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苏漾狐疑的看他,“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你是朕的贵人,怎么看个腰就不成了?”
“又不是让你侍寝,你有什么问题么?”
苏漾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好,不过你保证,不能告诉徐太医!”
她见康熙认真点头,临时起意也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现在不行。”苏漾说,“现在妾身吃撑了,爬不下来,改日吧。”
“最近朕偶感不适,太医明天会来。”
苏漾咬着牙:“你怎么老堵我话!”
她摸着肚子,往美人榻上一趟,“来吧,你瞧!”
清朝嫔妃裙子繁复,单单想像现代撩裙子一样,显然是不太现实的,苏漾从美人榻上起身,走至内间,在屏风后慢慢脱了外层衣裳。
康熙起身,跟随其后。
苏漾大白天的因为这衣裳层数太多,最后脱得只剩雪白的里衣,她在屏风后,掀起后腰处的伤口:
“你看,是不是很严重!”
“当时浑身火辣辣的,应该是你用了烧酒才对。”苏漾不太明白,谨慎一问,“你为什么没瞧见这处伤口呢……”
康熙:“……”
他从屏风后走进来,听见外间几个宫人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苏漾还半脱未脱的,撩起里衣让他看,一片潇洒自然。
那个局促的好像变成了康熙一样。
康熙定睛看去。
苏漾露出来的那半截细腰,肌肤莹润。
在腰线后深深凹进去的一处隐秘地方,浅浅淡红色的痕迹周围,确实有暗色疤痕还未完全脱落;而在那淡淡粉色肉的皮肤里,一点红色痕迹,像是颗痣的模样,又像是单纯烧伤,还未好完全。
皇帝一眼,就移不开了。
康熙曾见过一个人,身上后腰处的红痣的。
那颗痣,让他念念不忘许多年,以至于他没有再仔细瞧,到底是颗痣还是烧伤的暗红疤痕,先入为主的,觉得那就是一颗痣。
这颗痣,在他喜欢的女人身上。
而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消失数十年的姐姐!
受到两种冲击后的康熙,忍不住大步上前,抓住苏漾双肩的手,隐隐有些发颤,他泛红的眼眸,紧紧盯着苏漾。
“你后腰的那颗痣……”
苏漾被他失态的神情,震得心中微惊,一时不敢与他对视,偏过头假装看自己后腰。
人体的柔软度,还没能达到旋转90°。
苏漾看不见,连有痣都是别人瞧见了,然后跟她说的,她只能瞧见地上的板砖……
“什么痣?有痣吗?”
她回头,睁大眼,妄图使出小鹿般无辜眼神。
康熙哑声道:“就是你后腰的那颗痣,你说在云榭楼火烧伤的?天生的……还是?”
还是这次在火里留下的?
难道是这颗痣,惹了他如此陡然变色的原因?
这颗痣犯了他的忌讳吗?
苏漾呼吸微窒,迅速在对康熙已有的认知里,找出有关于痣的消息,可是她从入宫以后,也没听谁说,皇帝对一颗痣有着不同执念啊!
就算对痣有执念,那应该也是脸上的眉心痣、眼尾痣、媒婆痣,哪个好端端的往后腰长!
她被康熙捏得双肩发疼,倒吸一口凉气,狠狠的拧了下眉梢,不懂康熙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仿佛……要是她回答是天生的痣,就会发生巨大改变。
这种改变,不像是喜闻乐见的改变。
在她印象里,她只做出过一次重大改变,一个是选择将愿望赠与别人,另外一个……她也许承担不了这样改变带来的发展状态。
她和康熙现在的关系,其实挺平衡的。
时间不允许,苏漾考虑不到太多东西,她脑子里有些混乱,顺着康熙的话扯了个谎。
康熙没注意到自己手腕力度有些大,他还在恍神时,听见手下的人吃痛的叫了声:“疼。”
登时松开手,倒退两步。
苏漾磕磕巴巴,眼神微闪:“这颗痣,是……是烧伤后留下的。”
“云榭楼那晚,妾身带着凝夏锤窗柩时,那衣架妾身没完全拿得住,着火燃起来,锤窗柩时被力度反弹回去,烧穿了大氅不小心戳到后腰处,所以皇上您那日没察觉,是一个小伤口,不太严重……”
她呼吸急促:
“妾身有在用黑玉膏擦,短时间内可能去不掉,要是皇上不喜欢,妾身,妾身拿刀切掉就是了!”
