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人无少年。
时光转瞬而逝, 他再也没了当初的热情。只盼着有朝一日, 能够荣归故里。
水长东迎面吹着秋风,一袭黑色劲装衬得背影清瘦孤寂。
这时, 一男子上前,抱拳道:“头儿, 刺杀失败了。”
这男子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水长东亦是如此。
太子萧慎根本就杀不死啊。
他这五年多来, 一直兢兢业业刺杀太子, 莫不是在逆天而行?!
水长东怀疑起了自己的使命,他来京城这一遭, 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业的, 但事实证明,他的大业愈发渺茫了。
水长东一挥手,长叹了一句:“我知道了。”
太子萧慎, 亦然成了他的心结。
他离开京城之前, 一定要干一票大的!
*
这厢,确定了萧慎与兄长的身子皆无碍, 晓芙就开始验尸。
她的刀法堪称一绝,就连经验老道的仵作也觉之惊为天人。
“孙姑娘,你这刀法当真绝妙啊。”
萧慎等人站在一旁看着。
白屠突然一阵干呕,扶住了傅温言的胳膊,才勉强站稳。
傅温言怒嗔了他一眼:“你……”没想到白郡王也有害怕的东西。
萧慎只觉得与有荣焉,他家孙姑娘, 果真不是寻常女子。
沈颢也露出敬佩之色,与此同时,他在思量着,倘若他真的是晓芙的兄长,那该多好……
谁不想要这样一个妹妹呢。
不多时,晓芙与仵作商榷一番,两人得出一致结论。
晓芙道:“御史张大人,生前的确中过毒,但这不是寻常的毒物,是利用两两相克的法子,在张大人完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给张大人下了套。”
傅温言眸光一凛:“也就是说,张御史是被人谋杀。”
白屠捏着口鼻,连连后退,吱吱呜呜道:“我在外面等着你们!”
傅温言剑眉一挑,发现了一个对付白屠的法子。
沈颢问晓芙:“孙姑娘,那你可知道张大人是因何物中毒?”
晓芙稍稍拧眉:“我只看出,张大人死前接触过藏红花。”
这时,傅温言道:“对了,我的人查到,张大人在青楼,养了一位红颜知己,他在死前一个月之内,去见过这女子数次,张大人的死会不会与她有什么干系?”
白屠并没有走远,而是趴在亦庄外的围栏上,道了一句:“去一趟青/楼彻查一番,不就行了。”
青/楼……
在场诸位,也就只有白屠对那种烟花柳巷格外熟悉。
除却白屠,萧慎、沈颢,以及傅温言,从未踏足过青/楼。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体面事。
男子越是风流,才越觉得有面儿。
“好。”萧慎一口应下。
沈颢、傅温言皆没有任何异议。
晓芙:“……”那她呢?
*
晓芙精通药理,萧慎起了坏心思,命人给她准备了一套男装,以查案为由,带上她去逛/青/楼。
沈颢对此略有意见,毕竟晓芙是一个姑娘家,但为了案子,也只能闭嘴。再者,他并无合适的身份制止。
去青/楼的路上,萧慎等人皆很沉默,但谁也没有表露出/怯/场/之/色。
唯有白屠甚是兴奋。
他摇着折扇,看着马车内的几人,问道:“春、夏、秋、冬四位姑娘,是万花楼的头牌,燕瘦环肥,各有千秋。殿下,沈大人,温温,你们觉得,哪个最好?”
三人:“……”
什么劳什子春夏秋冬?!
不曾听闻!
然而,这个时候不懂也要装懂。
“尚可”萧慎先开口,一语毕,还特意看了一眼晓芙。
傅温言冷着脸附和:“一般。”
沈颢从未来过青/楼,他不需要掩饰什么,如实道了一句:“我不曾来过。”
一言至此,白屠冲着他抖了抖眉毛,意味深长。
晓芙也看向了兄长。
不亏是她的兄长,是个洁身自好的。
萧慎:“……”事情不太对劲,他方才是不是大意了?
