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她就是逗逗小姑娘嘛!不该操的心就别操啦。
荆庆在一边憋着笑。燕小哥和千岁这两人,怎么看也不是束手待擒的性格啊。
“无妨,我们自能应对。”燕三郎移开话题,“你上岸之后,要去霍芳芳家里?”
“啊,是!”窦芽用力点头,“她全家都被下狱,我提早出了迷藏国,现在赶去说不定能多救几人。”说到这里,有些不舍,“你、你们呢?”
“我回春明城。”燕三郎笑了笑,“还有学业尚未完成。”
荆庆挠头:“祖父心愿已经完成,我就想游历四方、增长见识。”
千岁斜睨着他:“何况你现在也有钱了。”
荆庆打了个哈哈:“千岁姑娘谬赞了,我这点斤两哪能跟你们比啊?”
他是赚够了几辈子的钱,余生可以花差花差。
迷藏国就是这么一个非凡之地,只要你有命走一个来回,八成能获得格外可观的回报。
窦芽指了指胡成和阿倩,好心道:“你们随我去找窦芳芳的家人吧,而后我带你们回拢沙宗。我们宗门名下产业众多,总能找到适合你俩。”
胡成好生欢喜:“那可太好了,就麻烦窦姑娘了!”
阿倩看看他,再看看众人,低低说了声“谢谢”。
燕三郎原本也想过胡成这两人如何安置的问题,毕竟是自己将他们带了出来。现在窦芽主动将他们揽为责任,更合他意:“麻烦你了。”
这时就连千岁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实在是个好人。
哼,滥好人。
“不麻烦,不麻烦!”窦芽看了看千岁,见她没表态,忍不住问:“千岁姑娘呢?”
“我?”千岁指了指自己,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上岸以后,你去哪里?”
“我当然是……”她一把抓住燕三郎胳膊,把螓首靠在他肩膀上,“跟着我家小三儿走啦!”
“对吧?”她仰头望向少年,笑靥如牡丹怒放,连荆庆都看得下意识屏住呼吸。
“……嗯。”她是木铃铛器灵,当然只能跟着他走。可她的话听起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燕三郎没有否认,窦芽脸上闪过一丝失落,想起朱仙楼里见到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清晨,然后又想起方才燕三郎关着门,但是门里传来的响动……这点情绪转瞬即逝,她还是举起酒杯:“来,为我们平安逃出迷藏国浮一大白!”
这一趟海上归程就无风无浪,同船的海客们也很老实,一路太平无事。
船只逆风而行,花了十五日才返回陆地。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上岸后,众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散伙饭,也就要各奔东西。
窦芽也喝了几口酒,这时就红着眼眶问燕三郎:“今后还有机会再见么?”
此后天南海北,恐怕难有相聚之日。少年心知这个道理,却冲她微微一笑:“有的。”
话音刚落,腿上一疼,却是千岁用力掐了他一把。
燕三郎不理,正色对窦芽道:“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
窦芽眼睛一亮:“你说!”
“据传说,拢沙宗的开山祖师曾经执满愿石进入弥留之境,换来心想事成,后来就创立了拢沙宗。”燕三郎轻声道,“我想请你核实这一说法,最好能找出他进入弥留之境的办法。”
“满愿石?弥留之境?”窦芽眨了眨眼,老实交代,“好像都未听说过。我回去帮你问问。”
“如果事情难办,你就去找端方。”千岁挟了颗花生米吃,“他还欠燕时初一个人情,大人情。他要是问起,就说衡西商会的老朋友找他帮忙。对了——”她拍拍燕三郎胸口,“那时这小子姓石!”
