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海德英点头不语。
  他转身望向涌泉宫的门匾,皱起了眉头。
  今日皇帝突然想到涌泉宫来看看,要离开时,在宫墙内听到那丫鬟说的话,不知为何神色变得古怪,竟还让禁军放那平阳侯夫人进来,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了海公公,怎么不见皇上?”那个禁军疑惑道。
  海德英看他一眼:“不关你的事,快回去吧。”
  “......是。”
  *
  苏允之踏进涌泉宫的时候,就感到身上有些阴冷。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有好久不曾见光,处处积满了灰尘,味道也不太好闻。
  羽扇搓了搓手,抱怨道:“怎么宫里还有这种破地方,连个火盆都没有?”
  紫云忙瞪她:“嘘!”
  圆圆用自己的袖子拂去椅子上的灰尘,扶着苏允之坐下:“夫人先将就一会儿,等雨停了咱们就出去。”
  “恩。”
  很快,屋外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苏允之看到雪白的闪电从窗外掠过,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宫殿,神色一紧。
  圆圆忙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抚摸她后背。
  紫云:“夫人要不要喝点水?”
  苏允之摇头:“没事,我忍一忍就过去了,再说,你在这个地方哪儿弄得到水?”
  旁边的羽扇叹了口气:“今日这云瞧着不厚,想必一会儿就过去了。真是不赶巧,偏偏进宫这日碰上这个鬼天气......”
  苏允之靠在圆圆怀里,没有出声。
  她眼睛一转,目光无意间落在梳妆台上,看到那支再熟悉不过的白玉簪子,神情微动。
  它竟然还在这儿......
  那是当年苏夫人亲手做给她的簪子,与此时她头上这支牡丹花的簪子是同一种材质。
  苏允之闭上眼,让自己不要去看。
  如今她在这个地方,回想不起任何愉快的过去,只能记起......当初躺在那张贵妃榻上,毒茶穿肠而过、痛苦至极,自己却连出声都不能的......那种绝望和无力。
  此时此刻困在这个地方,外面又雷声大作,于她而言,说是酷刑也不为过了。
  圆圆察觉到苏允之的身体在发抖,忙将她拥得更紧。
  几个丫鬟关心着苏允之的情况,却没有人察觉,在连接内殿与外殿的那座屏风后面站着一个人。
  他正默不作声地望着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挤出点时间码了两千,明天继续~
 
 
第82章 疑窦
  皇帝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灰蒙蒙的眼睛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女子的背影,听到她说话的声音,竟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当时听到那个下人声称侯夫人害怕雷雨,他就想起了另外一人。此时凑近了,看清了那张截然不同的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嘴角一勾,脸上流露出一丝冷嘲之色。
  “夫人,这涌泉宫为什么会是禁地?以前是什么人待的?”羽扇低声问道。
  皇帝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听到这一问,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是苏贵妃,”苏允之幽幽道,“想必......是皇宫里的人,嫌此地晦气才会如此吧。”
  紫云却道:“可奴婢听说过,这位贵妃娘娘生前很是得宠。”
  苏允之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几个丫鬟还是头一回见她如此冷笑,一时都有些纳罕。
  皇帝在暗处打量了她许久,神色微动。
  此时,海德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着皇帝,又看了看屏风那头,欲言又止。
  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出去说话。
  海德英心领神会,跟着皇帝从偏殿走了出去。
  “什么事?”
  “皇上,淑妃娘娘那儿......走水了。”
  皇帝皱眉,头也不回地就举步往外去了。
  *
  江苏,南京府。
  “侯爷,龚大人的意思,既然血散教的人想要欧阳不仁,不如就以其为诱饵,再引其现身。”唐渠道。
  李韬看他:“唐大人怎么想?”
  唐渠迟疑着道:“下官斗胆,觉得此计怕是行不通。他们已经吃了一回憋,自然知道官府有所防备,短时间内恐怕是不会再冒险了吧?”
  李韬点头:“有理。但是,若他们要救的人是非救不可又拖延不得,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反应?”