白屠没话找话,故意道:“沈大人,像你这样的男子,如今已是少见,今后哪位姑娘嫁给了你,也是她的福气啊。”
沈颢:“……”这厮话真多。
萧慎蹙眉,眼角的余光又瞥了一眼晓芙。她应该不会怀疑他吧……毕竟,他有“隐疾”啊……
太子殿下无端烦闷。总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不多时,马车停下,几人纷纷下了马车。
这是一辆两匹骏马拉着的华盖珠翠,一停下就引来无数美人的关注。
尤其是,一下子出现五位容貌不凡的贵公子,美人们仿佛看见了五座金山。
“公子里面请啊!”
“好生俊俏的公子。”
“公子!快看这边!这边!”
穿着花枝招展的美人们挥动手中锦帕,浓郁的粉脂气味在空气中/浮/荡,七彩浮光霓虹,好一片炫目的销金窟。
晓芙的目光有些应接不暇。
不喜人碰触的萧慎俊脸阴沉,完全不像一个常客。
傅温言与沈颢僵了僵,神色略显不适。
唯有白屠热情异常,对美人们猛抛媚眼:“爷有一阵子没来了,是不是想爷了?”
傅温言简直没眼直视,低低嘟囔:“……这个浪荡子。”
白屠见身边四人无动于衷,他挠了挠精致的鼻梁,凑过来,低低道:“喂!你们如此矜持,一会如何办案?可莫要打草惊蛇。表现自然一些,紧绷着脸作甚?”
其余四人:“……”
老/鸨/是个人精,惯会识人,她亲自迎了出来,一看萧慎等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便知非富即贵,她堆了一脸笑意:“几位贵人,里面快请!”
白屠相当熟练,摇着折扇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看的姑娘都叫过来!春、夏、秋、冬四姐妹,还有香茗姑娘也叫来!”
老/鸨/一僵,但依旧保持笑意:“这……爷,香茗姑娘她恐怕有些不便。”
白屠手中折扇一合,似是不悦,道:“怎么?是爷的身份,请不动香茗姑娘?”
老/鸨/不敢得罪了金佛,只好奉承应下:“爷说哪里话,能被爷看中,是香茗的福分!”
说着,老/鸨/派人领着五人上了二楼的天字号雅间。
雅间内光线昏黄,浓郁的脂粉香气到处可闻。
外面/淫/诗/意/词不绝,这里仿佛就是人间最堕落,也是最奢靡之处。
身为男子,萧慎是第一次身处此地,他浑身紧绷,但只能尽力伪装的自然一些。
沈颢一惯清冷如玉,神色还算正常。
傅温言略有不适,但也能忍住。
晓芙不是京城贵女,没有吃过猪肉,却是见过猪跑的,还算可以承受。
白屠眸光一扫,立刻知道了一个大概。
他好看的粉唇勾了勾,口脂光泽粉润,饶是万花楼的女子见了他,也会难免多看几眼。
“几位爷,姑娘们来了!”老/鸨/领着五位佳丽过来。
晓芙细细瞅了瞅这几位身着薄纱的女子,她对人体多有钻研,一眼就看出五位女子,谁的身段最好,谁又可能身子不适。
这是晓芙第一次逛/青/楼,好奇心使然,水润的桃花眼四处乱看。
萧慎留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小骗子,对女子也感兴趣?有必要盯着看么?有甚么可看的?!
白屠随手甩了一锭金子给老/鸨/,邪性一笑:“出去吧,莫要扰了爷的雅兴。”
老/鸨/懂规矩,抱着金锭子,咧嘴笑着离开了雅间。
风烈与风影在外面合上了门,两人对视了一眼,说实话,他二人也是第一次来/青/楼,也是略有些不适应。
但不适,也要强装适应。
*
屋内,春、夏、秋、冬四美,一看见白屠就面露/娇/羞/之色。
为首的春美人,掐着兰花指,甩了甩香帕,一半埋怨一半/娇/羞,道:“爷真坏,这都多久没来看我们姐妹几个了,哼~害得姐妹们日夜念想着呢。”
美人的嗓音带着钩子,尾音翘起。
白屠很享受这一幕,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风/流百出。
傅温言:“……”这厮果真是常客啊!
