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温雪岿然不动,像压根没看到她这个人一般。从最开始抬头看了盛夏一眼,而后就一直低头玩手机。
沉默半晌,盛夏率先打破沉默,比谁先沉得住气,她向来不是温雪的对手。
“温温,抱歉,他有事来不了。”
闻言,温雪脸色更难看了。但她并不是生白萧的气,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她只是替盛夏难过。
白萧没来,她其实并不意外,更何况,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鸽。
这些年,她为盛夏不值,没少阴阳怪气白萧 ,她素来心高气傲,潜意识里知道插手两人之间的事不对,可每次看到盛夏默默受委屈又忍不住。
她并不打算道歉,又怕盛夏夹在中间难做。每次到最后都是假意请两人一起吃个饭,打着一饭泯恩仇,可大部分时候,白萧都是爽约的。
爽约的理由千篇一律,忙。
温雪一度以为她闺蜜找了个什么了不起的国家政要呢。
忙,忙到不吃饭,那你以后别吃饭了,行吗?
她始终认为,一个深爱你的男人,必然给与你好友亲人足够的尊重。
温雪是亲眼见证了盛夏在这段感情里,一次次又一次的跌倒失落后,又很快的自我修复。
白萧和盛夏刚在一起的那年,君也刚成立,白萧就像一个开疆扩土的战士,全国各地到处飞。
同一个城市的“异地恋”,个中苦楚温雪太清楚,那个时候的盛夏不擅长隐藏情绪,还会和温雪分享感情里的喜怒哀乐。
有次白萧出差回来,盛夏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提前告诉白萧。原本飞机落地是晚上11点,因此暴风雨航班晚点,凌晨6点才落地。
盛夏早早的就问清航班,准备去接机,冬日的夜晚寒风刺骨,盛夏一个人在机场足足等了7个小时,她困得眼皮不断打架,可不敢闭眼,机场里人来人往,她生怕闭眼那一秒,她就和白萧错过了。
那道航班最终没有白萧的身影,因为要上班,盛夏没等到人就直接回了公司。
冬日的风刺骨,冷得她全身都难受。
那天的机场并没有白萧的身影,他临时改了航班。和往常一样,无论是起飞还是落地,但凡盛夏不问,他从不主动说。
往事让试图平复情绪的温雪更烦躁了,她将手机往桌上一扔,发出刺啦的响声,就这样直直的盯着盛夏,“他来不了,你到什么歉?”
盛夏没吱声,索性将哑巴精神发扬到底,她太了解温雪了,但凡她敢说一句“我只是代白萧替你道歉”,温大明星大概又要气炸毛了。
见盛夏没吱声,温雪很想怼一句半个小时前你还说的保证到,看到盛夏惨兮兮的样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温雪看了盛夏一眼,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习惯了,又不是第一次,你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
“行了,过来吃饭。”温雪不想因为某人破坏心情,随手抓了张帕子走过去胡乱给盛夏身上一擦,一边擦一边骂:“你是猪吗?他不来你不知道给我电话,我过去接你就是了,用得着把自己淋着这样吗?”
她狠狠掐了盛夏一下,“你丫的,是不是和我来苦肉计,淋成落汤鸡博同情,我就不生气了?”
“你那车出入不方便。”盛夏见温雪不生气了,这才笑道,“再说了,淋点雨而已,不碍事,我哪有那么娇气。”
温雪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自己那辆林肯黑色保姆车确实有些扎眼,本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盛夏后面的话像是刺中她某根神经,“你以前可娇气的很,是谁让你变得不娇气了。”
盛夏不说话了。
她忽的意识到,温雪对白萧的成见,日积月累,已经到了一种水火不容的地步。
即便他们不再谈论白萧,温雪言语间,总是无形的影射到白萧。
温雪不想继续找不痛快,可她偏偏忍不住。她向来讨厌那种喜欢在恋人之间指点江山的人,可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有时候,温雪会觉得,自己对盛夏是一种“怒其不争”的老母亲心态。
她有点嫌弃自己,把毛巾放一旁,“过来吃饭吧。”
温雪按下桌面的上菜按钮,经理亲自上菜后离开。
方形小桌,全都是盛夏爱吃的,她从小就爱吃辣,尖椒鸡、水煮牛肉、麻辣鱼等,麻辣小龙虾,唯一一个不辣的菜品糖醋排骨,以及一份温雪给自己准备的蔬菜沙拉。
盛夏剥了个小龙虾就准备往温雪碗里塞:“吃个小龙虾换换口味吧,这个不长肉,整天吃蔬菜沙拉你也不腻。”
温雪见盛夏关心自己,脸色缓和了些,可她没打算吃,手一伸,将盛夏的手推了回去,“你自己吃,这个辣,我吃了万一长痘痘怎么办?”
