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仪呆呆地,充满迷茫的眼神,天真又单纯的问:“额娘,外婆女儿见过吗?”
她还小,没见过几次王夫人。
苏漾吸了口气,叹道:“娇娇见过,但是当时娇娇太小了,不认得。”
娇仪现在也不过岁余,能磕磕巴巴的把话说完整就很不错了。
至于王氏,非宣召不得入宫。
她这一年来,少有宣召的,不过她打算明天把人召进宫,此事昨晚也与皇帝说了,经了他参详决定,才开始实施。
“娇娇明天记得认。”
“要乖一点。”
她轻轻搓了搓娇仪的脸,心想这除非宣召才能入宫见面,真是一条罪恶的规定。
不过她确实也没法改,随波逐流罢了。
还好感情不深,要现代的话,随便一个视频,一个电话过去,还用得着千里迢迢的往一处去?
第二日陈延敬夫人王氏进宫,玩了一下午,在宫中留宿一晚后才出宫回家去。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毫无波澜。
苏漾管着六宫的事务,一边还要和自己亲女儿互动。
可谓是苦中作乐。
她时不时会收到皇帝送来的信。
开始先问太皇太后身子如何,可否安恙,七说八说后,拐弯抹角的把话题转回来。
问她有没有思念自己。
有没有食不下咽,患上相思病。
还挺能整活。
苏漾提笔唰唰唰的回信。
一切安好。
除了官方还是官方。
再收到来信以后的第二日,她又收到了一封匿名的信。
是她出长春宫,带着娇仪在外溜达时,不小心蹭了一下,结果回宫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一些皇帝南巡发生的事。
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似乎还宠幸了几个宫妃,什么夜夜笙歌。
苏漾看得表情平静,接着往下看。
信上又写,此次南巡,途中在某某城里,遇见了个满族女儿。
长相颇似已逝的仁孝皇后。
年轻秀丽,才十五六岁。
苏漾瞧了两眼,无趣的将信给烧了。
此人来送的信,想让她升起愤怒和郁闷。
毕竟她在宫中逍遥,称王称霸来着,不用受颠簸之苦,可谓幸福极了。
苏漾对谁写的这封信不太感兴趣。
不过信上内容的那个颇似仁孝皇后的女孩,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坐在荣妃的院子下,吃着一块小西瓜,轻叹着与她说:
“本宫入宫时,没见过仁孝皇后,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荣妃嗑着瓜子,道:“没见过也是好事,妾身见过,她端庄秀丽,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令人见到了她,不禁觉得自惭形秽。”
能在荣妃口中得到如此评价的。
自然不是非凡之人,苏漾并不奇怪这个。
她摸了摸下巴,道:“皇上南巡,似乎见到了长相颇似仁孝皇后的女孩。”
荣妃戳了戳她脑袋:“难怪妾身今日觉得空气有点酸,原来是娘娘生了醋。”
苏漾笑道:“醋什么,什么话都给你说了。”
荣妃嗑着瓜子,边说边喝了一口水,囫囵道:“要不要与妾身打个赌?”
“什么赌?”
“妾身赌,这次皇上会把那个女孩带进宫,封个妃子当当,要是妾身赢了……”
她顿了顿,莞尔道,“还望娘娘莫要生气,将来帮衬下妾身一番,妾身自当感激不尽。”
“怎么说?”荣妃吐出瓜子壳,道:“皇上念旧情,旧人,仁孝皇后又是发妻,生了太子后血崩难产而亡,而太子,又是皇上最喜欢顾念的儿子,这人这物,自然与常人不一样。”
她擦了擦手,面带笑容:“妾身进宫早,娘娘晚一些,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不要怨妾身耿直话白,将来一茬一茬的,总会有那些个宛宛类卿,只不过今年提前来得早些。”
苏漾微挑起眉梢:“万一皇上没有带进宫呢?”
荣妃又薅起一把瓜子壳,“那妾身愿赌服输,以后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这无疑是在给将来站队了。
苏漾面上依旧是那般沉静从容的笑,似乎没有将这个赌注放在心上。
她淡定得让荣妃不禁生起敬佩来。
皇帝南巡也才没多久,甚至半月不到,就遇见了与仁孝皇后相似的姑娘,还有还有一个多月,这中间事情难免的,难说。
她是有多自信呢。
是皇上给的她这一份信任吗?
