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芙:“相爷好生歇息,我告辞了。”
言罢,晓芙提着药箱离开。
卫相伸出手,想去抓住,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没有资格留下这么好的女儿。
可这是他的女儿啊。
他也曾抱着小团子骑在自己的脖颈上,也曾被女儿当做马骑。
卫相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了,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不然又岂会做出那种事……
*
晓芙离开相府之时,卫大与卫二兄妹两人站在垂花门送她。
十分热忱。
晓芙:“……”费解!
她此刻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不是在相府长大,不然可能脑子也会如此。
卫二腼腆一笑:“孙姑娘,以后常来呀。”
卫大脸色微微泛红,每次见到孙姑娘,都觉得她一次比一次好看了呢。
卫大:“孙姑娘,今日多亏有你,不然我父亲可能就……你是相府的恩人!”
晓芙神色讪了讪:“卫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相爷顶多会残,暂时死不了的。”
卫大:“……”孙姑娘真是个实诚人,说话如此直接了当,毫不做作敷衍。
卫二:“……”姐姐这般说话,莫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她捏了捏手中锦帕,眼巴巴的目送着晓芙出府。
这时,一小厮走了过来:“大公子,该启程了。”
卫松林约见了英王,相府是站在英王背后的,至于为何父亲不看好太子,卫松林亦是不知。
太复杂的事情,他不愿意去想,父亲交代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
*
天色已黑,深秋的凉风冰寒。
相府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巷子。
卫松林今日在乡郊受了惊吓,早就疲惫,这个时候恹恹欲睡。
“啊——”
外面的惨叫声吓醒了卫松林。
卫松林立刻警觉,他身份尊贵,是相爷之子,又是京城不可或缺的贵公子之一,他的命何其金贵。
“是谁?谁人在外面?!我乃相府长公子,谁敢害我?!”
马车外,傅温言稍稍蹙眉。
说实话,他很讨厌混迹京城贵圈。
总觉得格格不入。
从年少时起,他就只和太子能够谈得来,他瞧着旁人,都觉得是个脑子不灵光的。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与太子太过孤僻的缘故。
而今,傅温言愈发自信了。
并非是他与太子孤僻,亦或是不合群,是卫松林之流都太不正常了。
傅温言走上前,亲自撩开了车帘:“卫公子,是我。”
卫松林一看来人是傅温言,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傅公子,方才吓坏我了,是你就好啊。”
傅温言:“……”为什么是自己就好?卫松林就这么轻易信任自己?
可能在外面眼中,自己是个大善人。
傅温言挑眉:“卫公子,屋里请。”
卫松林也不问缘由,直接下了马车,然后迈入庭院。
傅温言诧异,卫公子怎么也不多问几声?就这么随意?心真大。
屋内点了香料。
是萧慎从晓芙手里要来的。
此时,萧慎坐在堂屋上首的位置上,正饮着浓茶。
傅温言一进屋,也端着浓茶喝。
唯有卫松林得了一杯菊花茶。
卫松林终于意识到了异样,问道:“殿下,你找我为何不直接派人去相府?”
萧慎不喜欢太弱的对手,他就连心思都懒得花了,直接问道:“卫大公子,你五年前为何要截杀孙长乐?也就是如今的沈颢。”
卫松林一怔,但控制不住自己说实话:“当年是德妃给康德皇后下毒,毒药是德妃逼着孙太医研制出来的,沈颢五年前以药王传人入京,我父亲担心事发,就命我去杀了他,可谁知他会被沈夫人给救了。”
卫松:“……!!!”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傅温言也震惊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足够劲爆。
要知道,康德皇后的死,是萧慎的心结。
康德皇后是难产血崩而亡,庆帝因此一直记恨萧慎。
而萧慎体内的毒,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也就是说,德妃一手促成了太子的一切悲剧。
而德妃还是太子的姨母!
萧慎捏着茶盏的手突然用力,瓷盏在他手中碎裂炸开,茶水混着些许的血水,顺着手掌流下。
傅温言见状,顿时有些愧疚。
太子殿下实在不容易。
自己这阵子一门心思都在白屠身上,却忽略了太子,他真是对不住太子!