“噢……好!”窦芽不傻,听出其中有些隐情,也不多问。接着两人互留传讯方式。
这顿饭就吃完了。
窦芽带着余下两人挥手道别,中途回头两次,眼睛发红。千岁这会儿觉得她不像苹果了,像兔子。
阿修罗警惕起来,赶紧拉着萝卜,哦不,赶紧拉着燕小三往反方向走了。
他们也要启程返回春明城。
千岁就叹气了:“要是把那头巨鹰带出来就好了,高来高去赶路多方便。好不容易多个牌子,结果你带个土著出来。”前往迷藏海国的路上遇见风暴,有船只遇难,燕三郎拣到一块雾隐牌,后来给胡成用了。
“说的是。”要是有个飞行座骑,从这里到春明城或许不出十天。“有缘再入手吧。”他掏出迷藏国的通行令牌看了两眼,随手扔了。
离开迷藏之后,各人检查自己手里的通行令牌,发现它们要么发白开裂,要么直接化作粉状,不再成形。
通行令作废了。
这与荆庆和海神使所说相符,通行令牌并非圣树的树芯所制,其强度有限,只能通行雾墙三、四次。所以,这东西根本没法当作传家宝交给后世子孙。
他轻轻叹了口气。
通行令作废,迷藏国再也不会向人类开放了。或许,这对两个世界都好。
《迷藏》卷至此结束,下一卷故事《鸿武》即将展开^_^
第713章 春暖花开
紧赶慢赶,燕三郎终于在五月初一当天赶回了春明城。
他在迷藏海国待了八天,人间就过去近百日。等他返回句遥国,一路春暖花开。
家在近郊,少年沿湖而行,仍觉凉风扑面。杨柳满头青丝拂水,林间的芍药、湖中的白莲都在笑脸迎人。
湖水从开春就涨了上去,淹没春深堂长堤上的石阶。
大门依旧熟悉,两个石狮子憨态可掬。燕三郎发现门楹上的春联换过了一幅,笔墨酣畅,望之眼熟:
竟然是连容生的字迹。
显然他离开春明城期间,连容生也没有忘了对学生家里多加照拂。
大门紧闭,他上去轻叩门环。
才敲了两下,眼前一花,有东西从门上跳下来,直扑他脸面。
燕三郎伸手一抄,就把那物接在手里,抱进怀中:
“芊芊!”
这个白茫茫、软乎乎,一边打滚卖萌,一边不忘嗲声嗲气的团子,就是白猫芊芊。
猫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跟他对视,嘴里喵呜喵呜说个不停,又伸出毛茸茸的前掌抚着主人的面颊。
燕三郎不通猫语,但也轻易听出了它的抱怨。
千岁呵呵一声:“她居然没把你忘干净。”
“衣食父母不能忘。”燕三郎在心底暗说一句,比你有良心。
他顺手掂了掂猫儿,好像又重了一点。千岁也怒道:“怎么又吃胖!该节食了!”
这也是她的身体啊,太肥算怎么回事!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黄大望见燕三郎,眼睛瞪得和猫儿一样圆:“您、您回来了!”
他后退一步,立刻想起上一次燕三郎远行回家的情景,扭头朝着后头喊:“老爹,主人回来了,两位主人都回来了!”
燕三郎微一挑眉。这个“都”是什么意思,他回来了,千岁能不跟着回么?
主人回家是大事,黄老爹领着几个小的出来了,当然是热烈欢迎。
晚上是接风席,山珍海味管够,这让清淡了两个多月的千岁很是满意。
……
次日,燕三郎梳洗整齐,去拜会恩师连容生。
连府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剃头师傅,正在给连容生打理头面。年初,连容生高堂去世,他要守孝百日才能理发。
“回来啦?”连容生看他一眼,“好似又长高了一点。”
燕三郎往他下首一坐,自有下人过来接走礼物、奉上茶水点心。
而后,他就将迷藏海国之行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只略去跟木铃铛有关的部分。
饶是连容生这辈子经历风浪无数,听到后来也是面容变色,连道“意料不到”。
“黄金乡的背后是食人窟。”连容生的胡子也修剪整齐了,捋起来特别有感觉,“是了,唾手可得的财富,哪是那么容易消受?”
他想了想又道:“照你所说,他们占据海客身体来到人间,其中可不乏身居高位者。”
“是。”燕三郎恭声道,“与我同船前去海国的丁云正就被侵蚀,换了芯子。他是宝夏国上柱国第三子,奉命前往迷藏国筹集军饷。”
“如此说来,迷藏国在人间可攒下不少权势,好在他们六十年必须回去一趟。”连容生呼出一口气,“过去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们在人间怎样呼风唤雨,轻启祸端。时初,你出手端掉迷藏幽魂一族,不仅造福迷藏本国,也于人间有功!”
燕三郎老实认夸,千岁却“切”了一声:“还用他说?木铃铛早就这样认定了。”否则怎么会给出极尽丰厚的报酬?还不是因为她和小三修补因果有大功?
