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四个“病患”按着重要程度排了一下顺序,自然是兄长最重要,然后就是沈夫人。
从都督府出来后,她就直接去东宫,等到太子那边的事情结束,最后再去丞相府。
如此一安排,一整日勉强可以足够。
只不过,她自己可能需要辛苦一些,奔波一日在所难免了。
*
同一时间,萧慎在东宫校场刚刚练完剑。
他今日起得比寻常还要早。
天才刚刚擦亮,萧慎就起榻了。
风烈与风影看穿不说穿,太子去浴殿沐浴期间,两人悄悄低语。
“殿下是为了等孙姑娘,未免起得太早了,后厨的早膳还没做好呢。”
“殿下在沐浴焚香……也是为了孙姑娘?”
“不然呢?你见殿下曾经几时在意过仪容?”
“也不知道孙姑娘几时能到?”
风家兄弟两人都在默默期盼着。
太子何许人也,孙姑娘理应明白太子的重要性,无论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孙姑娘来东宫……
不多时,萧慎从浴殿出来,他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但又似乎大不相同。
一袭玄色绣暗金纹的太子常服,衬得他本就颀长高大的身段,愈发挺拔轩昂。
弱冠男子,正好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独一份的洒/脱、风/流。
风烈与风影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一切。
“殿下,早膳刚刚备好。”
萧慎点头,并没有问及晓芙来没来,他看似毫不关心,但也没有交代今日的进程,就那么“悠闲”的去用早膳。
要不要给那小骗子也备一份?
罢了,不能对她太好。
会让那小骗子误以为,她对他已是不可或缺了!
*
晓芙带着汤药,从郡王府出发,直接乘坐马车,去了都督府。
沈夫人的身子并非是得了什么癔症,而是常年遭人虐待,再加之多年心病所致。
晓芙去看了沈夫人,检查了沈夫人的脉象,没有察觉异常,这便去见兄长。
沈颢今日特意抽了一个时辰出来。
他的确想恢复记忆,更奇怪的是,他拒绝不了晓芙的那双眼睛。
倘若……
他真的是她的兄长……
沈颢站在一株玉兰花树下,长身玉立,他望着碧翠的绿叶,心头隐约期待着什么。
“沈公子。”晓芙看着兄长的背影,轻唤了一声。
沈颢回过身来,见少女站在一片晨光之中,俏丽婉约,让人心头无端温暖,她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沈颢点头:“今日辛苦孙姑娘了。”
晓芙的一双/含/情/眼亮晶晶的,里面仿佛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石:“不辛苦的,那……开始吧。”
沈颢带着晓芙去了堂屋。
晓芙打开药箱,取出针灸所用之物,道:“沈公子,重创失忆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脑中可能淤血未除,堵塞了筋脉。第二种可能便是惊吓过度导致。不过,我猜测沈公子应该是因为前者,故此,我给你采用针灸的法子。”
沈颢喜欢听晓芙的声音。
轻轻柔柔的,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她是个甜美的小姑娘。
“好。”
沈颢闭上了眼,对晓芙很是放心。一旁的侍从震惊了。
要知道,麒麟卫过得就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对谁都不能轻易信任。
尤其是在头颅上针灸。
大公子竟如此放心这位孙姑娘。
晓芙如此近距离的挨着兄长,发现兄长的容貌,较之五年前,还是有些变化的,更加俊挺葳蕤了。
她与兄长的相貌并不相似。
她猜测,一定是一个随了母亲,另一个随了父亲。但祖父却从未提及过父亲与母亲。
半个时辰后,晓芙收针,问道:“沈公子感觉如何了?”
沈颢仿佛小憩了一会,但又似乎并没有睡着,不过,一睁开眼,目光清明了不少,他鲜少能这样安神片刻。
“我甚好,多谢孙姑娘。”
晓芙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还是问了一句:“那……沈公子,你可想起了什么?”
沈颢摇头:“尚未想起。”
似乎担心晓芙失望,沈颢又道了一句:“孙姑娘,我会每日配合你。”
晓芙展颜一笑。
五年不见,兄长还是兄长,和曾经一样,总能猜出她的忧心,任何事情都会为了她考虑。
晓芙眼底的光更亮了,重重点头:“嗯!”
