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站在你面前的人可是赵侯府的公子, 太子妃娘娘的嫡亲堂弟!”一人叫嚣着出声, 显然是看不上商人子。
阮夏夏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捏了捏手中的短弓,“哦,太子妃娘娘的嫡亲堂弟赵公子,这高贵的身份可真是吓到夏安了, 敢问你找我有何事?”
她一脸的阴阳怪气,着重在堂弟两字上抑扬顿挫,明显的揶揄可把对面的赵显中气的不轻,他阴阴地哼了一声,凤眸中的暗光明显不善。
“本公子只是要看看定王世子的义弟是个什么模样,居然能以一个商人子的身份进入太学。如今一看阮公子果然是龙章凤姿,令人心中欢喜,倒是不愧为世子的义弟。”赵显中拱了拱手,凤眼上挑脸上带着微笑,竟是突然示起好来。
“赵公子的欢喜就是大咧咧地在夏安的背后放冷箭?那夏安还真是受不起这欢喜。”阮夏夏冷冷开口,却不再给他好脸色,知道是这人是来来找茬的,那么多说无益。
“阮夏安,你区区一个商人子莫要给脸不要脸。”闻言,赵显中脸上虚假的笑容被打破,骤然沉下了脸,高声怒喝。
他手持弓箭,接过旁边一人递来的红羽箭,那箭上头泛着冷光,意味不言而喻。
阮夏夏八风不动地站在那里,微微眯了眼睛,她可不相信这人敢在太学要了她的命。这种作态,无非是装腔作势罢了。
锋利的红羽箭慢慢地被放在了弓弦之上,箭头对准了面无表情淡定站着的少年,蓄势待发。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突然跑来了一人,高声大喊,“显中莫要!”。
阮夏夏随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只见匆匆赶来的男子一袭淡蓝色衣袍,外罩了青色纱衣,头上戴着玉冠,耳侧两边垂着流苏,端看是一位清风朗月俊逸非凡的君子。
她看着这人隐约有些眼熟,皱了皱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曾见过。
“显中莫要!阮公子虽是商人子,但他是兄长亲口认下的义弟。你如何能对他动粗?”蓝袍男子一冲过来就着急地开口,竟全然不怕地将手挡在弓箭上,锋利的箭头顿时伤到了男子的手臂,有滴答滴答的鲜血流下来。
“我知道显中你是替我打抱不平,但我和兄长之间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和夏安无关。显中,如果我们还是朋友,你就莫要伤害夏安。”蓝袍男子的气息还未喘匀,义正言辞的对着赵显中开口。
赵显中的脸上明显有些气恼,还有些迟疑,“好啊,裴韫,我是为了你出头才不惜得罪定王世子也要教训这不识好歹的商人子一番。你如今居然为了这个商人子出头,哪怕伤害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果真是我瞎了眼睛!”赵显中被人拦住,怒而摔了弓箭而去,一群人簇拥着他,显然是在出口安慰。
“显中,你这又是何苦?”蓝袍男子即定王世子的堂弟裴韫一手捂住流血的手臂,一边摇头表示自己对好友行为的看不惯。
阮夏夏静静地看着这场意外的戏码,暗中翘了翘嘴角,好一场专门为她阮夏安唱的大戏,居然还能弄伤了自己,当真是下了血本。
“夏安,真是抱歉,显中是为了替我出头才会故意捉弄你,你可有受伤?”裴韫脸上带着关切,眼神温和地看着一脸淡定的少年,语气十分抱歉。
然而,明摆着,阮夏夏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真正受伤的人是眼前的男人。
“你是谁?”少年突然像是从长久的迷茫中回过神来,先是眼中露出了几分惊恐,而后对着裴韫又生了几分感激之情,使劲拍了拍胸脯。
“他居然真的敢拿弓箭对着我!我一定要和义兄说。”阮夏夏吓得不行,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毫不意外引来了眼前人的愧疚。
“抱歉,夏安,我是裴家人。兄长也就是你的义兄定王世子是我的堂兄,我名唤裴韫,定是比你年长,你若不嫌弃也唤我一句义兄好了。”
裴韫毫不在乎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就对被吓到的少年道歉,而后又接着解释道,“我与方才为难你的男子赵侯府的公子交好,他是听说兄长将太学的名额给了你才做下此等错事。”
“原来是世子的堂弟,可是太学的名额又有什么深意?我是世子的义弟,世子将名额给我无可厚非啊。既然裴兄也是裴家人,自己本身就有入读太学的权利呀。”
阮夏夏的脸上故意露出几分不解,浑然像是未看到男子手臂的伤口还在淌血。
闻言,裴韫的眼中闪过些尴尬,温声道,“按理说太学的名额兄长应该是给我的,夏安有所不知只有四品官员以上的子弟才能入读太学。而我的父亲早年因为得罪过当朝权贵不得升迁,所以一直是六品的官职。按照规定,我便只能入读四门学。”
“不过我倒觉得四门学比太学也不差什么,只是显中得知此事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今日看到夏安独自一人在此处才自作主张地为难你。这事,是他做错了!”裴韫脸上带着沉痛,深深地对着阮夏夏鞠了一躬。
“还请夏安看在你未受伤的份上勿要将此事告诉兄长,不然我真的是没脸去见兄长了。”裴韫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阮夏夏脸上明显露出了犹豫,但因为眼前的人不仅是世子的堂弟,而且方才还救了自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裴兄既然恳求,那我勉为其难地就应下了,此事我不会和世子说。”
