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吨位比前面的“贼”至少要重一半,速度就没人家快,双方之间越追距离越远。
整条街静悄悄地。但黄大的耳力了得,已经能听到有些房屋当中传来窸窸嗦嗦起床和扒门缝的声音。
但就是没人开门出来。
蠢蛋。黄大暗骂,这种时候喊什么“抓贼”,有人出来帮忙才见了鬼,应该喊着火才对。
当然,他有任务在身,也不会去当这出头鸟。
想起任务,他立刻转头,重新看向门庭。
香椿芽已经装了小半篓,那三人也停手了,有两个还趴在树上居高临下看热闹。
待贼和抓贼的跑远,他们才溜下树来。伙计去开门,厨子回后厨。
东边日出,黄大化作人形,小饭馆这天的正常营业也开始了。
黄大先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否则一个大活人坐墙头,太引人注目了。
这天小饭馆的生意也是很好,它家做的又是快食,多数人吃完抹嘴就走,大树下的饭桌来来去去无数食客。
黄大无聊透顶,数出从早到午一共有四十七桌客人,其中二十桌都坐在大树附近。
候到傍晚,老刘来了。
第796章 从她口袋里掏钱
他还在老地方坐下来叫了一碗面。伙计离开以后,他觑着四下无人,悄悄将手伸进了香椿树的树洞里。
黄大瞳孔骤缩。
因为老刘飞快缩手,指尖赫然拈着一团纸球!
黄大记得清清楚楚,昨天老刘放进树洞的字条子叠得整整齐齐,像块小豆腐,而这张纸球却皱皱巴巴,连纸质看起来都不是同一张。
也就是说,在过去的十余个时辰里,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走香椿树里的银子,又重新放进一团纸球吗!
黄大心里跟猫抓似地,恨不得跳下去揪住老刘,质问一个为什么。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冷眼看着这厮吃喝。
这地方诡异,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
老刘把纸球打开来看了两眼,恰好伙计端着热腾腾的面条来了,他就把纸张重新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
这回他吃得很快,不到半刻钟就让大碗底朝天。
老刘急匆匆往家走,路中还碰着一个人。
那人力气很大,老刘被撞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开口想骂上两句,哪知那人回头一瞪,眼神凶恶。
他立刻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默默低头走了。
回到家,关起门,他伸手进口袋拿纸球,不料掏了个空。
婆娘看他手僵在口袋里,半天掏不出来,连问怎么了。
“没了。”老刘想起方才碰撞自己的人。娘的,遭贼了!
这下怎么办,难道再花十两银子去买配方吗!
……
黄大急匆匆奔回邀景园,不像往常那样去找张涵翠,反而满园子找白猫。
这难度就大了。
燕三郎身边正在和李开良商议财务,千岁嫌这些听起来枯燥无聊,早溜出去玩耍了。而偌大的园子里,又有谁能实时监控一只猫?
“女主人!”黄大到处叫唤,当然是在燕三郎身周三百丈范围内(一公里)。他想吐槽啊,这范围也太大了!“女主人!”
他喊到嗓子快破了,才听见了女主人的回答:“吵什么?”
黄大一回头,看见白猫就团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只是山石雪白,和白猫宛若一体,它往那里一趴一闭眼,基本谁也看不见它……
据说这还是从中部的雪湖边上运来的奇石。
黄大赶紧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凑过去掏出那个纸球,在白猫面前展开:“女主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春桃’的配方?”
白猫打了个呵欠:“这笔迹真是丑上天了。”
不过它看了一眼,眼神就变得专注,再多看两眼,瞳孔都微微放大:“居然没错,是我的配方!你从哪里弄来的?”
“就、就我上次提过的,跟踪多日的那个中间商!”紧接着,黄大就把过去两天的观察成果如实汇报。
白猫听得尾巴一甩一甩:“所以说,哪怕你盯梢一整天,还是没法子确认写出配方的人是谁?”
“呃……”他若是回答“是”,会不会被直接打残?
千岁只是顺口一问,倒没想要他的答案。她盯着纸团来了兴趣:“居然真把配方写出来了,连‘茴蚁’都有,只是字写错了。嘿,‘火蚁’是什么鬼?”
茴蚁也是火红色的,与火蚁外观的确相似,外行认错也不无可能。
可问题是,不曾亲眼看见又怎能认错?
撰写配方这人,到底用什么法子来还原她和张涵翠的香脂配制呢?总不能是那人也潜伏在邀景园里吧?
