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吃你的。”
回去她那儿子要是能给她剩点,邱氏才会觉得稀奇。
……
幸亏还剩一个饼,不然只能光喝粥了。
最后这个饼,顾玉汝吃了一半,薄春山见她吃不了,把剩下的扫尾。
“顾玉汝我走了。”
她嗯了一声,站起来打算去洗碗。
“顾玉汝我走了。”
“听见了。”
谁知话音还没落,整个人就被人抱了起来。
“顾玉汝,我有没有跟你说你今天很乖?”
乖?
她蹙起眉心,这是个什么话?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用乖来形容。
“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又甜又乖,每次我带你去哪儿,你都会乖乖地拉着我的手,让我牵着你走。”
这是什么跟什么?
“我现在就想把你放进袖子里带走!这样吧,趁我娘还没回来,你亲我一口,我就出门了。”
说了半天,这才是目的吧。
“薄春山,青天白日的……”
突然,她想起玉娘跟她说的话——
“……偶尔的,适当的,也要给男人一点好处,这样才不会引起逆反……”
“那你闭上眼睛。”
实在是他眼睛炯炯有神,又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发慌。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让你闭你就闭!”
本来她就紧张,他还这么多废话。
“那行吧。”他咕哝着,闭上眼睛。
顾玉汝深吸一口气,环上他颈子。
其实他们现在是平高,薄春山抱她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一只手就能将她抱起来,别看他们说了这么话,其实他一直没把她放下。
快接近时,她也闭上了眼睛,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下。
“你放我下来。”
“这就完事了?根本没感觉!”
他说着,倒也把她放下来了,直接放在了饭桌上,然后俯身。
.
知道今天是操练的第一天,吕田一大早就到了县衙后面的操练场。
他以为自己应该是来得最早的,实际上有人比他还早。
“山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吕田看看天,这太阳还没出来呢。
“起得早,自然来得就早了。”
虽然薄春山说得浑不在意,但吕田总觉得他似乎十分高兴。
高兴?
是因为今天算是整个民兵团正式组建成功的原因?
其实今天吕田也挺高兴的,他和薄春山辛苦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能松口气了。只是——
想到前几天陆陆续续来应征的那些人。
整个民兵团管征人的就吕田和薄春山两个人,那几天刚好是吕田,他能明显看出其中有些人不像是好人,反而有几个像街面上有名的地痞。
可薄春山说不拘什么人,只要敢于拼杀,就先给个机会试试,吕田顾忌着薄春山以前的身份,倒也没有多说。
如今事到眼前,马上就要跟这些人进行接触了。
昨天薄春山就跟他说过,人多必然乱,所以一切都得讲规矩讲纪律,可那些人能是讲规矩的人?到时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
不出吕田所料,之后人到齐后,他和薄春山站在台子上,能明显看出其中区别。
所谓人以群分,下面的情况能很好的诠释这个说法。
一百人分了三个群体。从下面征来的普通乡民,站在一起,这些人多是十分拘束,壮班来的那些人,自然不用说,彼此都熟识,来也是差不多一起来的。
他们也是这群人中站得最规整的。
至于再剩下的,也就是吕田担忧的那批来历复杂的人,也是其中占比最多的,他们也站在一起,让另外两群人退避三舍。一个个站姿松散,且脸上不带任何惧怕之色,反而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
他略有些担忧地看了薄春山一眼,果然他面色冷峻,目带厉色。
“既然都来了,废话不多说,那就从站开始练吧。十人一排,十人一列,后面的对着前面站,站直线,站整齐了。”
下面倒也开始动了,但动得根本没有章程,乱成一团,最后还是壮班来的那些人出来带头,才暂时排出了队形。
他们在壮班时,没少这么站过,自然知道该怎么站。
可其他人又怎么懂这些,反正就是乱糟糟的一片,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队伍才站整齐。
薄春山虽不懂如何操练,但当初跟邵千户那些人接触,也知道军营里讲究令行禁止,如果连普通的站都不会站,谈何令行禁止。
他示意吕田下去,帮那些站得歪歪扭扭的人站整齐。
因为有他在上面看着,且明显能看出不悦,所以即使有刺头,这会儿也都十分老实。
等从上面看去终于整齐了,薄春山才点点头。
“组建民兵是全县的大事,你们每月所享的工食银,比起县衙正儿八经的衙役也不差。我这个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拿银子就干活儿,说操练你们可能很多人都不懂,那就从站队开始。先站一个时辰,互相监督,有人想偷懒或者站歪队形可以上报,若是有人故意袒护,又或者因为不想惹是生非就知情不报,偷懒耍滑的扣银子,知情不报的也扣银子。”
一番话,激起下面阵阵议论声。
这是个什么道理,怎么不偷奸耍滑的也扣?
