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看那女冠也颇有些颜色,心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滋味涌了上来:哇,原来这罗仙师交际真广,认识的美貌女道士可不少!
“你是?”女冠不悦道,她素来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扰。
罗公远这才想起自己变幻了容貌,他短暂的变回原先的样子,道:“是我。”
女冠一愣,怀中拂尘都落下来了:“罗仙师!”她惊喜万分:“素姑十几载不曾见到您了……”
小梨冷眼看着他们,非常不耐烦,大着胆子咬了罗公远一口。
“你别急,”罗公远低眸看它,也不恼,心道这猞猁的脾气越发像公主了。他对那名唤素姑的女冠道:“劳烦你去烧些沐浴用的水,越多越好。”
小梨好歹也是一只长于宫闱里的猞猁,见多识广,啥规矩都知道。公主性命攸关的时候,他还要水做什么!
它气得不行,以至于寻常的语言都表达不出它愤怒的心情,开口便是:“汪汪汪!”
素姑愣了愣:“……”
罗公远:???
他没心思解释那么多,又问素姑借了道观里的客房,将李妙真轻柔地放在榻上。时间紧迫,他只能立即去大江南北采摘药材。
小梨见他走了,赶紧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公主的身旁。
他们不会要拿公主炼药吧!小梨瑟瑟发抖地胡思乱想。
从清晨至日暮,素姑的水早就烧好了,她进来看了几次,都被小梨凶了回去。大约天刚黑的时候,罗公远才回来。
南疆的毒很特殊,他翻山越岭,去了很多地方才找全药材。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李妙真迷迷糊糊的已经醒了。
……
李妙真浑身都很烫。
她的脑袋像是一锅沸腾的稀饭,在不断地冒泡,很困但睡不着。小梨扒着床榻正担忧的看着她,身旁脚步声响起,又进来了一个人。
眼前的视线模糊,李妙真隐约只能辨认出是个年轻的道士,别的就都看不清了。
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好像还只停留在李宓下令追杀她的时候。
“你,你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反正挺想说话。只是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拦腰抱了起来,长长的黑发一甩而落,衣衫半湿,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罗公远恍若无视,他注视着她那双迷茫的天蓝色眼瞳,轻声道:“带你去泡个澡,你的毒一切就都好了。”
小梨抬头:?
大概是被烧傻了,李妙真的头脑已经处不了那么多的信息,她只能判断出对方好像要帮助自己。她嫣然一笑,道:“好,谢谢你!”
罗公远还没被她这么客气对待过,有些不适应。他在小梨的撕咬下抬脚欲行,下一瞬,李妙真又喊了一句话
“谢谢你,雷峯.同.誌”
……
尽管小梨极力阻拦,但最终李妙真还是被送去泡药澡了。
负责给她沐浴更衣的是素姑和道观里另一位老婆婆,小梨溜进去看了一圈,这才放下心来。它本想在里面蹲着看,可惜罗公远拎着它短短的尾巴,将它揪了出来。
“老实呆着。”他冷声道:“对了,这俩日发生了什么事?”
小梨畏惧他的一身冷气,伏在石凳上,把事情的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罗公远听完后,凝眸没有说话。
以他对李妙真的了解,这事,他不能插手,她最不喜欢别人帮她扫清所有的前行障碍。
不过,这南疆的瘴气,确实很要命啊。
他捡起几片剩下的药材,用手碾粉末,找一节细竹子倒了进去。又用细针在竹子上刻下符箓,最后挂到了小梨的脖子上。
小梨不敢动:“这是……给我的?”
“给公主的。”
小梨:……它可真是个工具梨。
罗公没有再说什么,他安静地等待着,脑海里却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幕幕往事。
在茅山上时,自从他坦白了心意后,李妙真就表现的非常排斥他。他努力想解释,可他好像做什么都不太对。
既然公主避而不见,罗公远自有傲骨,也再不去招公主的嫌弃了。
只是,心中却始终牵挂不下,不然也不会在临走前给小梨挂上铃铛。
凉风徐徐吹来,听素姑说,沐浴过后,李妙真又沉沉睡下了。罗公远也别无什么好说的,起身道:“多谢你。”
素姑捂口一笑,对眼前事早已心知肚明。她笑道:“晚辈给仙师安排住处去。”
“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啊?”
素姑和小梨都是一愣,她们没想到,罗公远这么快就要走。素姑不太确定道:“不和她道别吗?”