傅温言:“殿下……节哀。”
卫松林双手捂着唇,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你们……要杀了我?!”
萧慎不杀毫无威胁之人,卫松林的存在对他而言,毫无影响。
二十年了,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他不是害死母后的罪魁祸首!
他不是罪人!
萧慎强忍着暴戾,眼下对一切的看法都不同了:“卫公子,孤不杀你。”
卫松林怔然:“这是为何?太子是想拉拢我?”
萧慎稍稍一怔,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自信之人。
第104章 太子虐渣(2)
“殿下, 就这么放了他走了?万一他告知丞相呢?”傅温言问道。
萧慎唇角一抽:“温言,你近日来沉/迷/美/人,变笨了。卫松林那样的人, 他把这么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岂会告知卫相。”
傅温言:“……”
殿下的话一针见血, 他竟无言反驳。
他的确为/色/所/迷, 被白屠迷得神魂颠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每晚都想拥着白屠入睡……
傅温言对自己素来有清晰的认识,道:“殿下说的是。”
*
夜风瑟瑟。
后宫安静且孤冷, 从远处望去, 宛若是一座黑暗牢笼。
庆帝好一阵子不来后宫了, 十一位嫔妃皆明白庆帝的为人,之前也有人故意去庆帝面前招惹, 非但没有得到宠爱, 还多多少少受到了惩戒。
久而久之,嫔妃们都养成了佛系的好习惯,庆帝来后宫, 她们就热情相待, 若是不来那就罢了。是否得宠,一切随缘。
除却德妃与贤妃之外, 其余嫔妃之间都十分和谐,白日里叶子牌打到起飞,全当是提前养老了。
德妃生育了英王,贤妃又是赵王的生母,她二人自命不凡,在后宫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根本不把其他嫔妃放在眼里。
其他嫔妃不争不抢,也将德妃与贤妃排除在圈子之外。
仅有十一位嫔妃的后宫分成了三个派系:德妃、贤妃、其余嫔妃。
德妃素来不把旁人看在眼里。
纵使贤妃生了赵王,但又如何?还不是傻子?!当年她给贤妃下毒,机缘巧合之下毒死了宫婢,让有孕的贤妃捡回一条命,但只是可惜了,贤妃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天生脑子不好的。
德妃很有信心,她终有一日会母仪天下。
当不了皇后,她就当太后!
“啊!灯怎么突然熄了?!”掌事大宫女吃了一惊。
德妃正在对镜梳妆,她幻想着自己穿上凤袍,成为了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她还幻想自己挖出了嫡姐的棺木,让长姐永生不得轮回。
下辈子就再也无人与自己争了。
突然漆黑一片,德妃皱眉:“放肆!还不快点灯!”
回应她的,只有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刚才说话的掌事大宫女也无任何动静了。
德妃掌凤印久了,官威很大,她坐在妆奁前,没有动作,低喝:“来人!盏灯!”
话音刚落,她身后出现了些许光亮,那团光亮逐渐放大,让德妃通过铜镜,看见了身后站着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一身凤袍,看不清人脸,犹如鬼魅。
德妃一滞,瞬间装过身来,指着长发女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德妃抓着妆奁上的首饰盒,直接砸了过去。
长发女子躲开了。
她抬起头来,面色煞白,眼眸充血,煞是可怖。
“妹妹,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见涨了。”长发女子的声音透着无限凄冷,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下传来。
德妃如坠冰窟,浑身僵硬,几乎是颤抖着嗓音:“你、你到底是谁?!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本宫杀了你!本宫立刻杀了你!”
长发女子笑了:“呵呵呵……本宫是你的姐姐呀,你忘了么?你亲手下毒杀死的姐姐。妹妹呀,你好狠的心,姐姐好痛啊……”
德妃瘫软在地,双手抱住了头颅,不愿意去听这声音。
“你走!你别过来!本宫现在是德妃!是后宫最尊贵的德妃!你死都死了,为何还要回来?!你得到了皇上的真心,难道还不够么?!”
“本宫杀了你,都是为了你好。万一你那日年老色衰了,皇上就不爱你了。”
“你死得正是时候!本宫是帮了你!”