“你不用去监视天馥楼的坊工了,这与他们无关。”千岁下达指示,“盯紧了那个姓刘的。你偷走他的配方,他只好再去买。对了,你方才说,姓刘的只在树洞里塞了十两银子?”
“是的,两锭五两的,合起来十两。”黄大坚持,“我不会看错。”在两位主人的教导下,关于钱的问题,他自来不敢含糊。
“配方窃贼花费恁大力气,不会只满足于赚个十两银子。”千岁想了想,“你回去盯紧,这几天可能陆续会有人去购买配方,这种买卖还会反复。多来几次,你总能抓到窃贼。”小三最近太忙了,没空管这种小事,否则让他带她走一趟就能水落石出。
黄大想起张涵翠所说的麦广烧鸡店,赶紧将这事儿也一起上报。
“这人手还伸得挺长。”千岁沉吟,“看来他四处抄袭独门配方,再转卖给姓刘的这种二道贩子,从中获利。仿麦广的烧鸡店开了十一、二家,这人至少能赚个一二百两;以此类推,天馥楼的香脂方子,每个都能让他至少赚上百两。卖出十几个方子,就是至少千余两银子入账,呵!”
说到这里,她眼中寒光一闪。
这人偷抄配方,就是从她口袋里掏钱!
“该死!”黄大怒她之所怒,恨恨道,“该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
“好极,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妥。”白猫又跳上假山,“下午我还得跟着小三出门。你记着,我的方子不是那么好仿的,偷配方的人要倒大霉,你且去小饭馆盯着就是。”
黄大领命而去。
他回到小饭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前几天,自己只顾着监控老刘了,却不知有多少人往这小饭馆的树洞里投过了字条和银子?
唉,有钱难买早知道。
……
燕三郎最近忙得团团转,连想起黄大的功夫都没有。
他抵达盛邑已经大半个月,也正式进入大小门阀权贵的视野。这少年刚到国都,就得卫王登门接见,谁对他都好奇得紧。一时间无数人向护国公府的贺夫人,向鲁大将军,向威武侯都打听了个遍。
得到的消息,令他们大吃一惊:
三年前的国变背后,有这少年的鼎力支持;
年前暄平公主失踪十天后得以找回,也和这少年紧密相关。
尤其他今年才十六七岁吧?就得了卫王封下的伯爵。尽管还没官职在身,可就凭他立下的功劳,就凭卫王和他的私交,谁看不出他前途无量?
于是邀景园接到的拜帖、请柬,一下子暴增了十倍不止。
第797章 走不完的人情
上到王廷大官,下至民间富商,都希望跟燕三郎面对面聊一聊,混个脸熟。
国变三年来,卫王廷格局大改,如同雨林里的腐木倒下,必定有新萌崭露头角。莫说拜帖上五花八门的署名了,就是韩昭给燕三郎弄来的王廷官员名单,十个里面他也认不得两个。
这场意义深远的动荡,直至今日都未完全结束。大量人才向盛邑聚拢,希望在阶层固化之前寻到一部登天之梯。
这就成了燕三郎的棘手难题。他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接见那么多人。
关键时刻,贺小鸢又往邀景园送出一名长随。
此人名为贾汝南,盛邑本地人,今年三十有五,先后曾为十余豪门服务。他家原本也是盛邑贵族,二十多年前破落,但贾汝南凭着自己的本事重新成了体面人,也能混个吃香喝辣。
他的本事,就是对盛邑的官场结构、本地礼仪、豪门派系、迎来送往,甚至权贵喜好都了若指掌。初入盛邑者想混好上层圈子,就非要雇这么一位长随不可,否则轻易就能得罪人。
似贾汝南这样的长随与一般仆佣不同,不签卖身契,只走雇佣协议,报酬逐年看涨,非常可观。
自然燕三郎不缺这点钱,只赞贺夫人贴心。他现下的确就缺这样的专才。
贾汝南果然没有白拿他的银子,入府才半天,就把邀景园收到的帖子整理完毕。这其中,哪些宴会值得燕三郎前往,哪些该允许人家登门拜访,哪些可以暂时延后,哪些看心情决定见不见面,还有哪些是压根儿可以置之不理,贾汝南都做了归类。
甚至,他连一些贵人的喜好都随手标注。燕三郎如果赴宴或者上门,就可以据此备礼。
千岁审查过后,也觉得燕三郎雇人这钱花得很是值当。
“不过我们现用的人才都是护国公府推荐来的,这样不好。”她想得长远,“还是要靠自己的骨头长肉才行。”
所以燕三郎这些天都忙着迎来送往,人情走礼。
邀景园门庭若市,从清晨到傍晚都有马车抵达。攀交情、护门面,这是每个盛邑贵族的必修课,现在燕三郎要补课了。
这样被迫营业了七天之后,连他都有些吃不消:“比练习《饲龙诀》还累!”他原本就不爱笑,现在两颊酸疼,说话都费力。
白猫更是有气无力:“啥时候才是尽头啊?”她被迫和小三绑定在一起,他出去,她也得跟着。看他和一群人呵呵呵、哈哈哈说着客套话,实在太无趣了。
尤其她时不时还要被请出书箱子,走两步摆造型,再听旁人啰里叭嗦夸一顿。
被夸是件好事,但听上十遍、二十遍……一百遍,就会腻味了,尤其这些人奉承小三连词儿都不换新的,夸奖一只猫又能有多少词汇?
