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庆气得笑了:“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要童渊人跟青云宗打起来,我们就不必给它送粮了。”
颜庆一怔,忍不住道:“胡说八道,简直异想天开!”
颜凌不服气,待要再说,颜庆已经挥手把他轰了出去:“行了,快滚,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二儿子怏怏走了,颜庆独自在饭厅里坐下。
管家很快安排满桌饭菜上来,可是千渡城主面对美酒佳肴却是胃口全无。
青云宗这次危机对他和杜时素都是大考,谁表现更好,谁就是山长。
那么,首先他得有表现的机会。
表现什么呢,难道像杜时素那样调度粮马物资?那人就是专业干这个的,他能现得过人家?
不,他是陪着颜屹打下整个青云地界的上将之才,而青云弟子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一场酣畅淋漓、提振信心的大胜!
往深了想,童渊人现在同时面对西铎和南叛的威胁,连南方战场上的粮食都划拨不来,哪还有力气攻青云而胜之?
一旦青云宗错过这个机会,后头西铎和南叛胜利会师,也会将童渊人和青云宗完全隔开。到得那时,青云宗可就落在不利位置。
审时度势对付童渊人,才是青云宗现在最有利的作为。
唔,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的混账二儿子仿佛也没说错。何家渡一旦拨出一二百条大船前去运粮,那么多半没法子在约定之日前赶回来运送铎兵,他和铎人的交易就不能完成。
届时,那帮犊子会怎么对付他?会不会把当年的旧事连同证据,一起捅出去呢?
想到这里,颜庆负手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
怎么激怒童渊人呢?
唔,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
他走出饭厅,喝了一声:“来人,请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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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傍晚,燕三郎在客栈用饭。
他和铁太傅下榻的酒家,饭食也很不错,入夜以后就能满座七成以上。
金澄澄的油炸鳗鱼苗刚端上来,热气腾腾地,每一条长不过中指,炸得又香又酥又脆。千岁吃一条,喝口酒,眯了眯眼,又吃一条。
这东西真是下酒的好物,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边上的芊芊伸爪搭在燕三郎膝盖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于是也得到了几条小鱼。
燕三郎看她喜欢吃,转头就对伙计道:“再来一盘。”
“好嘞!”伙计同样眯着眼去加菜了。蜈河多支系,盛产鳗鱼。但拣小苗来油炸还是相当奢侈的吃法,这么一盘三、四十只鳗苗就要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钱。
不过就在这时,外头有道小巧的身影如风而至,瞬间就到燕三郎脚下。
“小金?”这条狗怎么来了?
小金理都不理他,只给他一个后脑勺,自己跳上椅子蹲坐在千岁身边,冲她直摇尾巴。
它的叫声很轻又很连贯。
千岁很大方地丢给它三条鳗鱼苗。
小狗嘴一张,食物就不见了。它舐了舐唇,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去看主人:
好吃的,还要!
千岁又丢了两条给它,才对燕三郎道:“左茂今天出城了。”
少年看了狗子一眼:“又让它去跟踪了?”
“是啊,反正小金最近也很闲。”她挠了挠狗脖子,“对吧?”
小狗点了点头。
“然后?”它这时候跑回来,不会只是为了讨两条鱼吃吧?
“今天一早,左茂突然离开城主府杀人去了。”
第1265章 过几天有好玩的了
千岁给小金做翻译,“追踪五人,杀了两个,现在追杀剩下的三个呢。”
燕三郎举箸的手一顿:“在哪动手?”
这回小金就呜呜了很久,想来是在描述。不过千岁的翻译就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望桑湖畔。”
燕三郎有些意外:“那不就是青云山下?”
青云山南边最大的淡水湖泊,就是望桑湖。而到了望桑湖,离蜈河的何家渡段也就不远了,这两大水体一直互有交联。
有谁值得左茂下手,是青云宗人?
小金不知道从哪里衔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放到桌上。
燕三郎拣起来一看,脸色就变了:“安涞王宫的令牌?”
他在安涞城待过挺长一段时间,也跟王宫侍卫打过交道,知道这是宫里的令牌,并且持牌的侍卫位阶不低。
“小金说,这是他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
安涞王宫的侍卫,被左茂所杀?燕三郎第一时间联想到前几天何家渡所见:“在青云山的安涞侍卫?被追杀的,莫不是前几天见到的安涞使节那五人?”
