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这人真的当她是那种没有半点儿脑子的蠢货不成,还是说他有恃无恐?
他们不知道的是,随着日渐中移,白堕的影子上也多出了一只趴在她肩膀上,并舒服得打着哈欠的鳄鱼。
而先前离开合欢宗,并撕开空间裂缝的边禹之并没有回到魔域与无极门,而是选择了迷失在空间虫洞。
黑暗之中,只见两道一黑一金的灵魂都在相互撕扯,抢夺着属于身体的使用权。
远远看来,宛如八卦图交融。
黑金二者谁都想要成为占据主位的那一方,却在多争一分时遭到对方的强烈反扑。
直到一条伴随着“滋滋”紫雷闪电的裂缝从魔宫上空割裂,魔域里也下起了带着腐蚀性的酸雨。
本在血池中打盹的黑蛟察觉到异样后,方才蛟尾一卷,蛟瞳一睁,形如游蛇般往岸上爬行。
从虫洞中走出的男人周身正被薄薄金光所笼罩,身上更由内而外散发着圣洁地气息。
“你说你又何必吗。”逐渐占据了主体的边禹之冷嗤一声,明显是在嘲笑另一具灵魂的不自量力。
“你这个强占本尊身体的小人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占了本尊的身体,本尊又岂会如此狼狈。”如今的边禹知只要一想到他千年之前做的那个决定,便是悔恨得连肠子都青了!
若非他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
随着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边禹知的声音也跟着散了。
“鹤烟尊者,不知我的主人现在在哪里。”身为契约兽的黑蛟,自是一眼便能认得出这次出现的并非是他的主人。而是那位千年之前被那蠢货贪心得想要吞噬增加修为,却不料被他反噬的大自在殿佛子。
“放心,那蠢货只是睡着了而已。”重新换上纯白袈裟,额间一点朱砂,眼中带着悲天悯人之意的男人说完便转身踏出魔宫。
时至今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先让那小人身败名裂。
至于这具身体,他倒是用得格外顺手。
唯一令他所不喜的,便是脏了点。
此时撑着黑骨伞的白堕正神情复杂地站在千年之前的大自在殿,现如今的无极门山脚下,更碍于她魔修的身份,不能过于靠近佛法,为的就是避免会被灼伤。
“小白可要随我前往无极门。”咸陶明知她魔修的身份,却仍是选择了询问。
白堕眺望着远方笼罩在金光之下,散发着七彩琉璃光的十八层罗汉宝塔,随后摇头相拒,并抬脚往另一处走去。
可是这一次的她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身后人追上的脚步,却在抬眸中发现她正身处在八卦佛罗竹林阵。
当她抬手破阵的那一刻,忽听身后竹林传来脚踩断木枯枝的清脆声响。
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来人对她是无害的,骨伞倾斜的转身间。
白堕看见那踏着浅金碎阳,身穿纯白缠枝袈裟,手持佛珠转动,五官清隽不食人间烟火,额间一点朱砂的男人朝她缓缓走来时,嘴里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禹之。”
“这位施主可是迷路了。”男人看着这张与千年之前并无半分变化的芙蓉脸,心下复杂万千。
“你是禹之吗?”这个陌生的名字,完全不受控制的从她嘴里一次次吐出,更令人感到诧异的当属她的态度。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头来只是换成了一句,“若是施主迷路了,贫僧带施主出去可好。”
“好,那便麻烦大师了。”当白堕与男人并肩而行的那一刻。
她的心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苦涩与甜意,更多的仍是一股无由来的悲切和质问。
可是未等她想要问些什么时,却发现这阵法已经破了,就连那带路之人也消失了,出现在原地正是不远处,满脸写着紧张的咸陶。
若非她的鼻间还残留着一丝淡淡地迦南木香,恐怕都以为方才的一切,皆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小白你刚才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男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眼中皆是残留的恐慌。
“我刚才只是不小心迷路在八卦佛罗竹林阵中而已,再说了我修为那么高的,怎么会出事。”唯独掩去了见到男人的那一段。
“所以你下次不要在乱跑了好不好,要不然我总担心我会找不到你。”咸陶听到她只是迷路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怕,怕她会再度遇到那个该死的男人,即便那个男人早已被他饲于魔口,可他仍是怕。
这种怕,像极了藏在骨子里的自卑与不自信。
“好。”白堕看着被男人握在手心中,并强势着十指紧握的手,突然轻笑一声。
她想,她好像找到突破口了。
距离会仙盟大比还有一年左右,白堕便决定留在离无极门最近的一座城镇,并且她的这一举动,引来了男人的极大不满。
人虽还是同往日一样对她温柔,一日三餐都做她喜欢吃的,唯独在床笫一事上,总是撞得她又重又狠,更恨不得将她的那截腰肢给彻底折断一样。
一日,当白堕支开那人,撑着一柄普通的油纸伞来到一家茶肆,并准备入内前往二楼时,却在抬眸间遇到了不远处踏着佛光而来的男人。
朝她走近的边禹之唇角噙着笑意,道:“施主,想不到我们二人又见面了,当真是有缘。”
“嗯。”因为她是魔修,对方却是修为高深的佛子。
只要随着他的主动靠近,都会令白堕不受控制地泛起几分恐惧,更多的仍是她快要强压不住的复杂情感。
“此间客栈的素斋不错,施主定得要品尝一下才行。”
“既然是大师推荐的,本宫自然得要尝一下,不过相逢即是缘,不知本宫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大师一道。”说着,她便伸手做了一个请。
“荣幸至极。”眸中笑意渐深的边禹之在与她上楼的时候,余眼中正好瞥见另一个气得已然疯魔,双目猩红的男人。
不过这才只是开头,他怎么就连这一点儿都受不了呢。
在他们彻底消失后,周身阴戾之气增生,骨节攥至泛白,掌心皮肉瘀紫的咸陶能很清楚的确认。
那个该死的男人非但没有死!他还回来了!!!