话音一落,她看向康熙,目光坚定,不见迟疑。
若康熙要真的说出那句不喜欢,她便能立马拿把刀,把那颗痣给剜掉。似乎是为了证实她所言不虚,准备立刻转身去找刀,
“站住!”
康熙叫住她:“不准去!”
他深深呼吸后,在面对苏漾时,声音沙哑:“无事,留着也挺好看的。”
他情绪渐渐冷静,似乎是真的信了苏漾的回答。没在长春宫多待一会儿,直接回了乾清宫。
苏漾站在长春宫正殿前。
刚刚皇帝的举动神情,像一盆凉水,一盆一盆往苏漾身上猛浇,浇得她全身湿透,心凉丝丝的,下午打雪仗时的心动,仿佛是无言的讽刺。
凝冬端了盆给她净手,见她脸色煞白,惊愕道:“主子,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苏漾咽了下口水,摇头。
康熙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她以为,今晚康熙会留下来的。
如果没发生刚刚的事。
她为什么要那么冲动的脱衣服,给他看腰上呢?明明都快好了不是?
皇帝刚刚骤变的神情,让她止不住猜想,以前也没听说过,哪个后妃脸上有红痣,或者哪个后妃腰间有红痣的。
这皇帝,平白无故的吓她一大跳!
翊坤宫。
宜嫔正在一只荷包。
身边的宫人匆匆进来,道:“娘娘,皇上没留宿长春宫,奴才听人说,皇上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与苏贵人发生了矛盾?”
荣嫔慢条斯理的穿针过线,笑道:“这正在盛宠期啊,有矛盾是正常的。”
“别大惊小怪。”
她笑看了宫女一眼,又低头,绣着她小荷包。
她也是从宫女过来的,不过去年八月直接封了嫔,也算得了一段时间的宠,她心思敏捷,对男女之间这事,也有所了解,不然也不会有解语花的称号。
“贵人如今与皇上闹了矛盾……这才多久啊。”
她贴身宫女彩玉啧啧两声,“今晚,定是娘娘的牌子!”
“胡说八道什么!”荣嫔温温柔柔一笑,嘴上轻声斥责,“下次可不能乱说这些话,小心别人听了,还以为本主,对苏贵人不友善。”
“是,娘娘!”
乾清宫。
匆匆回来的康熙,与身后不解的梁九功,一同回到了乾清宫。
康熙坐在书房里,闷头处理桌上的奏折。
梁九功拎着胆子,道:“万岁爷,可是和苏主子,闹了矛盾……”康熙没说话,他心情略有些复杂和烦躁,埋在奏折里,试图用奏折案牍,来平静他内心的不静。
在看到苏漾后腰处第一眼,见到的红痣时,他顿时想到了十岁时的夏日晚上,一个人,后腰也拥有这样的红痣,几乎差点将两个人给误认,认为苏漾就是她。
他差点出现了失控。
如果苏漾是姐姐的话……那她成了自己的后妃,这事怎么算!