“不必了,她见我必定是厌烦极了。”罗公远环视左右,看那牡丹花丛里有个豁口,随手结了一个法阵,低声叮嘱了几句。
“仙师放心,晚辈一定照办。”
安置完诸事,罗公远别无牵挂,转身欲行。走到小梨身边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驻足道:“雷峯.同.誌是谁?”
小梨挠头:“我咋知道?”
.
李妙真在一种温热、略带些沙沙的感觉中醒来。
她睁开眼,就看到小梨在舔自己的脸颊,不由得笑道:“小梨记仇吗?我错啦,当时只想催你快跑,他们没说要吃你!”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南疆。
“公主醒啦!”小梨开开心心道:“太好啦!”
她抱起小梨,亲昵的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脸,这才起身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丛林里的鸟儿啾啾地叫,槛窗外尽是绿意。
身上,也换了一件半新不旧,但干净舒适的深衣。
“我在哪里?”她冷静地问。
小梨道:“呃……嗯,素姑救了你!”
李妙真不记得她认识一个叫做素姑的人,讶然推开了房门。这是一座清幽的小道观,淡淡的雾气下,百花争奇斗艳。
“你醒啦?”
她回眸望去,看到三清殿前立着一位双十年华的女道士,正笑吟吟看着自己。李妙真看了眼小梨,见它也点头,于是行礼道:“多谢姐姐救我。”
“我已六十出头了。”素姑摇头笑道:“你才及笄,唤我观主便是。”
原来素姑已经不小了,她驻颜有术,看着极为年轻。李妙真无意想到了罗公远,但她很快将此人放下,浅浅一笑,好奇道:“观主是从哪里救了我的?”
“我去山中采药,却听见你的猞猁的叫声,因此去看了眼。”素姑轻描淡写道:“你中了点小毒,服了药,又泡了药澡,就没事了。”
“多谢观主。”李妙真行了个大礼。
素姑却侧身避开她的礼,原本,自己只是个担虚名的。她指着那花丛中的豁口,道:“等下吃完饭,若你急着要走,可从这里离开。”
李妙真好奇道:“有什么玄妙吗?”
“这里有以前的仙家留下的玄门,我也是从此处去南疆采药。”素姑面不改色道:“如果你还去南疆,可以走这里。”
她微微有些吃惊,这素姑的修为不高,道观里的玄妙之处却不少。李妙真谢过素姑,冷不丁又问了一句:“这是哪里?”
“这里是蜀地。”
“哦。”
李妙真没去过蜀地,想来这里离南诏有几百里,还不算太远。道观里的另一个老婆婆来唤她吃饭,她便去了。
这座道观名唤小蓬瀛,路过殿前石碑的时候,她随意扫了一眼。
她的眼神在石碑上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
又回到了南疆大山。
李妙真坐在铁鸟上,这次她吸取了经验教训,铁鸟飞得极高。她闻着小梨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让人神清气爽。
她以为小梨也泡了药澡,因此没多问。
南疆的大山里弥漫着瘴气,很快,李妙真找到了七万大军的所在处。时隔两日,情况越发糟糕。
照这样下去,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毒场。
她首先觉得那李宓有问题,但此人多年为将,一向忠心耿耿,怎会背叛朝廷?这就很奇怪了。
这次她没有那么高调,只是开着铁鸟在空中盘旋,底下的将士们见了,还以为是只大鸟,甚至有人取箭来射。
李妙真一边躲着箭,一边寻找李宓。没过多久,她就瞧见了对方。
很奇怪,李宓躲在一个无人的丛林里,周围只有两三个亲信。
不知为何,他跪在地上,一边捶地一边嚎啕大哭。哭着哭着,他又笑了,拿起双剑朝自己的脑袋上砍去。
若不是戴着盔甲,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李妙真看他疯狂自砍,这才猛然明白一件事:难怪李宓的头盔上有那么多砍痕,原来,都是因为他自己!
第54章
这李宓,怕不是真疯了吧。
双剑砍在盔甲上发出铛铛的声音,李妙真观察了会儿,见那军医走了过来。
军医是个四五十岁的黑老头,很矮,瘦的像个猴子。他对左右道:“留后该吃药了。”
“大夫,咱们留后这样能行吗?”