沈颢想留晓芙吃个午饭,但丞相府的管事提前登门要人了。
管事递了名帖,亲自过来请人,道:“沈大人,我家二小姐病了多日,就盼着孙姑娘去看诊呢。”
晓芙原本是想去东宫的,她担心耽搁了时辰,就对沈颢道:“沈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颢点头,考虑到五军都督府离着丞相府,有些距离,他命人给晓芙准备了鲜果与零嘴儿:“孙姑娘,这些你在路上吃。”
晓芙打开袋子,看见里面都是她喜欢的零嘴儿,差点怀疑兄长已经恢复了记忆,她鼻头一酸:“多谢了。”兄长……
是偶然么?
兄长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知道她的口味。
这厢,晓芙上了丞相府的马车。
*
同一时间,东宫。
太子殿下的脸上如同结了一层冰霜。
风烈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殿下吩咐后厨做了孙姑娘爱吃的雪菜黄鱼、香酥鸭子,还特意烤了一只乳猪,整个东宫都飘散着浓郁的幽香。
然而……
孙姑娘还没来呀。
第57章 天凉了啊(2)
风烈与风影, 什么也不敢说。
太子殿下第一次在东宫等着一位姑娘,还特意焚香沐浴,且准备了丰盛的午膳, 就连埋在地底下的桃花酿也给挖出来了。
可探子刚刚入宫来报, 孙姑娘一大早就去了五军都督府, 而后又被接去了丞相府……压根没有来东宫的意向啊。
太子殿下是不是记错了?
殿下当真已与孙姑娘约好了么?
风烈与风影是万般不敢多言的。
东宫有专门的小厨房, 但太子素来没有口/舌/之/欲,吃食并不讲究, 然而,今日烤乳猪的幽香, 都随着秋风飘到庆帝那头去了。
庆帝的消息网也十分及时。
得知太子等了孙晓芙半日了, 还委屈巴巴的沉默着, 茶饭不思,庆帝难免心疼。
到底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他曾经最恨萧慎, 但最在乎的儿子也是萧慎。
“孙姑娘是被丞相府给截胡了?”庆帝问道。
汪远在一旁应下:“回皇上,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身子有疾,卫公子这才命人去接了孙姑娘。”
萧慎自幼身中剧毒, 倘若能被医治好, 庆帝自是欢喜。
庆帝对卫二小姐并不看好。
年纪轻轻不学好,竟与英王勾搭上了!
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
若非是为了太子的面子, 干脆就把她许给英王好了。
庆帝轻叹:“孙姑娘今日还会入宫吧?”他略有些担心。
汪远:“……这,奴才也不好说啊。”
庆帝:“……”他了解太子,太子随了他的性子,嘴硬心软,明明惦记着孙姑娘,但就是不太主动。自己默默烤乳猪, 又能有什么用呢?
*
丞相府,卫家。
马车刚刚停下,卫松林亲自迎上前。
他倒不是急着让晓芙给自己妹妹治病。
一来,晓芙有可能会医治好卫二小姐,而更重要的是,晓芙刚来京城没几天,就与几大权贵混熟了。
据说,她还是赵王的知己!
卫松林二十出头,相貌端正,也是相爷的平妻所出,与卫雪姗同父同母。他在京城贵圈的公子哥当中,算是比较务正业的一人了。
卫松林表面上正派成熟,且内敛稳重,仿佛是百年世家才能养出来的好苗子。
他自己更是觉得,他才是京城第一公子,他的头号假想敌就是傅温言。
卫松林在京城公子排行榜上,占据第四的位置。
因为这个排名,他一直耿耿于怀。
但表面上并不露出任何不满,似乎毫不在意。
他是一个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君子,岂会在乎一副皮囊呢?
笑话!
这时,晓芙下了马车,正当晌午,日头正烈,少女出现的那一瞬间,日光仿佛黯淡了下去,这炎炎烈日也遥不及少女的明媚。
卫松林僵住,有股从未出现过的悸动充斥着四肢百骸:“孙、孙姑娘,我是否在哪里见过你?”
早知道孙姑娘如此美貌,他在岭南就该下手了啊!