闻言,裴韫微微一笑,眉眼如画,“夏安真是通情达理,为了赔罪,我便邀夏安一同到京中玩乐,可好?夏安初到京城,想必还未领略过京城的精妙之处。”
少年一听眼睛就亮了,她本来就是极喜欢玩乐的人,偏偏被拘在太学和定王府中,张口便要应下,可是在话出口的前一秒她又顿住了,“今日怕是不成了,裴兄你手上有伤,我腿上摔的伤也还未好呢。”
“既如此,那便明日,我亲到太学门口来接夏安,夏安就勿要推辞了。”裴韫摆摆手,十分的平易近人,并不因为阮夏安是商人子而看不起他。
“那便多谢裴兄了。”阮夏夏笑的灿烂,牙齿白的晃眼。
然而等到裴韫以伤口为由离开之后,她冷沉着脸轻轻嗤了一声,若不是她有上帝视角,定是要被这好脾性的世子堂弟给骗了。
“夏安,听说那赵显中来找你麻烦了?”半刻钟后,骑马归来的安佑之一脸焦急,眼中还有些愤怒,“他们就是看准了我安佑之不在,才敢使坏,下一次见到他们定要他们好看。”
阮夏夏手中晃悠着小短弓,摇了摇头,“人未伤到我,无事。只是,佑之,你可与我再多讲讲赵侯府的事情,我当真是看他们不顺眼。”
“哼!等回到了王府之中,我定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世子,让世子为我出气。”少年气的不轻,眼睛瞪得圆圆的。
见此,安佑之眼底闪了闪,清了清嗓子,语气很是鄙夷,“赵侯府仗着府中出了一个太子妃,无恶不作,这些年可是做下了不少恶事,你听我为你细细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阮夏夏:巴拉巴拉,世子,干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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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赵侯府的赵显忠对着太学新来的学子动手, 于是很快就传遍了众位学子和太学博士的耳中。
太学博士们私下虽然不太喜欢赵显忠仗势欺人,但碍着他和阮夏安的身份悬殊,一位是世家子, 家世显赫,一位是商人子根基浅薄,于是若无其事的便当无事发生。
骑射课结束之时,课上的那位教习,看到阮夏安并无大碍,不仅未对他表示安抚, 反而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交代他此事勿要闹到定王世子面前去。
阮夏夏定定地看着这位骑射教习,她在苏州的时候所接触的官家子诸如陆嘉平等人,对于阶级的概念并没有过于明显的感受。此时到了京城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阮夏安是个商人的儿子, 无论如何都会比世家勋贵子弟低一头, 无论对错。
也许对于太学的教习和博士们,很好理解, 他们就是要息事宁人,让阮夏安识相一些。
然而, 阮夏夏心中油然冒出一股怒火,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让太学的博士们介入此事。可是行为和态度一码归一码,这些人身为师长, 看到恃强凌弱的行为, 不但不加以阻止, 反而纵容其行让弱势的一方识相一些。
只不过一瞬间,太学这种在大晋无比神圣的学府在她的眼中就连扬州的朝鹿学院也不如了。
她淡淡应了一句,离开之后看见这些人的眼神便变得漫不经心了。说到底她进入太学也不是为了埋头刻苦考科举,而是男主与她的一个恩惠。
既然如此, 学的好与不好,用心不用心,尊重不尊重,也就没有差了。
再回到下午的书算课上,安佑之明显的发现这位用心刻苦的小伙伴,虽然还是在记笔记听讲,但莫名的就是多了一丝公事公办的态度。
甚至在书算课的后半场,他还赫然发现小伙伴在认真勾画着什么东西,心思根本就未放在课上。
“夏安,这位刘博士向来严格,月末的考核如若你未得到甲等的话,他会拒绝教导你。”安佑之乐于看到定王世子的义弟与赵侯府不和,此时耐心地向她解释,暗暗透露着一股拉拢的意味。
太学的书算课深度还不如后世高中的数学课,鸡兔同笼的问题便是个小学生也会解答,阮夏夏自然费不着在这里浪费心思,她手中勾画的是一间成衣铺子。
阮家在江南有许多绸缎庄,西北的棉花种植也在不断的扩大。京城那么多富商权贵,要比扬州和西北等地的消费能力高上许多,她有意在京城扩张阮家的产业。
前日她与安佑之说的那句话的确不错,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她在京城不可能真的依靠在男主的身边,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太学的学子。只有让男主看到他们阮家的价值,未来他们能获得的利益才会更多。
既然这些人都觉得商人低贱逐利,那她就努力把商人的事业发扬光大好了,想必这些人也不会感到惊奇吧。
“佑之放心,若说经学策论我倒不敢分心,但若是书算,即便是不听此课,月底考核的甲等也是我的。”她笑了一下,自信满满。
安佑之被她那灿若桃花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清咳了一声,“我倒忘记了夏安的出身,书算定是不会陌生。想必四门学的学子也比不上你。”
四门学?阮夏夏脸上带了些兴味,好奇问道,“四门学的学子,难道和太学的学子学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吗?”
