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应该也不小了吧,你还不考虑结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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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正午的阳光倾泻在机场的跑道上,飞机平缓的落地。
下了飞机,全副武装的温雪直奔停车场的黑色林肯。
车门拉开,温雪弯腰坐进去,看了盛夏一眼,“都说了让你不用来机场等我,你又不会开车,跑来还不是蹭我车。”
车子是祁远楠提前安排好的,盛夏一个小时前到了机场就一直坐在车里等。
明明不是恋人的关系,却比恋人更贴心。盛夏本想问祁远楠怎么没陪她一起回来,顾忌着司机在,也没好开口问。
白萧来不了的事盛夏已经告诉了温雪,温雪也不意外,她吩咐司机,去烧香馆。
烧香馆,星城新开的一家私房菜菜馆,环境优雅,温雪提前订了晚上的位置。
盛夏一愣,“不是晚上吗?”
温雪瞅她一眼,“本就是为了你家那位才定在晚上的,他既然都不来了,我就改到中午了。”
车子驶出机场,缓缓驶入主干道,盛夏闻言只是淡淡说了句好。
她这反应有点反常,要是换做以往,她大概又要主动凑上前替白萧道歉了。
温雪只当她是思念还在外地的白萧,她调侃道:“怎么,白大律师出差赶不回来,你这都没心情陪我过生日了。”
“没有。”盛夏偏头看温雪,她眼里波澜不惊,“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
也不是第一次拒绝参加温雪的邀约。
温雪总觉得盛夏今天有点奇怪,正准备深问,祁远楠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盛夏看着温雪微扬的嘴角,了然的将头偏向窗外。
温雪的声音少见的有点傲娇,“祁总这是定了闹钟吗,我刚下飞机你就打电话过来。”
“您可别来,您确定您的身份,是能和我一起过生日的?”
那边似是被气到了,很快撂了电话。
这么多年,温雪从不让祁远楠陪自己过生日,她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她不要喜欢的人以朋友的身份陪她过生日。
被祁远楠这么一闹,温雪没了心情,也自然没去深究盛夏那一点点的反常。
车子行驶到烧香馆的地下车库,司机刻意将车停在电梯旁的位置。
温雪坐的位置开门就能瞥见电梯,这个地两人第一次来,盛夏很谨慎,怕周围有记者跟踪:“你等等,我先下车看看。”
温雪觉得盛夏紧张过头了,正准备开门,旁边的人已经拉开车门下车了。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直直传了过来,“结婚的事,你真考虑好了?”
盛夏脚步一顿,整个人背对着温雪站在原地。温雪搭在车门上的手收紧,这个声音,她自然听出来了,可他此时不应该还在出差吗?
“当然,婚姻不是儿戏,我不至于堵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盛夏瞬间就听出了这个声音,这几天她还在修她的婚纱照。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听说,你和你女朋友似乎也交往挺久了。”女人似是顺着这个话题随口一问。
温雪有些担忧的看着盛夏,她此时完成背对着她,温雪看不到她的表情。女人的背影挺拔,骄傲,却仿佛蒙上一层衰败感。
男人声音少见带着点笑意,“你都结婚了,我也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女人似是被他情绪感染,低声笑了下,声音渐渐远去,“你这话说的,好像你这些年都是被我耽误了似的,这个罪我可担不起。”
机械的滑轮声响起,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大概是朝着另外的方向走远了,温雪已经听不清两人后面的话了。
她下意识去看车外的盛夏。
女人纤细的腰肢被正红色过膝连衣裙包裹着,齐肩黑发软哒哒的垂在肩头。
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塑,立在那。
这几年,温雪亲眼见证了盛夏从一个女孩子走向女人的过程。白萧那人感情观寡淡,她每次被打击后就像个充满能量的小太阳一般,给自己充电修复。
君也成立,白萧陪她时间不多,她一句怨言都没有,还笑嘻嘻的说他未来老公努力给她赚钱呢,她为什么不高兴。
白萧几乎从不带她见身边的朋友,从不带她出现在朋友圈,她很体贴的为他想好了理由,他本就生性寡淡,发了才奇怪吧。
仿佛他所有的不热诚,她都能为他找到完美的理由。
可这次呢。
有时候,温雪会觉得,白萧这人,在感情上,是个完美的狙击手。他总能无意识的,狠狠撕扯掉盛夏一直试图去修复的伤口。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盛夏曾经对这件事有多期待。
温雪虽心疼盛夏,可她没上前去搂住盛夏,刚才被她忽略的细节这会儿清晰了。
数秒后,车外的女人若无其事的提脚,她绕到车另一边,扫了一圈周围,敲了敲窗,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的事不过是一场幻影:“没什么人,安全,可以下车了。”
盛夏不主动提,温雪更不会主动提及刚才的事给盛夏添堵。
即便知道她心里此时可能难受得无以复加。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温雪过了这么多年生日,这是过得最安静的一个生日。
盛夏全程几乎不怎么说话,闷头吃的都是些重口味偏辣的,温雪任由她去。一顿饭结束,温雪将人送回去。
两人在电梯口,温雪没多的话,只是道:“我就在对面,有需要直接过来找我或者给我电话。”