晓芙一愣,瞧着眼前的傻大个,有礼道:“我此前并未来过京城,不知你是……”
卫松林立刻自我介绍:“我乃相府长公子,御前侍卫副统领,又任清华阁居士,文韬武略,能文擅武,是京城公子排行榜上第四位的卫松林。”
晓芙:“……”好、好长的介绍。
原来京城人士都是这般浮夸啊。
难怪了,无论是太子、郡王,亦或是赵王,皆是如此。
晓芙已见怪不怪了,她这个乡野丫头,又没见过世面,那会知道这些呢,于是乎,也学着卫松林的语气,道:“卫公子这厢有礼了。我是药王第三代亲传弟子,在岭南有小神医之称,眼下是太子与白郡王等人的好友,我叫孙晓芙。”
再响亮的名号,她也没有了,只能如此自介。
卫松林上下打量着晓芙。
青年眼中都是光,他一手捂着胸口,说不上来这该死的熟悉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见钟情?!
卫松林怔然,他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决然不能碰儿女私情的!
要克制住自己!
卫松林正色,直奔主题:“孙姑娘,府上请吧,吾妹就拜托你了。”
其实,不止卫松林觉得熟悉,晓芙也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又想不起来。
*
卫雪姗是相爷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所居住的紫萱阁,依山傍水,小鸟啼鸣,宛若世外桃源。
晓芙惊呆了。
她去过东宫,见过御花园,也在郡王府小住了几日,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奢靡。
不过细一想,也是了。
这位卫二小姐是太子的未婚妻,今后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晓芙思及卫二小姐与太子的关系,不由得嘴巴一鼓……
略有些尴尬。
不过,她很快就让自己不多想。她不会嫁给太子,绝不会与卫二小姐成为……“姐妹”。
见到卫雪姗时,晓芙一愣。
她前几日在街头瞧见过卫雪姗,那日对方还是一个清秀的小姐,可此刻一见,却发现卫二小姐墨发倾泻,她虚弱的躺在秋/香/色/引/枕/上,面容苍白如纸,那双眼睛凄惨楚楚。
晓芙:“……”据说卫二小姐是被太子吓坏的,这到底是受了怎样的惊吓,才致如此?!
晓芙瞧着这如花似玉的小姐,莫名心疼:“卫二小姐,是我。”
卫雪姗认出了晓芙:“你……是你。”
晓芙撇开了那日的事情,单刀直入:“二小姐,我是孙晓芙,乃药王传人,今日前来,是替你看诊的。”
卫雪姗几乎气若游丝了:“好、好……我这把惨躯,亦不知还能拖几时。”
说着,卫二小姐开始搵泪。
晓芙:“……”孙家典籍上记载过,有一种病叫做……抑郁症,与卫二小姐的状态十分相符。
看着卫雪姗如此,晓芙的声音也柔和了,仿佛大声一点就会吓坏了她似的,道:“二小姐,那我给你把脉了。”
卫雪姗还算配合,伸出了纤细雪腻的手腕。
晓芙真担心这手腕会被人一不小心折断。
她细细探脉,没一会就知道了结果。
这卫二小姐,身体上没甚大碍。
但思虑过多。
通俗的来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晓芙不懂如何宽慰人,但她会针灸,只要在二小姐关键血脉施针,倒是可以缓解她悲春伤秋的症状。
晓芙从药箱取出银针,还没动手,卫二小姐面色煞白:“你、你要作甚?”
晓芙柔声安抚:“二小姐莫怕,我给你施针。”
她话音刚落,卫二小姐当场翻了白眼,竟是厥了过去。
晓芙:“……”
不行啊,二小姐这个体质、这个胆子,只怕嫁去东宫没几日,就会香消玉殒吧……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内室,丫鬟婆子们乱做了一团。
外间的卫松林急忙问:“孙姑娘,出了什么事?”
晓芙隔着月门,沉稳的道了一句:“无妨的,多扎几针就能好了。”
晓芙坚持自己的做法,硬是给昏睡过去的卫雪姗施针了。
由于性命攸关,卫雪姗没有醒来之前,丞相府找了借口,不允许晓芙离开。
一直拖到一个多时辰之后,卫雪姗悠悠转醒,面色略有好转,还吃下了一碗小米粥。
卫松林这才肯放人:“多谢孙姑娘,明日我亲自去郡王府接你。”
卫松林递了一张银票,算是诊金。
晓芙想也没想,直接收下。以前在桃花坞,她虽然也给人看病,但对穷苦人家从不收银子,还赠送药材,日子过得甚是清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