“还有一条,以后操练时,让你说话才能说话,没让你说话闭紧你们的嘴。”丢下这话,薄春山对吕田道:“走吧。”
吕田一愣,这就走了,他也走?不在这监督着?
“自会有人监督。”
第80章
等两人走后, 一群人面面相觑。
碍于之前薄春山说的,一时半会也没人说什么,只有极个别小声地跟身边熟悉的人说话, 见有人看自己, 又是瞪眼又是威胁,当即看的人也不敢再看了。
可站一会儿也就罢, 反正就是站着,也不累。可站久了, 还是这么傻乎乎的站着, 很快就有人坚持不住了。
最先坚持不住的就是吕田担忧的那几个地痞刺头。
其中有个瘦高个一屁股往地上坐去,抱怨道:“老子是来当民兵的,不是来当傻子的。”
其实像他们这种人,根本想不到来当民兵,一个个都是刺头不说,平时也没少打架生事。
可偏偏也是邪了门, 最近身边人都在议论, 说是县里民兵团是以前的薄老大弄的, 在那些大户们手里没少弄银子,所以待遇极好。
薄老大是谁?
对他们这些连龙虎帮都进不了的小地痞来说, 那就是见着就要点头哈腰绕道走的存在。
当初薄老大老大都不当了, 跑去当官差, 在定波当地这群小混子小地痞里可是激起了很多人议论。
有人说他想不开, 当官差多不自由,可更多的人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暗暗羡慕。
他们这种人对立的就是官差, 平时再怎么混, 碰见官差就要绕道走。再说, 当下民风还是保守的,普遍人都觉得当官好的,有那些混子的家中长辈知道了,也没少在他们面前说,你要是有天能像那个薄官差,你老子/老娘也能瞑目了。
别看他们当时顶嘴,其实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也因此当他们听见身边人说,民兵团征民兵,不拘身份,只要年轻力壮,每个月不光有工食银,以后还能当官差。
他们表面都是不屑一顾,说当民兵一个月才多少钱,实则很多人都动了心。
就这么你传我我传你,就有人真偷偷摸摸跑去问了,一问听说每个月光工食银就有一两,还不算别的贴补和奖励,如果民兵干得好,以后还能当上官差,动心的人就更多了。
也不过几天下来,这群人里就起了一股风气——去试试看呗,能试上就当混日子了,每个月能混点银子不说,说不定混上官差呢?
那边打算试试,这边薄春山来者不拒。
所以为数一百的民兵团很快就凑齐了,后面还有人来报名,可人数已经够了。
回归正题,这瘦高个一抱怨,顿时他身边的人也是怨声纷起。
都是没被人管束过的,能站这么一会儿已经不错了,反正又没有人看着,谁还能知道是不是有人知情不报?
于是纷纷有人坐下来歇脚,还有那些性格恶劣的,一边坐一边龇牙咧嘴威胁旁边人不准多嘴告状。
本来整齐的队伍顿时变成了开茶会,有抱怨的,有猜接下来还会让他们干什么,还有人聊起天来,还有人约起晚上一起去喝酒。
只有壮班那些人还站着,还有那些普通的乡民。
“强哥,你看他们。”
壮班那群人中,有人往后面使了个眼色,看模样也动了想偷懒的心思。
强哥看了一眼,道:“好好站你的,第一天,既然团长打算立规矩,我就不信没什么准备。”
“说的也是。”
听了这话,那人倒也打消了心思。
至于与他们站在一处的,都是壮班里来的,自然也都听到了这话,有那些蠢蠢欲动的,也都按捺下了心思。
“虎哥,你看前边那群人,我听说他们说这些人都是壮班的民壮,他们倒是挺规矩的哈。”
这人话里带着意思,估计想提醒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诈,要不要收敛点?这个叫虎哥的壮实大汉,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边在说,旁边都竖着耳朵在听,转头和相熟之人窃窃私语。
开始还有人顾忌着面子,不想站起来,可随着时间过去,薄老大一直没见回来,反常即为妖,毕竟也都不是傻子,说不定中间真有诈呢?