茶肆二楼,上书【寒梅】包厢中的白堕突然右眼跳了跳,总觉得今天会发生什么不好之事。
“那么久了,贫僧都未得知施主名讳,不知此番可否请施主告知一二。”边禹之见小红泥上的荷花露水已然煮得沸腾,方才在把手旁搭上一块白棉布,好用以隔热。
卷曲的太平猴魁茶被水一泡,立即舒展开那妙曼舞姿,香气溢于满室。
“道友,请用。”
茶香袅袅中,越发衬得被白雾朦胧了面容的男人宛如谪仙高不可攀,连带着白堕的心脏也跟着抽疼了起来。
本伸手接茶的动作差点儿不小心打翻,朱唇微启:“本宫姓白,单名一个堕字,道号春醒。”
“姓白吗,贫僧以后唤道友小白可好。”本是在普通平凡得不起眼的两个字,偏生从他一个出家人嘴里念出的时候,竟带上了几分缱绻之意。
“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反倒是大师现在都还未告诉过本宫,大师的名讳。”其实她从前面的竹林中脱口而出叫住他的名字后,便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边禹之”这个名字,竟何时成了烂大街。
之前将帝厄封印在沧岚秘境中一个,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好友,还有一个便是眼前人,更有一个千年之前的大自在殿佛子也是叫这个。
“贫僧姓边,名禹之,佛号鹤烟,若是小白不介意,唤我禹之即可。”边禹之深知有些事需要循环渐进,何况她的记忆中早已抹掉了有关于他的一切。
眼眸半垂的白堕只是摩挲着手中白玉掐兰珐琅茶杯边缘,并没有回答一个好与不好。
明知此人能解她大部分的惑,可当她面对他的时候,却是连一个字都难以吐出。
随后的二人竟是相顾无言,等白堕见外头天色渐晚,便起身告别离开,瞧那脚步,竟是带上了几分落荒而逃。
并且就在她走后,包厢中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边禹之,你没死!”先前一直蹲守在隔壁房间,并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咸陶在白堕离开的那一刻,便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无限恐慌推门进来。
“你这小偷都没死,我又岂敢轻易的死去,你说是不是啊,咸道友。”男人的一声冷嗤,道不尽的嘲弄与讥讽,“你说若是让小白知道你千年之前干过的那些恶事,你说她会不会杀了你。”
“你在威胁本尊!”闻言,咸陶唇瓣轻扯,就跟听到了极为可笑之言。
“这怎么能叫威胁,本道不过是陈述事情真相。”轻笑一声后的边禹之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用着鄙夷与轻视的口吻。
说:“有些人哪怕偷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那东西在如何也不是属于他的。”
“呵,那又如何,本尊既然能杀了你一次,你以为就不能杀你第二次吗。你知道输家为什么会被称为输家吗,自然是因为他们比起其他人来又蠢又笨。”敛起脸上恶意的咸陶也再度恢复到温文儒雅的模样。
“是吗,不过这次鹿死谁手,尚未得知,白景。”
狠话谁都会放,单就比谁的狠。
只见咸陶唇角微勾,轻笑道:“你知道吗,我和小白有一个孩子。”
第86章 、八十六、破坏欲
“孩子”两字虽轻飘飘的, 却不亚于一把重锤,锤得边禹之浑身僵硬,就连同居一体的灵魂都要再度谋权篡位。
咸陶见他如此失态, 方才眉头舒展地转身离开。
路过一间卖着桃酥与炸小酥肉的小摊,不忘停下脚步给她买上一份, 又担心她会口渴,并买了一壶仙果奶茶。
回到居住的院落,推门间正好看见那红衣灼灼之人坐在由他亲手搭建的红木藤花秋千上, 唇角微扬道:“小白今天去哪里了?”