  唐渠打量他神色,缓缓道:“恐怕是会另辟蹊径、铤而走险,可这几日明明什么动静也没有......”
  李韬又道:“还有,欧阳不仁可算不上什么神秘人,他之前还为了一坛好酒替上一任知州诊治过腿疾,如今诺大的南京府竟没人认得出他的身份?龚明贞还把他当作血散教余孽报给朝廷,这之中透着不少古怪。”
  唐渠连连点头:“确实如此。若是能抓住之前那个劫狱的护法就好了,眼下真是毫无头绪,连审问的对象都没有!”
  李韬却道:“这倒不见得。”
  “侯爷?”
  李韬望着他微微一笑:“监牢里头不就有一个么?”
  “您是指欧阳不仁?”唐渠不解,“可他不是......侯爷是觉得他也知情?”
  李韬颔首:“那日他那个反应,有些不同寻常,虽然他一直都脾气古怪,但我能看出来,他多半是知道点什么。”
  唐渠还未说话,外头有随从禀报道:“侯爷,大人,欧阳不仁出事了,他在监牢里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看起来像是中了毒。”
  唐渠脸色一变:“侯爷......”
  李韬声音沉静:“先去看看。”
  二人赶到监牢,就看到欧阳不仁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着心口,脸色发青。
  李韬挑眉:“没死?”
  欧阳不仁叹了口气:“再不给我酒喝,我就离死不远了。”
  官差瞠目结舌:“他刚才明明......”
  欧阳不仁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污渍:“这你都信,蠢货。”
  “你!”
  唐渠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官差点头:“此人狡猾至极,两位大人千万小心,谨防有诈。”
  “知道了。”
  官差一走,唐渠便皱眉道:“欧阳不仁,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想喝酒。”
  唐渠冷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喝就喝?”
  “无所谓。”欧阳不仁伸手挠了挠脚心。
  唐渠面露嫌恶:“你!”
  李韬上前一步:“既然他想喝,给他就是了。”
  “可是侯爷......”
  欧阳不仁伸手:“哎,我不要你们的酒,我要自己的酒,我的酒葫芦被这儿的狗官拿走了。”
  李韬擦了擦衣袖上的灰,淡淡道:“我若还给你,能有什么好处?”
  欧阳不仁漫不经心道:“那还得看老子心情。”
  唐渠大怒:“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韬却笑得一脸和气:“唐大人,麻烦你跑一趟。”
  唐渠无可奈何,唯有照做。
  欧阳不仁口中装着琼浆玉液的酒葫芦,事实上既破又烂,还缠着一根发霉发臭的麻绳。
  唐渠冷眼看着他打开酒葫芦的塞子,往嘴里灌酒。也不知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塞子一开就飘出一股腥臭,几令人作呕。
  这味道臭得,让唐渠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如何?”李韬道。
  欧阳不仁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哈哈一笑:“还不错。”
  他慢条斯理地把酒葫芦塞好,别在腰间,笑眯眯地对另外那二人道:“那日来劫老子的......不是南晋,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血散教的人。”
  唐渠沉下脸:“胡说八道,若不是南晋,南京府的官差怎么会摹的出他的画像?”
  欧阳不仁轻轻一哼,面露不屑:“爱信不信。”
  李韬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老子都亲眼看到了,你说老子怎么知道的?”