荣妃不知道。
回到宫中的苏漾,晚间仰头瞧着天花板。
开口时信心满满,但随着皇帝一封又一封的信,送至宫中时,里面的内容,并没有提到这个女孩的存在。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
皇帝将来后宫佳丽三千,早已做了心理准备,不管如何,始终是一道坎。
苏漾能感觉自己,心态有些变了。
仅仅凭借着生冷的文字,就开始让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要是将来……也许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仁孝皇后与康熙少年夫妻,陪伴了他许多年,最困难的时光,都由两人搀着一起过。
而她,恰恰缺席了这段日子。
康熙口中说着相敬如宾,没有动情爱的感情,孰真孰假,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那封匿名信。
肯定是随侍他身边的宫人写来的,又不能通过正当渠道送来,所以很有可能在送来的日期前,康熙就已经见到了那位宛宛类卿的人。
罢了。
苏漾闭上眼,手心里浮出淡蓝色的微光。
这些年里,一次次的累积着。
她入梦辛苦积攒的愿力瓶,终于要集满了。
要是……要是这次康熙真的把人带回来,直直的朝她脸上打。
她也不是个恋爱脑,非得死乞白赖的往后宫里钻。
时间很快流逝,转眼又过一月。
南巡的康熙,开始回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34章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
待后宫里的日子, 闲着无事总觉无趣。
每日去慈宁宫里打卡请安,回来后又遇见那些小宫妃,来长春宫一个个的, 朝气蓬勃, 一张脸能笑出两朵花,甜甜叫着她娘娘,娘娘。
都是些青葱的年纪, 一个比一个还能招摇。
好的是,前几年嫔妃之间宫斗处罚得厉害, 一不小心就送了冷宫, 剔除三旗外,让她们只敢逞口舌之快, 私底下阴司诡谲不敢使。
因此除了六宫事务外, 她素日还算过得清闲。
一天天往下过,很快皇帝班师回朝的日子,即在眼前。
她把玩着手中的小瓶子, 娇仪趁她不注意,悄悄的拿了一个过去。
“额娘,”娇仪脆生生地问, “这是什么呀?”
小瓶子里面, 淡蓝色的光点, 流转着神秘而富有活力的颜色。
苏漾笑吟吟的摸着她脑袋,道:“娇娇猜一猜。”
娇仪嘟着嘴,不高兴地说:“额娘又逗娇娇了。”
苏漾见她一副想哭的小可怜模样,忍不住给她解惑:“这是流星,额娘把流星锁在瓶子里了。”
娇仪立刻收了苦瓜脸,眼睛发亮:“那瓶子碎了……流星会跑出来吗?”
瓶子会碎吗?
苏漾第一次听见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不过无伤大雅。
她示意娇仪低头看。
那瓶子又出乎意料的消失不见。
娇仪发着呆,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在这。”苏漾摊开手,手上赫然放着那个小小的玉瓶,“碎不了。”
娇仪几步撑起来,小小的一个团子,蹦跶到她怀里。
“额娘……”她小声说,“想阿玛了。”
“阿玛,回来呀。”
她语言天赋不错,别的同龄人可能只能两三个字往外蹦,而她已经能小小的组织好一串不太长的句子了。
苏漾把她抱起来,走到台阶下:“阿玛明天就回来。”
信上说的是明日。
她以为也真的是明日。
不过下午,凝夏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笑容简直是藏不住:“娘娘,娘娘,皇上回宫了!”
许是和多鱼在一块久了,性格也从内敛到外放。
苏漾也不复曾经那个谨小慎微的性子。
她起身拉着娇仪往外走,后走至门口,又想了想,让嬷嬷把娇仪抱去别的地方玩。
娇仪扭动着胳膊,“额娘,额娘,要看阿玛,要看阿玛!”