康熙对前十年出现的姐姐,在后来的记忆里,其实是记不太清她的样貌了,或许是因为不可抗力导致的,至于是何原因,他也无从知道。
但姐姐,在很早出现时,帮助了他。
让他受益良多。
他总是有时候会想,姐姐那么厉害,他将来一定要听姐姐的话,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姐姐与他而言,亦师亦友,甚至还要更亲密一点的关系。
或许是有喜欢的,基于男女之间的喜欢。
只是在那晚上,短暂的生长了名为喜欢的萌芽,随后这个人向他告别,离开消失数十年,直接从源头掐断了他萌生的念头。
而苏漾的出现,在他平静如死水般的心潮里,掀起了更加猛烈的一轮冲击。
冲击下的皇帝,拒绝去想这一种,姐姐和他喜欢的女人是一个人的可能,听着苏漾否认便轻易的相信。
哪怕事后这个理由回想起来,有些站不住脚。
可现在回到乾清宫的康熙,闭上眼深深的呼吸,良久后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得去求证一下徐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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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梁九功去宣召了徐忠。
皇帝趁他还未到时, 回想了刚刚发生的事。
苏漾睡在美人榻上,翻身时不太舒服,宫女说是西苑受的腰上,本来他没多大其他想法, 只是觉得当初自己还不够仔细, 黑灯瞎火没仔细看。
可苏漾在屏风后脱了外层衣裳,露出那节细腰, 那颗似痣的暗红色痕迹, 其实现在细细回想起来, 那可能是痣,也有可能是还未脱落的疤痕, 让他先入为主的以为, 苏漾是那消失数十年的人。
还是少年的玄烨,偷偷看了姐姐后背, 发现了那颗鲜红入血的痣,震撼不得自拔, 未产生的萌芽悄无声息的掐断。
导致他在看到喜欢的人,后腰腰伤处也有这颗疑似红痣时, 心神大恸。
冲动下的康熙,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相信了苏漾的话。
现在细细想来, 单凭借着一颗痣, 假装那是一颗痣, 也不足以证明就是一个人。
不说性格差很多。就说年纪。
当时姐姐出现时,差不多也是十六七岁的年龄, 比当时还小的他,足足大了十来岁。
后来几年再次出现后,她还是那番模样, 毫无变化。
似乎从见他起,她的人生停留在了十六七岁,而康熙却是在不断长大的。
消失了十几年后,康熙如今已经二十五,怎么说姐姐也应该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而不是少女模样,平日里古板严肃,只有在对他时,才会露出几分本姓的活泼。
也就是这几分本姓的活泼,才被康熙误认为是姐姐。
康熙扣着手中玉扳指,深深的冥想。
大抵年轻的少女,生性活泼又烂漫,总是能差不离的。
可唯一出的问题,他这么多年里,仅仅只在苏漾身上,发现了姐姐的影子。
可姐姐神秘无她,怎么可能会被拘于后宫,而不得离开呢?
这又是一个悖论。
像姐姐那样的人,不应该是被拘在后宫里,成人别人的妻子,儿女的额娘。
红痣判断不了就是一个人的关键性证据。
就像这个世界上,拥有类似的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也不可能被认为是同一个,拥有相同人生且经历的人,还有最重要的,赋予人一生的名字。
姐姐从未告诉他,自己的真名。
而少年玄烨,大多以姐姐相称。
康熙波动的情绪,在克制压抑后,已经冷静下来些许。
不管姐姐和她是不是同一个人,在如今两种情绪交叠下,康熙多年来对姐姐的执念,以及对喜欢的女孩,他都不会放开她,让她远离自己。
不管是谁。
他闭上眼,恢复如常。
梁九功带着徐忠太医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太医在路上问:“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梁九功皮笑肉不笑:“奴才如何知道?倒是徐太医,进去了可得小心回复才对。”
徐忠满脸问号,好端端的,也不知康熙宣召他所谓何,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受伤了?
等皇帝宣召进去后,徐忠太医甩了甩袖子,就要跪下行礼。
康熙一抬手:“免了。”
徐忠太医还是粗略的行了礼,谨慎细微的问:“皇上宣召微臣……”
“朕近日食欲不佳,你开些方子开开胃。”
康熙东扯西扯,扯了一会儿,最后才扯到正题上。
“在被火烧伤后,可会留下痣类的疤痕?”
徐太医捋了捋胡须,言辞迟疑不定:“这……”
“那颗痣大不大?”
康熙沉吟道:“正常痣的大小。”
徐太医一时没好下定论,刚刚在路上来时,他问梁九功这次来一趟的目的,梁九功给他两眼才让他仔细着回答。
烧伤的人,除了最近西苑的云榭楼的那位主子,还能有谁呢?
当时好像,也没听皇上说,有烧伤的地方,难道是烧伤面积浅被忽略了?
康熙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问,徐忠太医必须得小心回答,万一因他导致皇帝和苏小主引起感情变化,这反倒不美,成了他这边出的问题。
“回皇上的话,自古以来烧伤留下的痕迹,粗鄙难看,也少有听说在烧伤的地方,留下痣的。”
“不过这烧伤与烫伤,有所异曲同工之妙。”
“古来有书记载,某人在烫伤后留下了一大颗黑痣,后来黑痣越长越大,影响了身体不得不进行手动切除,也有用炭火烤灼去痣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微臣行医数十载,一直在宫中帮主子们看病,主子也不会轻易告知微臣,这种私密之事。”
“皇上您看到的是痣,还是烧伤后留下还未去除的疤痕呢?”
康熙默然良久,当时因为情绪躁动,他其实也没更仔细的去查看,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