军医叹了口气:“只能先熬一天,是一天了。”
砍累了的李宓终于倒地不起,余人扶起他,给他喂了碗药。他渐渐恢复了清醒,屏退众人后,跟军医道:“又是阁罗凤。”
“留后别想那么多,不过是些幻象。”军医宽慰他:“来,咱们回去吧。”
灰色的铁鸟盘旋在空中,李妙真想了下,阁罗凤就是当代的南诏王。来南疆之前,她曾听师父提起,说李宓和南诏王的关系极好,但这次朝廷指派他出征,他也很无奈。
当时她听着没放在心上,现在冷不丁想,莫非阁罗凤也和李宓的疯癫有关?
世人皆知,李宓并不愿意打仗。只是君命难违,他不得不挂帅出征,想必内心也充满了纠结。
……
见李宓归队,李妙真也找了身军服穿上,伪装士兵混了进去。瘟疫还在队伍里散着播,而她前日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听说军医吩咐,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队,便是重症也不能隔离到他处。
短短两日,更多的人感染了。
这个庸医表现得极为诡异,李妙真忍不住盯上了他。不过他到处转转也没做什么,很快又到了开饭的时间。
自从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后,她对吃食饮水格外留意。
军队里用的全是附近的毒水。
确切来说,不能算是有毒,但是水质显然是极差的。山林间之所以会出现瘴气,也跟多日不下雨有关。再这样继续下去,随着腐烂尸体的堆积,这瘴气会越发严重……
走在人群中,她偶尔也能听到几句军心涣散的抱怨
“怎么还不下雨啊!”
“唉,还没到南诏,我就不行了。好想回家啊……”
……
所以说,是真的有妖物想用瘴气和瘟疫把大军困在这片山林里!
李妙真想到这点,脑海里顿时闪过道灵光。她仔细查看了附近的土壤,干裂无水,然而那条暗红色的瘴水河流,却永不枯竭。
要破瘴气,先下雨。
巧的是,李妙真会下雨。
临行前,张果曾经多教了她一些关于施云布雨的法决,不过要先借点水。可是,这天干物燥的,并没有好水。
她转悠了圈后,又回到了铁鸟上,对昏昏欲睡的小梨道:“快醒醒,天上掉鱼了!”
“哪里呢?”小梨一下子醒了,还流下了口水。
李妙真忍不住笑了,昔日罗公远用墨水引雨,现在她用口水引雨。话不多说,她取出紫电锤,将收集的那一点口水洒向空中,捻决引得狂风大作。
紫电的光芒划过空际,雷声轰鸣。然而雷声大、雨点小。
山林里病人居多,不宜有大雨,因此李妙真只引来了绵绵小雨。久违的甘霖落下,顿时在云下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下雨啦!”
“太好了,有雨水了!”
绵绵小雨落到地上,细雨润无声,洗去夏日的闷热,以及重重瘴气。便是生病的将士,只要躲避在帐篷里,便也不碍事。
很快,云上来了位不速之客。
暗红色的瘴气如团雾气般卷上空中,直直地朝李妙真奔来。然而她早已戴上了面纱,丝毫不会受到瘴气的侵扰。
李妙真手持紫电锤,立在云上。她的长袖被风吹得鼓起,黑风亦是随风轻扬。
“原来是瘴妖。”李妙真朗声道:“见不得光的妖物,又如何能面对雷电的罡气!”
她信手挥,数道紫色电光从紫电锤上遁出,飞入瘴气里噼里啪啦炸开。瘴妖转瞬变成军医的模样,眼瞳通红,狰狞的朝她吐出一圈圈红色瘴气。
李妙真另一只手挥动拂尘:“再见!”
拂尘分隔了空间,恍若一把大刷子样,她上下舞动了几下,瘴妖被困在了个无形的牢笼里,被紫电灭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具军医的空壳,漂浮在空中。
张白纸飘了过来,变成张柔软的白布,接住军医的躯壳,带着他缓缓落下,回到军营的驻扎地。
李妙真带着小梨,随后飘落了下来。
瘴气消失了,众人淋着雨,反而渐渐清醒了。他们环顾左右,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来,这里比他们眼中所见的还要糟糕!
“留后。”李妙真看着满脸惊愕的李宓,淡淡笑,道:“我是皇帝的第二十九女,师从通玄先生。现在,可以谈谈了吗?”
李宓哑声道:“……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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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水淋过后,李宓也正常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