苏漾蹲下身,摸她脑袋,“娇娇乖,阿玛一路风尘露宿,要好好休息,他太累了。”
好不容易劝哄着娇仪不开心的别过头,被嬷嬷拉着离开。
如今是十月底的天。
有些冷。
凝夏给她系好披风,又垫着脚给苏漾整理了下发饰头面。
随后退后至两步,暗暗点头:“娘娘,好了,咱们走吧。”
苏漾踏下台阶,不疾不徐的问她:“皇上一个人回来了?”
“当然没有呀,”凝夏笑着说,“还有阿哥们,一块回来的。”
她见主子兴致不高的点点头,心神微微一紧。
长春宫外的贵妃轿撵,在皇上回宫的消息传来后,已经准备好了。
苏漾站在门口,迟疑着犹豫了片刻后,才在凝夏不解的目光中,踏上去。
抬轿的公公们,稳稳当当的抬着她,向乾清宫大步走去。
贵妃身子轻,再加上轿撵本身的重量,对于这数个年轻体壮的太监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重的重量。
坐在上面,一分一秒的走。
她已经许久没有看那块,洋人送来的小钟了。
仿佛回到了曾经长春宫里,用滴答流水声记时的时光,滴滴答答,无限放大。
凝夏跟着轿撵,快步往前走。
半个时辰后,轿撵在乾清宫的大门前,停下。
凝夏将她扶着下来,示意他们离开。
乾清宫里,比平日稍有热闹许多。
仔细听去,还有几个阿哥们,在说着玩笑。
苏漾在进去时,突然问凝夏:“其他宫中的各嫔妃,南巡都回来了吗?”
凝夏道:“各宫小主都还在路上,预计明日到达。”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苏漾松了她搀扶的手,淡淡道:“你就在这吧。”
她往殿内走去,还在打闹的几个孩子,齐齐的看向她,霎时闭上了嘴巴。
太子保成勉强镇定下来,才没露出在书房打闹被抓包的心虚感。
“瑜娘娘……”
苏漾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此行南巡,外面可有好玩的事情?”
说好玩的事情,太子大概就知道了,她不会和皇上说,刚刚发生的事。
几个阿哥都松了口气,过来叽叽喳喳的说路上见闻。
皇帝先去了慈宁宫见皇玛嬷,估计现在应该在来乾清宫的路上。
这几个人小鬼大的阿哥们,兴奋的在乾清宫内打闹。
其他守在门外的太监,多劝无用,只紧盯着让他们不往书房去,其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漾等他们说完,才问太子:“这次你阿玛南巡,路途可有遇上危险?”
太子想了想,满眼星星,敬佩、孺慕又自豪:“有是有,不过都被阿玛解决掉了!”
他还想说两句,门外突然想起梁九功那富有特点的嗓门。
皇帝随后入内,见这两三个阿哥,围着坐下的贵妃,团成一个圈,似和谐融洽。
他笑着走过去,问:“苏苏,你怎么过来了?”
不用他赶人,这几个小不点也老大不小的,识趣的一溜烟往外跑。
苏漾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信中皇上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问妾身念不念您……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话来了,妾身不念您,怎么听你回宫,就马不停蹄的跑过来。”
康熙被她语气里的玩笑给逗乐了。
“信中你回得官方,好像在处理六宫事物一样。”
他跟没事人似的,将她用力按在怀里。
如果这里不是乾清宫,他也许会亲上去。
苏漾却推开她,抖了抖衣裳起身,“皇上一路奔波辛劳,可曾用膳?没用膳,现在让梁公公传膳去。”
站在边上当隐形人的梁九功:“……嗻。”
把碍事的人都赶走了。
苏漾带着笑意的脸,微微敛住。
她像小猫似的,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
“有女人味。”
难得见她如此作态,可爱有趣。
康熙打趣她:“面前这个不就是小女人,女人味,当然是你。”
苏漾轻呵一声,解开披风放置一旁,再次坐下。
她这次像是来兴师问罪来着。
康熙微挑着眉,去内间换了身衣裳后,才出来,见她还坐在那,走过去坐在她侧边的椅子里。
“谁惹姐姐生气了?”
“姐姐告诉玄儿,玄儿定会好好收拾她的!”
苏漾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神色淡淡。
“你这次南巡……妾身听人说,似乎见到了旧人。”
她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就这样将这阵子困扰她的事,给直白的露了出来。
大概那封匿名信背后的主人,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凶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