  唐渠又要发作,被李韬抬手拦住。
  欧阳不仁斜支着身子望着李韬,笑得意味深长:“平阳侯,我可奉劝你小心一点,别到时候......没命回去。”
  李韬神色平淡,难辨喜怒:“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唐大人,我们走吧。”
  唐渠应声,跟着他走出了监牢。
  二人回到府院,半路上,李韬突然停下了脚步:“唐大人,再麻烦你走一回。”
  “侯爷尽管吩咐。”
  “去把那个声称看到南晋的官差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
  唐渠离开以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李韬一人。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自衣襟底下取出一样东西,握在掌心之中,默默地看着。
  这是一个红色的穗子,做工谈不上细致,甚至于十分蹩脚,他缺随身携带许多年。
  世上只有李韬自己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穗子,其实是他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偷过来的。
  *
  雨停以后,苏允之和几个丫鬟才离开了涌泉宫。
  雷雨过后,天空中飘荡着青草的芬芳,天色也异常的明亮。
  苏允之看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宫墙,轻吸了一口气:“该回去了。”
  她们几人一路往西去,连拐数回,总算是走到了开阔处。
  苏允之认得此地是在天池宫附近,心知再往前绕过两道宫门就是朝阳门,半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去。
  就在此时,两列浩浩荡荡的宫人从旁边的宫门走了过来。
  苏允之转头一望,看到那坐撵上的两个人,全身血液在这一瞬之间凝固住。
  那上面坐着的......是皇帝和一名年轻的妃嫔。他搂着那个女子,低声抚慰,目光柔和。
  而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惹人怜爱的那个女子,长得竟与她当年......一模一样。
  这一幕看起来,简直就像是......
  苏允之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3章 死局
  眼见队伍靠近,苏允之连忙带着几个丫鬟低头退到了一旁。
  那一行人从她们眼前经过的时候,苏允之不经意抬眸,望见坐撵后面跟着的一个嬷嬷,神色一顿。
  也不知怎么的,她竟觉得那个嬷嬷......瞧着有些面熟。
  皇帝将淑妃带到自己的寝宫后,陪着她直到她睡下。他看着淑妃沉睡的面容,在旁边坐着,一动不动许久。
  不久前在涌泉宫的所见所闻,冷不丁地在他脑海之中浮现。尤其是那个丫鬟当时不经意的一问,不断地在他耳畔回响。
  她问的是:“这涌泉宫为什么会是禁地?”
  皇帝眉心一皱,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皇上,金太医来了。”
  皇帝听到海德英的声音,垂眸敛了脸色:“让他进来。”
  太医金阑躬身走了进来,向皇帝行礼后上前去给淑妃看脉,半刻钟后转而到皇帝跟前道:“皇上,娘娘没有大碍,只是胎相不稳,似有......滑胎之象。”
  皇帝目光一转,瞥向沉睡着的淑妃:“是因为今日的事么?”
  金阑摇头:“看娘娘的脉相,胎相不稳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具体什么缘由,还未可知。”
  皇帝颔首,挥手让他下去。
  金阑垂首退下,表面沉静,心底却很是讶异。龙嗣受到威胁,可是头等大事,没想到......皇帝知道此事的反应竟如此平淡。
  *
  江苏,南京府。
  “侯爷,”随从急色匆匆地进屋道,“那名官差昨夜大醉后暴毙家中,没法......过来了。”
  唐渠闻言色变:“怎么会有这种事?”
  李韬起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去看看他的尸身就知道了。”
  随从摇头道:“那人暴毙后当夜,其家族中人就将擅自其尸身火化了。”
  李韬眯起眼睛,微微冷笑:“好啊。”
  唐渠更是愤慨:“必然是有人毁尸灭迹,侯爷,看来您料的不错,此事真的没那么简单。”
  李韬目光一闪,沉声道:“他们杀了那个官差,恐怕......也不会让欧阳不仁活命,马上去地牢——”
  几人立刻赶去了府衙监牢,谁知才一进去,背后的大门就给人砰地关上,龚明贞带着十余名打手站在他们面前,神色一改先前,没有丝毫诚惶诚恐的尊敬之态,反倒冷酷跋扈至极。
  “就知道侯爷会过来,只是没想到您把唐大人也带来了。”龚明贞捻着胡子,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唐渠:“龚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龚明贞上前两步道:“唐大人还没看出来?这不正是一出——瓮中捉鳖么。”
  唐渠拧眉:“你......”
  李韬摇头,且笑且叹:“什么血散教余孽,都不过是□□罢了。”
  “侯爷?”
  龚明贞拍了拍手:“不愧是平阳侯。”
  唐渠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龚明贞和他身后的那些人,似有所悟,当即神色一变。
  “你欺君罔上,实在是胆大包天,我们是奉朝廷之命到南京彻查血散教的案子,若有个好歹,朝廷不会罢休,你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唐渠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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