“快了,快了!”贾汝南到现在还是精神抖擞,燕三郎怀疑这人其实是有修为在身吧?“除了从前的镇北侯,盛邑许多年都没出过燕公子这样了不起的人物了,大家都争着想要亲睹您的风采。要知道,多数贵族就算在当地呼风唤雨,来到盛邑都是门可罗雀,压根儿无人问津。”这里可是国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人正眼相看的。如此风光的主儿不多见,他做这行当多年,总共也没碰上两个,现在能到这少年麾下办事,只觉与有荣焉。
贾汝南有种预感,今后自己说不定能凭借东风扶摇直上,所以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一点儿也不!
他又抽出一份请柬,脸上笑容不打折扣:“这里……”
燕三郎忍不住搓了搓脸,眼角余光正好看见白猫四脚一软,一下摊在椅子上:“还有?”
“您走完这最后一趟,余下的请柬都看您心情,想见就见,想歇就歇。”贾汝南哄着他道,“怀王虽是地方大员,根系并不在盛邑,可是镇守西疆、手握重兵,值得一会。”
白猫的耳朵顿时竖起。燕三郎目光一凝:“怀王给我发请柬?”
是——那个怀王?
“听说怀王今天午后刚刚抵达盛邑,就派人送帖到咱府上了,可见对您的重视。”贾汝南将烫金帖递了上去,“今晚,怀王父子在西滨酒楼宴客。”
“怀王父子?”燕三郎接过来看了两眼,官样文章,字迹工整,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张请柬而已,连上面的字恐怕都是僚客代劳,“司文睿也来了?”
“是的,看来您对怀王比其他贵族更加了解。”
“他还带了什么人?”燕三郎捏着请柬的手一紧,“能打听到么?”
贾汝南保持微笑:“请容小人一试。”
等他离开后,燕三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贾汝南了。
如今邀景园由黄鹤管理,燕三郎名下资产交由李开良打理,而人情交系则由贾汝南来经纪打点。可以说,燕三郎和千岁在盛邑的生活终于走上正轨。
白猫也跳上桌,开始伸爪子洗脸:“怀王父子来了,胆子好大。萧宓原本以为他们不敢来了吧?”
“嗯,或有所恃,但也谨慎。王上快要成婚,按例今日去拜祭祖庙,晚上都要住在庙里。或许他们算好了这一点才进城的。”燕三郎沉吟,“不过,他们为何选在今晚就办宴?为什么给我下帖?”
从前他和怀王八竿子打不着边,盛邑里的大小贵族也是最近才知道燕时初的名头,怀王僻居西疆,应该压根儿不知道他是谁才对,为何一到盛邑就邀请他参宴?
“说不定他身边也有个合适的长随。”千岁无所谓道,“去就去呗,这里是盛邑,他能把你怎么着?”小三就是太谨慎了,换个说法叫胆小。
结果太阳还没下山,石从翼就到邀景园,抓他一起赴宴西滨酒楼。
燕三郎顺便问他:“王上知道他们进都了?”
“听见了,圣颜不悦。”石从翼也听到消息了,“但王上今晚回不了天耀宫,因此召他父子二人明天清晨入宫。”
第798章 炸啦炸啦
“今天的夜宴,他也邀请护国公了么?”
“那是当然,不过护国公这会儿不在盛邑,明天才能回来。”石从翼眨了眨眼,“最近返都的人太多,一茬又一茬。他那婆娘发飙了,嫌应酬累得慌,他只好陪夫人躲去郊外的君山图个清静。”
果然,贺小鸢也厌烦这些没完没了的人情往来。燕三郎莞尔:“的确是贺夫人会做出来的事。”
接卫王旨意,驻外各路人马最近扎堆盛邑,可谓八方云集,放眼都是豪门。从现在起到卫王大婚,天天大小酒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