颜霜派高司云出使青云宗,估摸着有不少事儿要谈。从时间上推算,高司云的确可能往回走了。他是搭船来的,最可能也是搭船回去。
可是左茂为何要伏击童渊来使?
千岁夹了一根鳗苗,细嚼慢咽:“或许,铎人想在青云宗和童渊人之间挑事儿?”
“铎人自然是想。”燕三郎沉吟,“可是高司云出使青云宗,铎人事先能知晓么?若是可以,他们在安涞城可就成功打入王廷了。”
原本铎人安插在安涞王廷的细作,职位最高的就是端木景。从两年前安涞城巨变之后,童渊王室提高警惕,更加排挤奚人和铎人,以各种理由将他们赶出王廷,从而进一步加剧宣国内乱。
西铎要是能获知这种机密,他们的情报能力真要教人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铎人事先布置,那么?”千岁说到这里,忍不住和燕三郎对了一眼,“喂,他住在颜庆府内吧?”
难不成是颜庆指使?燕三郎摇头:“这么做对他有何好处?”
在他看来,青云宗的处境已经有些被动,这时候再杀童渊来使,那不是两头点火?
“不清楚。”千岁耸了耸肩,“我们手头情报太少,做不出合理推断。小金,那几个逃命的家伙怎么样了?”
这回她扯了半只手扒鸡给小金。白猫看得直咽口水。
女主人给的,要吃慢一点!狮子狗一边细细咀嚼,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句呜呜。
“剩下那三人很有些保命的手段,逃进望桑湖了,但也被重伤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
它没说清楚,燕三郎只得追问:“乘船?”
“对,乘船。他们在湖边弄到一条小船。被杀掉的两人拼命拖住了左茂,等他追去湖边,三人已经远远荡走,没忘把岸边另外两艘船只都凿沉。”眼见他们逃走,小金才返回报告。
“望桑湖和蜈河相连。”燕三郎轻声道,“如果顺利,他们可以直接漂入蜈河。”
千岁想了想:“我猜,无论指使左茂的是谁,应该不会再追了吧?”
“要是不放活口回去,童渊王室怎么会知道谁杀了使节?”燕三郎给她剥了只虾,“以左茂修为,他要是认真杀人,高司云逃不回去。当然,不排除高司云身上有什么保命的法器。”
左茂能以一己之力在火山山腹中硬扛赤弩山泽,虽只是短短一刻多钟,也足见道行精深。他若真要取高司云性命,又是半路伏击,区区五人不会是他对手。
“颜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她很是好奇。
“无论他怎么想,再过几天就有好玩儿的了。”燕三郎眼中露出一点笑意。他已经给颜庆送了一份大礼,希望对方笑纳。
颜庆算计青云宗,却不防后头还有个燕小三在算计他。这就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千岁夹起情郎送过来的虾,美滋滋一口吞:“啧啧,你这个坏人!”
身边的小金深表赞同地轻呜一下,千岁摸了摸它的脑袋。
她家的小三真是腹黑又歹毒,可她偏就不喜欢好人,怎么办?
……
饭毕,两人告辞铁太傅,自行游逛去了。
“年轻人哪,别太劳累。”铁太傅知道自己多余,笑劝一声就回去了。
千岁瞅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为老不尊。”
此时的千渡城坐拥半城花树,到了最好的时节。水中的睡莲、墙角的石榴花、草里的三色堇,还有遮天蔽日,几乎用一身俏紫铺满全城的蓝花楹。
这样怒绽的美丽,甚至连平日里精雕细琢的盛邑都比不上它。
入夜之后,景物虽然消隐,到处都有暗香浮动。
芊芊也不愿回书箱里待着了,迈着四条小短腿到处闻嗅,心情大好。小金跟在它身边,一个劲儿摇尾巴。
红枫街这会儿盛开蓝花楹,燕三郎陪着千岁走过半条街,听她笑道:“这里真是好地方。”
“是啊。”比起盛邑,他好像更喜欢这里。
她接着又道:“就是这儿的城主太讨人厌。”
“……嗯。”她声音也太清脆了吧,附近行人都能听见。燕三郎赶紧往边上的店铺一指,“那家店看着不错,逛么?”