“我不过就是随意走走, 你怎么又给我这么多吃的回来。”白堕看着他递过来的桃花酥,却并没有多少想吃的欲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太多了,这才导致她有些反胃。
“若是不想吃这些, 晚点我们去吃酸菜鱼,醋溜白菜与松鼠鱼可好, 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说想吃的。”见她闻不得油腻之味时,男人眸中笑意渐深。
左右两手就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包带着辣味的麻辣鱿鱼丝与一小篮子, 看着就令人牙口泛酸的味帝。
“你看一下可有哪样想吃的。”
“那个果子那么酸的, 谁要吃。”白堕伸手接过那包麻辣鱿鱼丝, 连眼风都没有扫过那篮子味帝。
“这杏李不酸, 只是看着比较酸,吃起来却是甜的, 不信我吃给你看。”咸陶说着,便拿了一颗水灵灵,看着便饱满多|汁的味帝张嘴咬下。
味帝表皮虽是深青,可一口下去,里头的皮肉却是可口的红。
他担心她不信, 还挑了一个外表看起来没有那么青的递过去,“你尝一口,真的很甜。”
“本宫才不要吃,还有这果子看着就难吃。”说完,白堕就抱着怀里的吃食离得他远远的。
咸陶见她不吃,也没有勉强,不过当他见到那道已经离开的黑影,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冷意。
你瞧,输家永远都只能是输家。
想和他斗,总归还是差了几百年道行。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堕发现她无论去哪里,咸陶都会陪在左右,即便她怎么说,他都笑眯眯地当没有听见,更会做出一些令人迷惑的行为举止。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日,当她终于甩开他,独自撑着一把白面绢红梅油纸伞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好看见了迎面朝她走来的边禹之。
当即加快脚步来到他面前,轻声道:“自从那日一别后,本宫的心里便一直藏了几个疑惑,此次与大师相遇,便想请大师为其解惑。”
“贫僧正好也有事想寻小白,谁知小白与贫僧想到一起了。”男人唇齿咀嚼过的“小白”二字,总令白堕内心深处泛起少些薄阳涟漪。
二人抬眸间四目相对,随后往上一次的那家茶楼走去,甚至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根藏于暗中的黑血藤正如游蛇般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本在擦桌的店小二刚将白毛巾往肩上一搭地想过去招呼他们,却见到了掌柜让他噤声的动作,那两人也在转眼间消失于楼梯口。
不禁挠头纳闷:今天的掌柜怎么那么奇怪?那两位客人也一样。
二楼
同先前一样的茶楼,一样的包厢,同样的人,唯独气氛中带着一丝凝固后的冷然。
羽睫轻颤的白堕端起手边多加了两勺槐花蜜的羊奶红枣茶小抿一口,方道:“大师之前是否认识过我,或是与我相熟。”
手中佛珠转动的边禹之强压着喉间涌上的腥甜之意,问:“小白为何会有这个疑惑。”
“直觉,因为我怀疑我曾经认识过大师,或者是大师曾经与本宫相熟。”不只是相熟,更应该说他们之间有着不菲的关系才对。
“我以为小白会………”当他想要告知她答案的那一刻,脑袋处突然传来了针扎般的疼,五脏六腑也宛如烈火灼烧,就连被他压制的边禹知也快要冲破禁锢跑了出来。
甚至在下一秒,边禹知便会彻底取代他!
该死!
“大师可是身体不适?”白堕察觉到从他身上溢出的一缕魔气后,竟连手中羊奶红枣茶洒落几滴在桌上也不理会。
普通的魔气尚不会引来她的震惊,若是当这缕魔气来自她的好友,并且还是从一个佛子的身上泄出的?
“许是前段时间受的伤未养好,想来小白的惑只能待贫僧来日再解。”边禹之抬手将唇角一抹红拭去,并将一个上雕三凤涅槃的黑铁木盒从储物空间取出。
随着盒子的打开,只见由红血染就的天鹅绒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宛如白玉雕刻而成,并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骨笛。
骨笛不过十厘米,其下坠着一块上刻【堕】字玉佩的如意结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