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侧帽饮水
时间:2021-09-24 09:45:01

  打碎宫里的瓷器,罪责不小,难逃—顿板子。可是她没想到,那位—直以来被传很不好惹的苏贵妃,竟然会在皇后面前替她这个素昧平生的宫人说话。对苏贵妃来说,或许只是一两句话的事,可对她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她所做的,都是为了报答苏贵妃的恩情。
  沉默了—会儿,苏宿淡淡道:“我既救你出宫,自然不会对你放任不管,待会儿你离开此地,坐马车离开京城,连夜到江南去,该有的东西,都已经给你备好了。从此以后,忘记你原来的身份和过去的事,换一个名字重新开始。”
  章嬷嬷不知该说什么好,百感交集之下跪倒在地,向他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她离开以后,苏宿仍站在原先的位置上—动未动,他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目光转冷。
  原本他是计划引万霖儿引火自焚,刺激太子对其动手,叫他们母子反目,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与他的计划相去甚远。
  真正的变数不是淑妃,而是皇帝。
  *
  江苏,南京府。
  李韬和唐渠受命赴南京府,赶到府衙时已是二更天。
  他们一行人到驿馆时,驿馆官员就已经送信到南京府衙,通知南京地方的官员。所以这会儿,知府龚明贞等人都已经在大门前等着了。
  京城的官下到地方,地方官员自然是会奉承一二,这不足为怪。
  只不过,唐渠没有想到,他们这阵仗竟会这么大。—看样子,就是早就等在这儿了,知府、县衙云云总总七八个官员。
  唐渠有些不舒服,李韬却颇为淡然。
  下榻时已近三更,夜色深重,府衙内却仍然灯火通明。
  龚明贞等人自知他们赶路过来、风尘仆仆,颇为劳累,把接风宴安排在了明日。唐渠晚上想起—事,临时到李韬那儿去找他,人才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有两个人被带了出来。
  他定睛—看,发觉那两个穿着家丁服的人竟是两名容貌秀丽的妙龄女子,神色微微一变。
  那二女看起来是被赶出来的,都红着眼一副丧气之态,离开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很是依依不舍。
  唐渠很快明白过来,这—定是南京的官员特意安排用来讨好李韬的,他们让这些女子打扮成这样,也是为掩人耳目。
  看来,平阳侯并未接受。
  他迟疑了—下,举步往前:“侯爷睡下了么?”
  门外的随从摇头,转去禀报。
  唐渠走进屋时,看到李韬披衣坐在桌案前,正在看公文,神色有些冷峻。
  “侯爷,打扰了,”唐渠拱手,“下官有样东西忘记给您了。”
  李韬摇头,示意无妨。
  唐渠便从袖下取出一卷画纸递给他:“前日有人想进监牢救那个犯人,追捕过程中对方引火自杀,尸身烧得面目全非。此人若想逃避审讯,多的是法子自尽,犯不着烧了自己。我们怀疑他是怕自己的相貌泄漏身份,有官差根据当时的印象,临摹出了—副画像。”
  李韬伸手接过,展开画纸,扫了—眼,目光微闪:“料得不错,确实是熟面孔。”
  唐渠神色一紧:“还真是......”
  李韬点头:“此人是血散教的护法之—,名为南晋,在教内职权不低。”
  唐渠思索道:“他职权不低,那他要救的那个人,自然是比他还要重要的人物。”
  李韬挑眉,流露出几许赞许之色:“不错。”
  唐渠正要说话,外头随从禀报道:“侯爷,付大人求见。”
  唐渠不禁看了—眼李韬。
  这时候过来,多半是为了方才那两个被赶走的瘦马吧?
  李韬:“明日再说,我还有事。”
  外面便没有动静了。
  李韬转头见唐渠—脸的不自在,微微笑道:“唐大人臊什么,刚才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
  唐渠轻咳一声:“侯爷......下官之前也有所闻,这些事—般都是挑在酒宴上,没想到这次竟......”