盛夏:……
盛夏还在心里感叹温大明星偶像包袱重,就听到温雪小声嘀咕道:“万一长了痘痘,被那厮看到了又要笑我管不住嘴了。”
盛夏了然。在感情观上,温雪和她大相径庭。盛夏勇于追逐,从不畏惧失败,而温雪主张循序渐进,张弛有度,不打没把握之仗,对方没有亮出底牌之前,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以往温雪回星城,祁远楠几乎都会随行,盛夏夹了一个糖醋排骨,声音有些含糊,“这次祁远楠怎么和你一起回来?”
“我看你还是真是除了你家白律师,两耳不闻窗外事。”温雪无语的撇她一眼,“最近都在热搜上霸屏好几天了,周秦和唐安安分手了。”
周秦和唐安安,娱乐圈的金童玉女,一个22岁就荣获影帝,在圈内一炮而红,一个一出道就因为清纯可人的脸被誉为国民初恋,两人都是实打实的顶流,一年前被爆恋情时,震惊圈内外。
周秦是“源星”娱乐的王牌,又和祁远楠是好友,难怪祁远楠这次没和温雪一起回来。
见盛夏丝毫没有八卦的意思,温雪放下碗筷,就这样看着她。盛夏被她盯得头皮有些发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怎么忘了,温大明星平日里很喜欢和她分享这些娱乐圈八卦。不能对圈内人说的,在她这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盛夏配合道:“他们为什么分手?”
温雪卖起了关子,“你猜谁提的分手?”
盛夏思考几秒,才道:“周秦?”
因为温雪的原因,盛夏有幸见过周秦和唐安安,唐安安那人看起来有些高冷,可在周秦身边像是变了一个人,温柔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温雪摇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周秦。”
盛夏也有些意外,这次她是真有几分好奇了,“唐安安提的分手?为什么,周秦出轨了?”
“没有。两人对外是宣称和平分手,但我听祁远楠说,好像是因为唐安安知道了周秦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盛夏没太懂,“这是不能接受自己不是对方的初恋?”
“不至于那么矫情。”大概有些唏嘘,温雪情绪也少见得低落起来,“是不能接受周秦曾经为那个女生做过的一切疯狂的事。”
“你知道吗?安安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没哭,语气特别冷静的问我。”盛夏是知道的,温雪在圈内没什么朋友,唐安安是唯数私交不错的朋友。
她问我,“温雪,他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唐安安话没说完,温雪却默契的懂了。
不值得他疯狂,一次也不曾有过。
第5章 习惯是可怕的
黑色大众从机场停车场驶入,很快汇入主路。
车内,杨瑜坐在后座,她一身干练的休闲西装,盘着腿,姿态疲惫。
车内灯光有些暗,杨瑜揉了揉眉心,目光往外一瞥,这才注意到后座上似乎还有几本书。
她抬手按亮车灯,随手抽了其中一本,“新买的书怎么放车里?”