早前过来的裴韫,她记得就是四门学的学子。
安佑之摇了摇头,为她耐心解释,“四门学重律法经算,那里的学子多是一些官职较低的官员子嗣。等到他们学成之后,只有极少一部分会参加科举,其余的则是直接进到官府中做一些专通技艺的小吏,家中若有门路的话,可以进入到工部做七品以下的小官。”
他这么一说,阮夏夏就明白了,这不是明清时期分好的明经科和进士科吗?四门学培养的是明经科的学子,而太学培养的是进士科的学子。
如此一来,怪不得裴韫耿耿于怀一个太学的名额。
裴韫明日约她出门赏玩,背地里指不定有其他的打算。阮夏夏捻了捻手指,这件事情她不打算和男主说,她想看看裴韫等人究竟有何筹谋。
然而事情不是她想瞒就能瞒得住的。阮夏夏离开太学的时候日暮西垂,她同安佑之一道走出太学的大门,周围一同出门的学子听说了赵显中在骑射课上找她麻烦的事情,纷纷往后避了避。
不远处的马车里面,面色冷淡的男子撩开帘子,一双深邃的黑眸看出了端倪,转身和一名随从吩咐了一句,那人便会意隐去。
阮夏夏知道自己和安佑之交好,其实两人都自有筹谋,男主暗示她要与贵妃一派示好模糊视线,安佑之怕也是听了自家人的嘱咐拉拢她来接近定王世子。
不过,在太学里面多了他一位朋友还不错,安佑之居然怕她再次被赵显中找麻烦,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府。
其实太学离定王府的距离并不远,不过安佑之的好意她也不打算拒绝就是了。
两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阮夏夏含笑正想同他一起坐马车的时候,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定王世子,这人是世子!”
“定王世子天潢贵胄,他到太学做什么?”
“哎,听说刚进太学的那位扬州学子是世子认下的义弟。”
“是他呀,那怪不得了。不过你有没有听说今日赵侯府的公子去找了那人麻烦,世子莫不是要替他出头来了?”
“你说的不错,赵侯府的那位公子嚣张跋扈,这次栽到定王世子手里,我们心里便等着痛快吧!”
学子们议论纷纷,却看那气势逼人的高大男子果然朝着熟悉的少年走去,内心不由得有一点点后悔自己先前对少年疏远的举动。
太学内分为两个派系,勋贵一派以赵侯府公子为首带头孤立少年,其他人自然不敢得罪赵侯府,于是也都默默与少年拉开了距离。只有一个姑母为贵妃的安佑之与他走得很近。
原本以为区区一个商人子,世子即便将他认为义弟,也不会有多少看重。事实却是,他居然亲自到太学来接这位义弟回府,众人不免推翻了以前的认知。
阮夏夏看到裴褚亲自过来,也吓了一大跳。她略转了转眼珠子,猜想应该是今天赵显中找她麻烦的事情传到了裴褚的耳中。
于是一秒之后,她脸上换上了一副委屈但我不说的表情,迎上去的笑容有一点勉强,还有一丝惶恐。
“兄长,居然劳动您到这里来了。”她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而后朝安佑之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安佑之看到定王世子到来也有些惊讶,给了阮夏安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礼貌地拱了拱手,朝自家的马车而去了。他与定王世子素未谋面,又是贵妃的亲侄子,赵显中的事情中最好还是不要明着掺和进去。
万一那边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安定侯府故意为之挑拨离间就复杂了。
裴褚方才从随从的口中已经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边为赵侯府的胆大妄为而恼怒,一边又隐隐的有点点愧疚。若不是前日府中护卫发现少年身上有伤,怕是他还未注意到少年在太学被排挤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