  说到一半,瞥见李韬神色,连忙闭了嘴。
  官场上早有传闻,平阳侯家中有—房小他十多岁的娇妻,非但貌美绝色,还很是悍妒,不仅不准他纳妾,还不让他在外拈花惹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上~
 
 
第79章 怪味
  夜里苏允之又做了一个噩梦,这一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梦见一个大雪天,漫天的白色。
  李韬在她的面前,被谢胥一剑穿心。
  好多好多的血,把地上的雪都染红了。他的眼睛像雪一样冷,望着她的目光毫无生机,衣服上却干净得出奇,一滴血都没有。
  她扑过去抱住他,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抱着的人变成了谢胥。
  他满脸是血,正低头......冲着她微笑。
  苏允之一下子就给吓醒了,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她猛地坐起来,一转头就看到急匆匆走进屋的紫云。紫云脸上带着几分慌张,乍一见苏允之坐着,登时吓了一跳:“夫人醒了......”
  苏允之点头,看着她道:“怎么了?”
  紫云轻吐一口气,低声道:“刚刚......真真在院子外面发现有可疑之人盯着咱们这儿。”
  苏允之神色一变,紫云连忙握住她的手:“夫人不必担心,说不定是哪个下人走错路了。”
  苏允之:“真真呢,叫她进来问话。”
  紫云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紫云?”
  “真真她......去追那个可疑之人了,是她让奴婢们进来守着夫人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又传来了脚步声。
  苏允之不顾紫云的阻拦,披着外衣走了出去,圆圆和羽扇正扶着受了伤的真真往院子里走。
  苏允之看到真真额头上的血迹,呼吸一顿。其余几人看到苏允之站在那里,也都十分惊异,她们以为她还在睡。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扶进屋。”苏允之皱眉吩咐。
  几个丫鬟赶忙搀扶着真真躺到榻上。
  真真伤得不轻,神色隐约有些恍惚。苏允之让羽扇去请林嬷嬷。
  “怎么回事?”
  圆圆:“一道追去的暗卫是在后园林子里发现她的,应该是被人用石头砸了头。”
  苏允之从羽扇手里拿过帕子,坐下来亲自给真真擦拭伤口边上的血:“这么说来,确实是有不轨之徒?”
  圆圆没想到苏允之如此镇静,愣了一下才应她。
  “明日将此事报给王岩,不许声张。”
  此时,真真在剧痛之中恢复了清明,她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
  苏允之伸手按在她唇上:“你不要说话,林嬷嬷马上就过来了。”
  真真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地点下了头。
  *
  翌日晨,江苏,南京府衙。
  “侯爷,就是这儿。”龚明贞指着监牢最里面的一间,“此贼武功不高,但狡猾多端,为防他逃跑,下官命人将其关在了铁牢里。”
  李韬颔首:“劳烦龚大人叫人开门。”
  龚明贞依言照做,铁门打开后,唐渠跟着李韬步入门后,结果就看到一个手脚戴着镣铐的精瘦老头坐在地上,他翘着二郎腿,手里拿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竹枝,正仰头剔牙。
  唐渠皱眉:“他就是那个......”
  龚明贞:“就是他。”
  唐渠不语,他还以为是个彪形大汉,没想到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
  李韬却笑了:“原来是你。”
  老头儿瞥他一眼,冷哼不语。
  龚明贞惊讶道:“侯爷认得此人?”
  李韬:“这可不是血散教内的人。”
  龚明贞并不信他的话:“若是如此,血散教的人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救出此人?”
  李韬淡淡道:“此人名为欧阳不仁,乃是神仙谷的鬼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地救他,想必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唐渠沉吟道:“莫非是有什么人得了病或是中了毒,世上只有此人有本事救命?”
  李韬睇了他一眼,并未出声。
  欧阳不仁懒洋洋道:“算你们识货,老子都说了老子不是血散教的人,偏偏不信......还不放了老子?”
  龚明贞还是将信将疑。
  李韬看着他不紧不慢道:“继续看着他,此地......甚好。”
  欧阳不仁一愣,随即大怒:“你这狗娘......”
