村就没有未来。
  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曲云河现在却能清晰感受到这几个老人心中的敬重、惶恐、不安和希冀。
  他们真心渴望着他能留下。
  若是一百年前,有个人也这般希望他留下就好了。曲云河暗中叹了口气,面上却道:“我要离开。”
  众村老一起跪下,险些痛哭流涕。
  千岁忍不住挑了挑眉,曲云河竟然还有虐人的爱好,她从前怎未发现?
  就连村正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曲云河才施施然接下去:“我只离开四个月,最迟明年春天即返。”
  哭声戛然而止,村正瞪大了眼:“这、这……当真?”
  千岁原本抱臂站在一边,这时打了个呵欠:“好困,我俩先找地方睡一觉,明早在红磨谷关头桥边碰面吧。”
  ……
  燕三郎半夜敲门,孙家人都呆住了,面对他有些惴惴,不复先前随意。
  能和花神比肩的人,那会是等闲之辈吗?
  哪怕眼前这小少年个头不高,孙家男人望着他,也有莫测高深、高山仰止的感觉,明明一肚子疑问,还是不敢宣之于口。
  靳娘子可就比他直爽多了,将两人请去客房,眼珠子转来转去,还是忍不住打探道:“石小少爷,您和花神聊完啦?”
  “聊完了。”
  “阿眉已经睡啦。”她更小心翼翼了,“您、您二位这是打算?”
  燕三郎道:“我答应过阿眉,要送她一个更好的玩偶。”
  靳娘子双手连摆:“不、不必了!能够惩治周弦毅给阿眉出气,我家已经感激不尽!”若非燕三郎和千岁指点,孙家是拿周家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再恨周弦毅,也动不了对方一根寒毛。
  燕三郎却转向千岁伸出了手。
  “干嘛?”
  他言简意赅:“玩偶。”
  他做他的诚信君子,为什么受损失的是她?她嘟起嘴,满脸不悦。
  燕三郎看出她的不情愿,补了一句:“昨晚是你亲口答应了阿眉。”
  那是哄小孩的话,三四岁的小女娃能有什么记性,睡一觉就忘了吧,何必当真?千岁呶着嘴,有心不给。可是燕三郎目光灼灼望着她。
  这臭小子,为什么总在不该固执的时候冥顽不化?千岁张了张口想拒绝,但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
  罢了,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削他面子。
  她从鳄皮手鼓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递给靳娘子:“这是正颜镜,经常照镜子就能改善骨相,让女子变得更美。”
  靳娘子愕然:“这,我家受不起啊!”
  千岁睨她一眼:“你不想女儿变得漂亮?”
  “想,可是……”
  “想就收起来吧。”千岁冲她一笑,齿若编贝,“但劝你小心收好,莫让外人知晓。否则——”
  她拖长了语音,悠悠道:“为了争夺这镜子折损的人命,可真不少呢。”
  靳娘子“啊”了一声,不敢再推辞了。
  哪有女人不爱美?哪怕听说这东西很可能带来灾祸,她也忍不住想收藏哪。
  接下来燕三郎问起聚石滩上的故事,靳娘子遂将杀人真凶伏法的经过源源本本都说了。
  千岁也恍然:“原来是伍夫人。”
  靳娘子忍不住叹气:“怎么会是伍夫人呢?”
 
 
第364章 天理和公道
  孙家男人回了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靳娘子白了他一眼:“你还能吊两句书袋子呢?”
  燕三郎喝了一口茶:“伍夫人本不是恶人。”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恶人。她平时的确热心乡邻,时常替人排忧解难。
  “就是!”靳娘子哼哼两声,“我看毛病还是出在她那个调皮孙子身上。要不是想着替他灭口,伍夫人也不会动念杀人。”
  她是太讨厌周弦毅了。燕三郎笑了笑,不再多说。
  夜色已深,靳娘子抓着丈夫告退了,给他们留下一套小小的客院。
  他们走后,燕三郎耳边只有秋虫呢喃,以及千岁的提问:“你觉得,毛病出在谁身上?”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燕三郎一下就听明白了:“当然是伍夫人。”
  “哦?”
  燕三郎悠悠道:“是她把周弦毅宠成了连她自己都不信任的模样,怪得谁来?”
  “伍夫人自己种出来的恶果,最后的确只能自己吃下去。”千岁想了想,笑了。“说不定,周弦毅当真无辜呢,章家小女孩只是自己掉进水里?”