渐渐就有人坐不住了,当然也还有人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直坐着不动。
.
就在操练场不远处的一个二楼上,郑主簿正站在上面往下看。
他身边还立着个人,看模样是县衙的某个小吏。
“主簿大人,您看看他拉的这是什么队伍?小的听说他收了不少街面上的地痞混子。这人啊,风光了不显摆,犹如锦衣夜行,薄春山这个混子怎么可能忍得住,估计在他心里,这也是照顾‘兄弟’,却也不想想就他这样,怎么能干成事?”
郑主簿意味不明地抚着胡子笑了两声。
“让小的来说,就算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民兵团凑起来了又怎样,县太爷寄予厚望,那些大户们被迫砸了那么多银子,只要大人略施手段,就能让他退位让贤,占了这现成的好处。”
“那你来说说,什么手段能让他退位让贤?”
“这个——”
这小吏有些迟疑,似乎是在想办法,又似乎好像故意如此。
郑主簿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法子好,真把这事办成了,这民兵团我就交由你去管。当然,你是做不了这个,你也管不了这些莽汉们,我把民兵团的兵需交给你管。”
听到这话,小吏当场眼睛一亮。
薄春山从大户们那儿弄来了多少银子,整个县里都知道,没少有人盯着这笔银子。可这人倒好,竟把银子揣进了自己兜里,户房和兵房没少暗示这笔银子该交上来。
为此两房暗中还有争斗,这里不细说。
可薄春山倒好,谁的面子都不给,暗示的一律都当听不懂。
也有人去找过县太爷,可钱县令倒好,说银子是薄春山弄来的,说是要给民兵购置兵器甲衣,现如今兵器甲衣还没购置回来,你们慌什么?
能不慌吗?那可是加起来几千两白银。
因为薄春山弄出个告示榜,那些大户们或是顾忌着怕被平民骂,或是想出风头,捐银的数额俱都不少,一个个大方得让人吃惊。
那些银子加起来都有七千两了!七千两是个什么数额?县太爷一年的俸禄才一百两不到,谁个不眼红!
但凡能在中间插一脚,漏出的油水足够养肥很多人了,可薄春山倒好,竟专断独行,暗示的一律当听不懂,明示的人家也不怕,直接拒绝,让你去找县太爷。
也因此小小一个民兵团,竟聚焦了整个县衙大半的目光,暗中动心思的无数。
兵需?
什么是兵需?购置兵器甲衣,乃至民兵的工食银补贴都是兵需。拿着这笔银子去购置兵器甲衣,是时随便动点手脚都是大油水。
天大的油水!
就算到时候要分给郑主簿的占多数,对这小吏而言也是天大的油水了!
小吏激动得眼睛都红了,道:“大人,如今这民兵团众人瞩目,现在估计很多人都对这民兵团十分好奇,县太爷既想做出样子,这时候就该拿出来见见人,露露脸,才能做出势头,才能表明没白干事。还有那些大户们,砸了不少银子,能不想看看有没有成效?他又得罪了那么多大户。”
薄春山弄了这么一批人来,明显是打算先做出个样子,是时候真拉出去了,一旦现了原形,恐怕不用他们去做什么,县太爷自己就会翻脸,还有那些大户们恐怕也不会放过薄春山,是时还怕这薄春山站着茅坑不拉屎?
郑主簿笑了,抚了抚胡须:“这法子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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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薄春山就在这时回来了。
他走的时候是从侧前方走的,来的时候却从后面来的,直接堵了个正着。
“看来我说的话没人听,你、你、你,”他指了几个人,恰恰就是那几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至于前面有人坐下,后来顾忌又站了起来的,他都没有提,“每人多站一个时辰,扣五十文。”
这一次没人敢出声,别看这几个人在别人面前倒是挺厉害的,一副凶神恶煞混不吝的模样,可当薄春山指着他们时,一个个都老实得像鹌鹑。
毕竟薄春山就算不是民兵团长,他也是薄老大呀,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薄老大就是曾经仰望的存在。
这一次薄春山陪着他们站了一个时辰。
此时也快午时了,他让其他人都散了,让吕田也走了,只留下了那群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