温雪就是这样,她向来都不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就像当初一言不发的就将房子买在白萧隔壁。盛夏对着温雪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盛夏转身往里走,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走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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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撒进客厅,整个房间向被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盛夏回来时,白萧正站在落地窗前。男人听到动静回头,“不是给温雪过生日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我有点事要处理。”盛夏神色淡淡的换了鞋。
她这段时间明显心情不佳,以往他出差回来,她都是眉眼带笑的。
白萧只以为是她工作上的烦心事,正准备问,盛夏忽的看着他,她神情是少见的淡漠,“你这会儿有空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大概是她神情太淡漠了,白萧心里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男人一双漆黑的双眼就这样盯着她。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冷淡,盛夏微扬了下唇。
背光而立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盛夏一步步走向她,就像以往任何一次走向他一样,步伐坚定。
盛夏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人都穿着拖鞋,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她微仰着脑袋,男人英挺的眉眼一一映在她眼底。
被盛夏这样盯着,男人也是面不改色的,他意识到盛夏的反常,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莫名有些心慌,他伸手正准备去搂她。怀里忽的扑入一股柔软,女人的手紧贴在他腰间,侧脸贴在他胸前。
她声音是柔和的,没有了刚才的寡淡,白萧却蓦的一怔。
“最后一次。”
白萧垂眸,盛夏整个脑袋都窝在她怀里,他看不清盛夏此时的表情,她今天的行为实在太莫名,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男人手指刚搭在女人的黑发上,怀里的人就倏的再次出声。
她语调平和,说字字珠心。
“白萧,我们分手吧。”
光晕打在男人背影上,整个光影都在这一瞬黑了下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女人只轻轻抱了他一下就抽离了他的怀抱。
白萧忽然的明白了她刚才说的最后一次的意思,专门为他钩织的温柔陷阱。
盛夏没抬头看他,头顶那道灼热视线强烈到她无法忽视。
长久的静默,静到反复只有她一个人。
周围的低气压太明显,很久后,在盛夏以为他是不是不会开口时,他才问:“原因。”
他没有说不分手,口吻一如既往的冷静,就连她这么猝不及防的提分手,他都可以像分析案情一般,理智的问她原因。
盛夏忽的笑了,她缓缓抬头,男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可她只要微微偏头,就能再次看到,“不开心,这个理由够吗?和你在一起,我不开心了。”
后背仿佛被炙烤,阳光像突然迎面而来,刺目得人双眼有些不适。
长久的静默。
“夏夏,你最近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白萧试图去握盛夏的手,盛夏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打断了他。
她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他:“白律师,我是不是连分手的权利都没有?”
男人的眼眸漆黑,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垂下,“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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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连夜搬离。
在这里住了2年,属于她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她拒绝了白萧的相送,一个人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晚上8点。温雪接完经纪人催命电话,黑着脸瘫在沙发里。
她拿起手机,再次给盛夏拨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听,她起身,拿着手机在客厅内踱来踱去。
正犹豫要不要去敲对面的门,门铃声跟在这个时候响了。
温雪下意识就以为是盛夏,她连旁边的视频都没瞅一眼,快速开了门。
门口,男人西装笔挺,看着温雪略显惊慌的表情,微微颔首,他语气很客气,“我能进去吗?有点事想请教你。”
温雪眨了眨眼,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这边住了这么久,这还是白萧第一次踏入他家的门。
想起中午的事,温雪表情冷了下来,她堵在门口,没让他进来,视线撇了对面的门一眼,语气像淬了冰:“夏夏呢?”