“不过,你也结下了仇家。”连容生沉声道,“雾墙关闭之前,必有幽魂披着人皮离开迷藏。它们记恨你灭其活路,恐怕会来寻仇。”
“学生等着就是。”燕三郎抱着水来土淹的态度,“再说天下何其大也,他们也未必找得着我。”
“你没说过,自己来自春明城?”
“这个……”燕三郎汗颜,“有,对庄南甲提过一嘴。”当时在去往迷藏国的海船上,人人都做自我介绍,他也提了一句。只说自己来自哪里,却没有提起具体的营生。
那时的庄南甲看起来只是个市侩的矮胖富商,哪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迷藏老鬼。
“不知天高!”连容生瞪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会像泼皮无赖打架,直接上门?”
“先生是指?”
“恐怕他们还要借助权势。”连容生叹了口气,“句遥多年太平,国富民安,是个居家营商的好地方。可它毕竟只是小国。如果被人施压太过,把谁献出去都不奇怪。”
这一点,燕三郎倒没有细想。“如何是好,请先生教我。”
“你就要出师了,该想想今后何去何从。”连容生慢慢道,“至少要谋个高就,才有不被人加害的资本。”
燕三郎想了想:“卫国?”
连容生笑了:“你自去想清楚就好。”
去卫国任职之事,燕三郎从未细想。不过连容生多次提出,他也觉得自己有认真考虑的必要了。
句遥只是小国,只是他修行途中的落脚点。他从没想过在此一住终身。
天大地大,他还是要去外面闯荡的。
韩昭和萧宓一直虚位以待。尤其后者也是勤快,每两个月就给燕三郎寄封信,写一写趣事、要事、大事。
燕三郎的回信可就少得多了,前往迷藏国期间更没空执笔。
昨晚他还在春深堂看到了萧宓的来信。离开数月,萧宓的信件就积攒下来好几封。
他打开第一封,年轻的国君抱怨,王廷开始给他物色皇后人选。按卫国制例,新王十六岁就可以娶后了。
经过了前任卫王的杀父弑弟,老萧家就剩下这么根独苗苗。卫廷从上到下都希望新王能够充实后宫、开枝散叶,以稳定大卫江山。
按萧宓的原话说:“无趣得紧,孤又不靠着娃娃治天下!”他才成年不久,正是意气风发、踏马江湖之时,哪里考虑什么后代子孙嫡长!
这种话,他也只会对燕三郎说。
第714章 你偷吃了?
信末,照样问千岁安好。
后面一封内容,也大抵如是。
不过燕三郎打开最后一封看了两眼,眼神就变得凝重,而后将千岁喊了进来。
白猫打着呵欠,从树杈上跳进屋子:“萧宓的信吗?没兴趣看!”
“这封不同。”燕三郎把信纸在她面前缓缓展开,“萧宓说,他寻到了三眼怪物的一点线索。”
在赤弩雪山,韩昭擒下前卫王,平定大局。不过后者却放出三眼怪物,险些破围而逃。
怪物因此给萧宓留下了深刻印象,回到盛邑以后就下令严查。
过了这么久,终于有线索了么?
“小气。”白猫不高兴道,“直说线索不就好了,卖什么关子?还要你过去!”
当然萧宓的原话没有说得这样直白,只是诚恳邀请燕三郎去盛邑,一叙旧情、把酒言欢。
……
接下来两个月,燕三郎都在春明城潜心治学,一边讨教夫子,一边写自己的出师策论。
连容生的确对他另眼相看,但这不意味着老学究对降低对他的要求;相反,以燕三郎对连容生的了解,恩师对自己的出师历程一定是更高标准、更严要求。
从迷藏国返程那十多天里,他就已经想好了议题和大纲,所以写起来飞快,只用了两个月时间。
然后,预感成真。
连容生看过以后就打回来了,令他修改。
通篇文章,千岁是逐字逐句看了的,还提过意见,这时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姑……你写得极好,用不着改!”
可惜,他的夫子是连容生,不是她。燕三郎看了她一眼,重新推纸磨墨。
生活古井不波。
千岁回来这么两个月,日子从“在家万般都好”已经变成了“在家万般无聊”。除了炼制琉璃灯、作弄黄鼠狼之外,就是怂恿燕三郎出去吃喝玩乐。不过少年的心思都放在课业上,出门频次大概率减小,她很是不满。
“你这年纪正该是春风得意时,怎甘成天憋闷在家!”活得像棵树!生龙活虎一大小伙子,怎么把自己栽成宅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