“别过来!你别过来!”
“……”
一双皂靴稳稳的落在了德妃面前,内殿逐渐盏灯,光线亮了起来。
御前大太监汪远捋了捋长发,露出了原本的面容,他眸露杀意,恨不能当场杀死德妃!但庆帝在场,汪远忍住了,有时候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康德皇后是汪远的救命恩人。
这些年,汪远只痛恨自己没有找出害死康德皇后的真凶。
萧慎从外殿走了进来,眸光阴沉沉的。
庆帝神色绝望,他指着德妃的头心:“你这个/贱/妇,当真是你做的?”
德妃猛然抬起头来,见此景,她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怎会这样?!
那桩事明明过去二十年了,若非今晚事发突然,她都快忘记了。
德妃立刻抱住了庆帝的腿:“皇上!臣妾……臣妾是冤枉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什么也没做过啊!”
庆帝痛不欲生,方才他亲耳所闻,又怎么会听错呢。
庆帝抬头深呼吸:“来人,把这/贱/妇打入冷宫,降为奴籍!朕要好好想想,如何让你尝遍世间痛楚!”
最心爱的女子,死于德妃之手,庆帝恨不能能将她大卸八块了。
德妃哭喊着,被奴才拉了下去。
庆帝眼眶红了,转身看向萧慎。
今晚这一场戏,是萧慎提议的,庆帝一开始还不相信,到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愚蠢。
这些年,德妃一直表现出对庆帝深情不渝,为了给康德皇后祈福,还日日抄写经书,
一切都是假象。
庆帝愧对于萧慎:“太子啊,朕这些年委屈你了。朕会给你母后讨回公道。你母后才是朕唯一爱过的女子。”
萧慎眼神极冷,问了一个问题:“父皇,你当初既然深爱着母后,为何又让母后的庶妹入宫?这就是所谓的深情?为何父皇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那个/贱/妇没有入宫,母后又岂会惨死?恕儿臣不能理解父皇的深情。”
此言一出,父子两人都怔然了。
萧慎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
是啊,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即便日后问鼎帝位,为何一定要充盈后宫?他也不想用姻亲去拉拢朝中势力,不服从他的人,杀了便是。直截了当。
小骗子出身不好,那又如何?
他喜欢就行了。
仿佛突然之间,之前的一切烦恼迎刃而解,父皇纵使坐拥后宫,还不是一个孤家寡人,与其滥情,不如深情。
萧慎猛然惊觉,他和晓芙之间的障碍,就只有他体内的毒了。
毒一解,他就娶她。
不容任何人阻挡。
庆帝哑然了半晌,他对后宫早就没了热情,后宫所有女子加起来,也不抵康德皇后一根手指头。
早知道如此,他为何要纳了一个又一个?!
庆帝抑郁了。
他还是决定单独去一趟冷宫。
德妃已面目全非,庆帝看着蓬头垢面的女子,觉得十分陌生。
这才打入冷宫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德妃爬了过来,抱住了庆帝的皂靴:“皇上啊,臣妾错了,知错了,你就饶了臣妾吧!”
庆帝神色颓唐,问道:“为何?是朕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何要害死你的姐姐?”
这问题真巧,把痛哭的德妃逗笑了。
她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皇上问为什么?是皇上你将我视作了替身,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世上谁会愿意当替身?难道不是皇上自己把持不住么?事后还说什么我像极了姐姐。天下人都在艳羡我长了一张与姐姐相似的脸,可皇上是否知道,我最厌恶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庆帝身子微晃。
康德皇后有孕期间,他把德妃抬入了宫,那之前的一晚的确是自己失控。
是他错了么……
可他是皇帝啊,难道不应该为所欲为?!
庆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冷宫。
宫道上冷风袭来,冷到刺骨,庆帝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边吩咐:“去把子秋接入宫来,朕需要他。”
到了这把年纪,什么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皆是过眼云烟了,还不如一个懂自己的知己。
小半个时辰后,傅家那边,傅夫人一肚子牢骚,她与夫君才刚刚躺下,宫里就差了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