驾驶座的男人一身灰色西装,五官立体深邃。眉线平而缓,眼窝深,是一张很有辨识度的脸。
闻言,搭在方向盘的手微顿,他没回头,微蹙眉:“您别乱动我东西。”
杨瑜随意翻了几页,发现大多是些自然风光照,就兴致缺缺的放在一旁。
她抬头,看向驾驶座的白萧,是公事公办的吩咐口吻,“先去趟诗诗那,这孩子刚失去父母,又遭遇车祸,我放心不下。”
车子停在红灯路口,白萧垂眼看了眼腕表,“她只是擦伤,不严重,今天很晚了,我还是送您回家吧。”
“不严重我就不能去看了?诗诗这孩子最近情绪本就不稳定,我放心不下。”杨瑜沉着脸,语气都变得凌厉起来,“别说了,开去诗诗那。”
多年来位居高位,早已容不下任何忤逆。
白萧没说话,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杨瑜板着脸看向窗外,数秒后,安静的空间内响起简单利落的两个字。
“可以。”
杨瑜面色稍霁,以为白萧让步,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这时,指示灯由红转绿,车子平稳加速,前方男人背脊挺拔,他语气是平静的,不带半分情绪,“不过,我也只能送您到诗诗那。”
杨瑜听懂了,他在告诉自己,他不会和她上去,更不会等她看完诗诗再送她回家。
杨瑜将头扭向窗外,将他刚才看腕表的动作尽收眼底,“那么赶时间就不应该来接我。”
她语气依旧是平静的,可话语里的情绪显露无遗。
“那下次,您不要再上飞机前,临时知会我一声。”白萧神色没有半分变化,“您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被临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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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温雪和盛夏吃得差不多时,助理将衣服送了过来。
盛夏心里有些感动,她当时刚进屋,温雪就不高兴的在那玩手机,大概是那个时候就已经吩咐助理去买衣服了。
包间有独立卫生间,盛夏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温姐姐,你怎么了?”小助理见温雪盯着桌子发呆,小声问道,“不会和夏夏姐吵架了吧?”她刚才有注意到,夏夏姐似乎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有刚才收到温雪微信时,温雪在微信里提的奇奇怪怪的要求,[到附近商场尽快买条裙子上来。]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很快又发过来一条:[不用买太好看的,最好丑一点的。]
温雪没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桌上的饭菜,原本给不吃辣的白萧准备的糖醋排骨所剩无几,其他菜品盛夏几乎没动。
“小照,你说我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
她这没来由的一句话弄得助理小照一脸懵逼,什么忍不住呢?在小照眼里,温雪是个极为自律的人,她可以为了一句台词彻夜不眠,为了控制体重不管外人怎么诱惑都不为所动,超一克的卡路里都是犯罪。
“其实我知道,她和白萧之间的事,我是外人,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管。”温雪没刻意压着音量,“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做不到。”
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温雪看着满座的菜,笑了下:“认识白萧以前,她无辣不欢,每次和我出去吃饭必点麻辣小龙虾,吃完饭我们两会一起唱K,或者去江边吹风,有任何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小照却觉得此时的温姐姐整个人难过到骨子里。
她眼神有些迷离,不知道到底在问谁:“后来呢?”
“温姐姐……”小助理的情绪都跟着低落起来,她很想让她不要说了,可温雪忽的偏过头,看着卫生间的方向。
“后来那个姑娘好像很乖,也不吃爱吃辣了,有了很多新的习惯。”温雪顿了一下,声音几近哽咽,“也学会了将委屈都咽在肚子里。”
卫生间里静的出奇,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温雪知道她在听,她面容依旧是笑着的,“有时候,我觉得,她的感情不是迷恋,更像是没有尽头的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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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温雪没有送盛夏回去,她临时改了行程,乘坐最快的航班离开了。
盛夏没有给白萧打电话,她撑着温雪临走时丢给她的伞,走进雨幕里打了个车。
白萧回来的时候,整个客厅黑漆漆的,他一愣,正准备拉开鞋柜,脚边就触碰到一双鞋。
男人抬手按了开关,客厅霎时亮了起来。
脚下的障碍物映入眼眸,白色运动鞋歪歪倒倒的散在鞋柜旁,鞋上还有几处污渍。
男人眉头微蹙,换了鞋穿过宽阔明亮客厅,直奔卧室。以往他回家时,盛夏大多时候都在客厅。
卧室门推开,仍是黑漆漆一片,白萧这才意识到不对。房间灯点亮,空无一人。
他疾步走向另外几个卧室,他一边走一边喊盛夏的名字:“夏夏?”
没人应答。
他疾步往前奏,忽的瞥到一道微弱的光。
客厅角落里,影音室的门紧闭着,门底的缝隙里透着微弱的光。
伴随着开门声的一起的,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怎么不接我电话?”
依旧没人应答。
房门斜对着投影仪,投影对面的沙发靠墙。
借着投影的光,白萧看到陷在沙发里的盛夏。
她带着耳机,像是压根就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目光直直的盯着屏幕。
白萧抬眼,看了投影仪一眼,似乎是她喜欢看的那个综艺。
她似乎很喜欢看这个综艺,偶尔他在书房办公,都还能听到她乐不可支的声音。
她以前也会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问完又自问自答似的说,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看。
他确实受不了这种一群人在那瞎闹腾的无脑综艺。
白萧仍然站在门口,再喊她的名字时,语气微沉:“夏夏?”
音量是开得多大?这么喊她都听不到?
窝在沙发上的身影偏头看了过来,白萧见她终于有反应,伸手一拨,屋内瞬间亮了起来。
沙发上的女人盘着腿,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衫,黑色直筒裤,黑发有些凌乱的披散开,见他出现,她眼神有些迷茫,“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