红枫街上的店铺门脸儿都不小,这家刘记商会占了三个铺面。燕三郎早就发现,大概因为这里是青云地界,玄门弟子又多,到处都出售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有所谓的法器和秘技。
要淘出好东西,那得看眼力。
“去呀。”有燕小三陪着,她哪里不肯去?千岁一步就跨进了刘记商会,然后咦了一声,“这还真有点东西。”
店里商品琳琅满目,但阿修罗眼界高,一眼扫过去能看上眼的没几样。
其中一样就摆在大门内侧,最显眼也是风水最好的位置。
燕三郎自己也经营商会,知道店家一般把镇店之宝摆在这儿,客人进门就能看见,然后就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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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6章 火种
这是个鸵鸟蛋大小的水晶球,里面灌饱了绿色折透明液体,正中浮一个黑黝黝物事,比鸡蛋略大,形状不甚规则,看起来像石头,但经常发出红光,看起来又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有客人进门,店伙计很殷勤地迎了上来,燕三郎正好问他:“这是什么?”
“火种。”伙计笑道,“这是西北赤焰山中心的熔岩,快成精了,能释放真火。”
“哦?”千岁来了兴趣,“给我看看?”
“使不得!”伙计赶紧摆手,“温度太高,人手不能碰触。”他指着水晶球道,“这枚火种得泡在冰液当中,每两天就得换一次,否则火种里会蹦出几十个小火人,把红枫街整排店铺都烧个干净!”
千岁眨了眨眼:“哇,这么厉害?”
“可不是?”店伙计罕有机会跟这样的大美人对话,下意识就想多说几句,“这是我们东家在西北亲眼所见,见识过它的威力,这才从苦主手里买下来。”
“唔,你们卖多少钱?”
“一万两。”这一对儿男俊女靓,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阔气得紧。店伙计打起精神来介绍,“我们东家是青云宗刘长老的亲传弟子,识宝眼力一流。这枚‘火种’若是拿到其他大城去卖,少说价格也要贵上三四成。”
燕三郎眉头一动:“原来你们东家也是异士?”
店伙计很是得意:“那可不?”
“你说,它能蹦出小火人?”千岁第一时间想到了山泽赤弩。这厮也精擅分身术,当初还化出许多火怪追击前卫王。
“能啊。”
“能验货?”
“啊,能。”店伙计转身取了张纸条,小心揭开水晶盖子,将纸条探进去,戳到“火种”上。
而后,他飞快缩手。
这纸条无声无息被吞掉了一大块,边缘焦黑。
“就这样?”千岁不满“说好的火人儿呢?”
“这个……”店伙计挠了挠头,“除非东家亲来,我们不敢试啊。”若是操作不慎烧了店,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用不着这样麻烦。”千岁说着,徒手探入冰液。
她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伙计竟然来不及阻止。待他反应过来,千岁已经抓起那枚火种,在手中掂了几下。
“火种”接触空气,顿时冒出“嗤嗤”声,一大团白汽蒸腾而起。其色泽更是从原本的暗黑快速转作红亮。
千岁仔细观察:“像烧红的煤块。”
“客人,快把它放回去!”店伙计吓得脸都白了,又不敢上前接走,只得指着水晶球大叫。“要着火了!”
常人敢这样托举火种,顷刻都会被烧成焦炭;可是眼前这姑娘素手白嫩,竟然一点儿都没被捂黑。
他看得惊疑不定。
千岁却不理他,只看着手中越来越炙亮的火种道:“的确是真火,却不成什么气候。”比不上她的红莲真火,“顶多就是一点不纯净的地心真火。”
她问燕三郎:“怎么放出火人儿?”
自然之物最是玄奇,一点真火也能成精。当然成精和成妖是两码事,后者开智而前者还懵懂无知。这块火种显然就是前者,要像赤弩那样修炼出灵智,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
在那之前,这就是块会自燃的石头。
“吹口气试试。”燕三郎话音刚落,店伙计如梦初醒,“你们别再胡来!”说罢冲去门口喝道,“快来,有人砸店!”
像他们这样的大店,都有专人看护,以免盗贼抢了值钱的东西就跑。
在隔壁酒摊上吃酒的两个大汉立刻站起,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