  她接着道:“你看,暴雨过后土石浮动,小女孩对印斗石周边又不熟悉,争抢中失足摔落下去,也有可能呢。”
  当时的情景只有两个目击者,其中之一落水,另一个就是周弦毅。可是孩子哪怕再信誓旦旦,有几人会把他的话当真?
  的确,周弦毅的性情顽劣不堪,伍夫人心知肚明,只是抑制不住自己的疼爱之情一再宠溺,属于明之而不得不犯。是以听见温晴芳女儿的呼救和落水声,伍夫人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女童自己摔跌,而是孙子将她推了下去!
  原本从周弦毅过往的前科来说,这是极有可能的。因此伍夫人听到温晴芳的威胁,首先想到的不是申冤,而是灭口。
  她相信孙子的确干了坏事,而她必须像往常一样,为他收拾善后。
  只不过他这回闹出来的麻烦有点大,她费的力气也就更大了——杀人。
  自始至终,她和所有人一样,都不相信外孙是无辜的。
  燕三郎顺口道:“也只是‘说不定’,没人能拿出证据。”
  “你忘了我的本事?”千岁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只要对他施展摄魂术,真相还不是信手拈来?”
  燕三郎侧头看向她:“你愿意?”
  “当然……”她笑吟吟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不愿意!真相哪有那么重要?就让那小子把牢底坐穿吧。”
  如果周弦毅没推人下水,她是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可是,姑奶奶不愿意呀。
  她笑得又明媚又灿烂,燕三郎也是回以一笑:“随你。”
  他知道,她还记得周弦毅拿竹箸捅猫肚子的仇,还记得山路上扔石头的仇。
  他家阿修罗可是很记仇的。
  现在他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木铃铛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曲云河一答应会回来这里当花神,铃铛就给付报酬了,但又没提示任务完成?”
  他的潜台词是,铃铛怎么会管谁在红磨谷当花神这种小事?
  千岁听懂了,耸了耸肩:“谁当花神,这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天机也不可能因此紊乱。即便是温晴芳母女被伍夫人害死,那也只是生灵之间的正常侵吞,合天地规则。”她伸手枕在脑后,“天理和公道,原本就是两码子事。”
  天理是天地万物运行之理,衍生不灭、冷酷无情;而公道,公道只在人心。
  人心是知道冷暖是非的。
  这个道理,连容生在课程上反复说过多次,燕三郎早就懂得。
  “天机为什么被引动?”
  “这就有趣了。”千岁嘴角弯起一点弧度,“恐怕是因为曲云河无意中接下山泽之位,苏醒以后却违背职权之故。”
  “怎么说?”燕三郎也很感兴趣。
  “你看过哪个土地公自己跳出来打杀普通人?”千岁好笑道,“他的职责就是保一方水土平安,润物无声,而不是人前现身、干预世事!更不用说,以山泽之名来杀人了。只有将他重新按回山泽的职位上去,让他答应从此安分守己不再胡来,我估计这任务才算完成。”
  原来如此。
  燕三郎恍然。
  千岁又道:“恐怕我们这回接到的是分段式任务。原本任务即将完成,结果曲云河的心愿又将它引动,所以‘花神归位’这个任务只算完成了一半,木铃铛也就结算当前的报酬。至于后一半,大概要等到曲云河返回红磨谷才会给付吧?”
  说到这里,千岁盯着他道:“你为什么邀请曲云河同行?”
  方才不方便,现在总可以说清原因了吧?
  “我记得你从前说过,倘若有新鲜针胎花就能炼出更好的药丸,直接替代药浴?”
  “你小子……”千岁一怔,然后就懂了,笑骂一句,“太奸猾!”
  燕三郎的药浴已经坚持了两年。最开始他底子不好,千岁才用此法助他行功。如今他经脉都快打通八条了,无论是气血还是真力的运行都远比同龄人更快。对现在的小少年来说,药浴的确不是必须的了。
  再者,后面的修行越来越艰难,每多养出一条真力小龙,难度都会指数级上升。这种情况下,用药求缓、求平稳或许才是最好的方式。燕三郎未必能将这个原理说得头头是道,但他隐约觉得应该有所改变。
  千岁思忖半天,也同意了:“好,从药浴全改成口服罢。”修炼《饲龙诀》的人太少,成功的例子也仅有那么一个,其中的机理、步骤,连她也要摸索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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