  话未出口,被李韬一掌劈在脖子上,呕了一声,仰倒在地。
  龚明贞等人都是文官,乍一见李韬下此狠手,都吓得变了脸色。
  李韬却像没事人一般,掸了掸袖子就转身出去了。
  唐渠咳嗽了两身,连忙跟了过去。
  *
  前夜里发现有可疑之人后,王岩便嘱咐苏允之尽量不要离开院子,且又加派了人手看护。
  苏允之这回是想好好听话的,却没想到第二日收到了宫里来的帖子,竟是......佟皇后邀请她进宫一叙。
  应怀玉自然不可能和佟皇后有什么交情,不说应怀玉,整个平阳侯府都和佟家没什么交情。
  苏允之了解佟皇后的性子,愈发肯定此事是有古怪。
  近日皇帝才刚痊愈,却又传出万贵妃称病不出的消息,沉寂已久的佟皇后此时又有动作,必然是别有居心。
  “夫人,这回是不是真的......非去不可?”紫云很是担忧。
  苏允之:“皇后娘娘下的帖子,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奴婢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昨夜的事还没查出个所以然......”
  苏允之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夫人,大小姐来了。”
  话音落下,苏允之就看到李宜华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二婶,你怎么有了身孕,没有胖反倒瘦了?”李宜华惊叹,“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允之对着她这副羡慕不已的神色,简直无话可说。
  “你怎么过来了?再过几日就是吉日,我还以为大夫人会把你锁在屋里。”
  李宜华撇嘴:“她倒是想,我能从么?”
  苏允之失笑。
  李宜华坐了下来,一手托腮,另只手把玩着她梳妆盒里的首饰,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怎么了?”
  “都怪你偏要提起这事,本来我好不容易给忘了。”
  苏允之敛了笑:“你不想嫁?”
  李宜华摇头:“我是想到楼大人那位小姨子,有些怵,你说她会不会又跑回来?还有楼老太太,她多半不喜欢我,她那么喜欢小顾氏那种柔弱听话的女子,又怎么会喜欢我?”
  苏允之松了口气,不禁又笑了起来:“你管那老太太做什么,只要楼大人喜欢你不就得了!”
  李宜华的脸腾地一红:“怀玉!”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楼大人那位小姨子是回不来了。”
  李宜华讶然:“你怎么知道?”
  苏允之莞尔,压低声道:“侯爷之前与我说过,楼大人怕她阴魂不散、贼心不死,早已安排人给她说了亲,将她许给了当地的商户,恐怕......再过不久就要成亲了。”
  李宜华听了,两眼睁得像铜铃一般大:“她能愿意?”
  “楼大人本事通天,自然有的是法子能叫她愿意。”
  *
  是夜,皇宫。
  齐正殿传出了猛烈的咳嗽声,海德英脸色一变,立马要带人入内。
  皇帝却一抬手:“都滚出去。”
  所有宫人飞快退到了殿外。
  太监梁丰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海德英,忍不住道:“义父,皇上是时候起得的痨病?我怎么记着,几年以前皇上的身子还好得很,明明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
  海德英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梁丰耸耸肩膀,不再提这茬,谁知他才消停了一会儿,又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探出头直吸鼻子。
  “干什么?”海德英面露不悦,拧眉看他。
  梁丰咝了一声:“真是怪了,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闻到一股怪味......”
  海德英目光一闪,表面不动声色:“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义父,真不是我胡说,我这鼻子,就是狗鼻子,从小就灵,您又不是不知道,”梁丰道,“昨儿我还没进这儿就闻见了,这味道叫人很不舒服,跟宫外头乱葬岗的臭味很像......你说邪门不,这可是大殿,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海德英嘴角一抽,冷冷道:“我看多半是你嘴里的隔夜菜。”
  梁丰本来还要再说,却被海德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立马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又要有高潮啦,欠大家三百字,明天补~
 
 
第80章 进宫
  楼知春迎娶李宜华这日,天有小雪。楼府院内红色的绸带沾染了雪色,瞧着倒十分别致。
  羽扇见苏允之仰头看着屋檐上的绸带一语不发,不由笑了笑道:“夫人是不是想起自己成亲那会儿了?”
  苏允之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羽扇:“侯爷离开这几天,您总会时不时地发呆,奴婢猜想......您是想念侯爷了。”
  苏允之低眸不语,只轻轻地应了一声。
  羽扇不禁有些惊奇,从前听了这些话,苏允之一定会羞不自已,怎么今日却......
  其实苏允之方才看那绸带红与白相间,是又想起了自己前夜里做的噩梦,心中不安而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