相较之白屠的熟练,其余四人就显得刻板木讷了。
四人端坐着,仿佛不是来寻花问柳,而是来坐牢的,尤其是萧慎,俊脸上结了一层寒霜,就差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第63章 拉了小手(1)
丞相府。
卫松林辗转反侧, 对一见钟情的心上人恋恋不忘。
他知道,这一定是老天安排的缘分,他也坚信, 他与孙姑娘之间必然是前世就定下了姻缘了。
但他不能听从本心!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眼下正是考验他心性的时候。
孙姑娘的出现, 一定是老天爷对他的考验。
“你在想什么?!”
卫相打断了卫松林的浮想联翩。
卫松林回过神:“父亲, 方才说到哪儿了?”
卫相从今日见过晓芙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派人跟着晓芙, 自然知道晓芙眼下正与太子等人在一块。
太子在调查张御史的案子……
卫相鹰眸微眯,道:“据宫里的线人所言, 太子已在皇上跟前表明, 想要取消婚事, 还要改娶孙晓芙,莫不是太子已经知道了姗儿与英王之间的事?”
卫松林的所有注意力都偏向了“太子要娶孙晓芙”这几个字上面。
他方才还打算与命运博弈, 可突然意识到了危机, 立刻道:“不!父亲,绝对不能让太子娶孙姑娘!”
卫相大惊,拧眉看着儿子:“……你知道了什么?”
卫松林已经几乎确信, 他与晓芙是前世注定的姻缘, 他不想让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遂道:“父亲!儿子也想娶孙姑娘!儿子与孙姑娘一见如故,想必, 孙姑娘也是如此!”
卫相:“……”
这个蠢儿子,寻常时候犯蠢也就算了,好歹表面上装得人模狗样,稳住了相府的颜面。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蠢儿子是看上了那丫头。
卫相怒其不争,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你胡说什么?你放肆!”
卫松林被打蒙了,他这些年肩负着卫家大公子的头衔,不敢有半分差池,活着好生艰辛,每晚失眠焦虑,从不敢行差踏错,而今好不容易相中了一个姑娘,他只想遵从一次本心。
卫松林诧异了:“父亲,你为何这般?”
卫相无从解释:“总之,你娶谁都不能娶孙晓芙,给我立刻断了这个念头!”
人都有叛逆心理。
尤其是被压抑了近二十年的卫松林。
他是父亲的毕生挚爱所生的第一个孩子,生母虽然不在了,但父亲抬了生母为平妻,他从外室子一跃成为了嫡长子。
德不配位,必遭天谴。
这些年,他兢兢业业,苦读书海,言谈举止皆按着父亲的要求去做,生怕哪一点配不上卫大公子的头衔。
他累了!
早已身心俱疲!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反抗父亲,卫松林坚持道:“父亲,你不懂,儿子这是……遇到毕生真爱了!就如您当初遇见了母亲。”
卫相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愿想起的回忆涌了上来:“逆子,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卫松林自幼是个乖孩子。
长大后,也是京城贵圈中难得不乱来的一个好苗子。
他到底是不敢继续忤逆卫相,只好暂时应下:“是……父亲。”
父子两人小吵了一架,至于太子与卫雪姗的婚事,究竟该何去何从,父子二人暂无定论。
毕竟是储君的婚事,除非是储君暴毙,否则想要取消婚事没有那么容易。
卫松林一个人黯然伤神,卫相见状只能叹气。一双儿女,一个脑子不太好,一个身子不太好,他也愁煞人矣。
夜色渐浓。
卫相独自一人行至偏院的小佛堂。
佛堂四周种着成排的梧桐,多少年过去了,梧桐枝干已有汤碗粗细。
种树梧桐下,自有凤凰来。
卫相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守门丫鬟瞧见来人,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方才行礼:“相、相爷!”
卫相一挥手,让丫鬟避开。
多久没有踏足此处了?有十年了吧。
卫相亲自推开禅房的门,屋内灯火如豆,十年再见到周氏,卫相心头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猛然一疼。
周氏抬眼,目光平和,无波无痕,她好像没怎么变化,十年如一日,肌肤莹白光泽,一身素装,毫无打扮,冷清的不像活人。
“你来做什么?”
卫相噎住,顿了顿,方才站在那里,道:“都十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
周氏也顿了顿,然后嗤笑一声,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卫建华,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你亲手杀了我的女儿,还妄图让我原谅你?我可怜的灵儿,当初也才五岁!”
卫相身子一抖,近八尺的身段晃了晃,须臾才长叹一声:“我当初并非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