白萧有些意外,他以为盛夏和温雪的关系,温雪应该早就知道了她要和自己分手的事,“她没告诉你?”
温雪瞬间明白过来,她看着白萧,波澜不惊的语气,“你们分手了。”
温雪不明白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语气有些嘲讽:“所以,白大律师,你和夏夏分手了,你不去找她,跑来找我做什么?”
白萧没理会她的嘲讽,他整个人依旧是平静的,“她说,和我在一起,她不开心。”
温雪闻言一愣,她大抵能猜到盛夏说这话时的心情。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哪怕分开,她都不舍得撂一句狠话,她转身往里走,像在反驳白萧的话,“离开了你她自然就开心了。”
嘴上虽没让步,可动作明显先让了步。
白萧意会,换了鞋进去。
和白萧家里偏冷系的黑灰装修风格不同,温雪家的装修是温暖的。奶咖色的墙面,简练的线条,浅木色的木板,落地窗两侧绿植对称的立在窗户边,整个房间平添了几分生机。
厨房是开放式的。温雪象征性的给白萧倒了点水,她也没递给白萧,直接将水杯放到了茶几上。
温雪慢悠悠的坐回沙发上,主人家的姿态很明显。她也没给白萧留面子,开口就是讽刺:“这么看,夏夏在你心里好像也不是全无地位的,以前连我邀约都不肯参加的人,这会儿居然主动踏入我家的门了。”
“只不过,到时候是不甘心居多还是不舍得居多就不得而知了。”
白萧也没解释,温雪对他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他从未在意,可今天某些关联奇异的联系在一起,他破天荒开口问:“从夏夏和我在一起,你似乎一直就不太喜欢我。”
“白律师,你是律师,用词要严谨。”温雪双腿交叠,刻意加重了咬字,“不是不太喜欢,是非、常、不喜欢。”
话题忽的到了这,温雪也没再准备顾忌什么。她的那个傻姑娘,就连分手了,都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白萧,你觉得在这段感情里,你有付出过什么?”
白萧没说话,温雪也不觉得他能答上来,她顿了下,语气忽的变得冷冽起来,“那你知道夏夏付出了些什么吗?”
“她应该从来都不在你面前抱怨过什么,甚至不开心的那些事都尽量不会在你面前提。”
“可白萧,和你在一起时,她也不过是个刚满23岁的女孩,第一次谈恋爱,还对恋爱有着很多的憧憬和幻想。”
“我理解男人在工作上的野心,那时候你刚成立君也,对她有所忽略也可以理解,可是君也起步后呢,你扪心自问,你们有正经的约过会吗?”
“那时候,我晚上下戏后给她打电话,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君也,我替她不值,她还乐呵呵的反问我,约会为什么要分地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就是约会了吗?”
“就更不要说,和你在一起,她总是去迁就你的习惯,久而久之,把你的习惯变成了她的。她其实不爱宅在家里,认识你以前,我们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她也不爱吃甜,以前的她无辣不欢。”
“她总说你感情观寡淡,可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态度谈恋爱,当初何必答应和她在一起。”
“至于她为什么现在不开心,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去问夏夏?”
委屈如果都由她人口述,就不是委屈了,温雪今晚已经说得够多了,她无意再和白萧继续说下去。
男人始终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许是一身黑色西装带来的错觉,温雪总觉得这一刻,灯光下的男人神情平静得不正常,好半晌,他淡淡开口,声音忽的有些哑:“我知道了,谢谢,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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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广告灯牌有些晃眼,盛夏收拾完行李,一口气做完了房间的清洁,许是窗户紧闭的原因,她觉得有些闷,将所有房间的窗户推开后,她站在窗前,回拨温雪的电话。
大概是顾忌到她的情绪,这次温大明星少见的计较她没去她那暂住的事,只是闷闷问:“你在哪?”
问这话的意思,是知道她已经不在白萧那了。盛夏也没问她怎么知道的,她没打算瞒着温雪,“在我租的房子这边。”
温雪有点傻了:“你租的,你什么时候租的房子?”她一直以为盛夏是因为中午的事决定分手的,这么短时间她去哪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