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蓁蓁不是，那告诉她，再进行否定，显而易见会对孩子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
对此，姜父默认了。
所以姜父现在哪怕再想蹲下来把蓁蓁抱进怀里，也只是克制着，勉强露出个笑来，说：“我们没有难过。我很高兴，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补偿那个被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的孩子。”
听到姜父说不难过，蓁蓁悄松了口气，她有些别扭地挪开视线，小声说：“那、那我可以回教室了吗？”
她觉得姜父今天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姜父今天好像情绪有点不对，又让蓁蓁觉得他有点可怜。
所以蓁蓁就大度地不计较姜父耽误她写作业的这些时间了。
然而姜父却没有要放蓁蓁走的意思。
他抿了下薄唇，伸手拦下蓁蓁，再蹲下身，把手里提了不知道多久的蛋糕盒和礼物盒递过去。
姜父在蓁蓁茫然不解的眼神里，清了清嗓子，缓声开口：“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一是想为姜以珍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你道歉。我们没有管束好她，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们的失责。”
“二是、二是……”姜父的嗓子有些干涩，声调却低沉轻缓，像是怕吓到蓁蓁似的，“我们那个被抱错的孩子跟你差不多大，我是想问问你，你平常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叔叔想，你喜欢的东西，那个孩子应该也会喜欢。所以想多了解一下，让叔叔好提前准备。你可以帮叔叔这个忙吗？”
“至于这个蛋糕和礼物，是给你的歉礼和谢礼，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蓁蓁看看姜父手里的小蛋糕，又瞅瞅近在咫尺的精致礼物盒子，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问：“可是，姜以珍跟我的年纪也差不多呀？”
姜以珍还是姜父以前的女儿，都那么熟了，问姜以珍不是更方便？
说完，蓁蓁见姜父眸子微颤，似乎又要有什么情绪波动，又连忙补充道：“我就是想说，每个小朋友的爱好都不一样的，我喜欢的别人也不一定喜欢呀。这个忙我帮不了。”
蓁蓁皱起小眉头，还有些歉意，软声奶气道：“对不起呀，我也不是故意不想帮你。”
姜父神色的眸子定定凝视了蓁蓁许久，在把蓁蓁看得都不太自然之后，才露出抹笑来，轻叹，“对，这个我都忘了。”
他又把两个盒子塞进蓁蓁怀里，“那这个作为歉礼，请一定要收下。”
蓁蓁仰着脑袋，两只小手抱着怀里的盒子，并不是很想收：“可是……”
姜父：“不收下的话，我会良心不安的。”
于是蓁蓁没说话了。
她想了想，觉得姜以珍之前非说她偷东西，确实给她造成了一定困扰，于是在短暂的犹豫后，她就点点脑袋，睁着晶亮的圆眼道：“那谢谢叔叔，我原谅你啦。”
蓁蓁偷偷决定少讨厌姜父一点点。
因为姜父比姜以珍要礼貌，还比姜以珍明事理。
而且姜父现在也不是姜以珍的爸爸了。
姜父抿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又状似语气轻松地随意问：“那蓁蓁可以告诉叔叔几个你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好吗？就当给叔叔当参考了。”
他从裤兜抓出一把糖，视线锁定蓁蓁的小脸，试探：“叔叔再把这些糖给你当奖励好不好？”
蓁蓁瞅瞅糖，摇头：“不用了。”
姜父呼吸微窒，他带点局促地收手，面上却是从容不迫地笑：“不喜欢吗？那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叔叔再……”
蓁蓁说：“司从白不让我吃太多糖的。司奶奶也说甜的东西吃多了会蛀牙，会很疼。”
蓁蓁偷偷摸摸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已经有蛋糕了，就不要糖了。”
盒子里的蛋糕好像很大……一块蛋糕比一颗糖大好多好多呢~！她赚了！
紧接着，蓁蓁又想了想，道，“小朋友的话，应该都喜欢吃小蛋糕和零食？”
蓁蓁自己就挺喜欢的。
虽然司从白之前在超市给她扫荡的一仓库零食到现在都还没吃完。
“这样啊，”姜父松了口气，笑，“谢谢你，那这些糖叔叔先收着，下次再给你好了。”
同时，姜父又不受控制地有些羡慕被蓁蓁这么亲昵地提在嘴上的司从白和司奶奶。
他轻眨了下眼，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急的，这才刚开始，总有一天，蓁蓁也会跟他这么亲近。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预备铃打响，姜父看了眼窗内的教室，原本闹哄哄的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小朋友们回到座位坐好了。
姜父便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好好学习……也不用学得太累。”
蓁蓁有些奇怪地瞅瞅姜父，想着这句话好像有点矛盾，乖乖道别：“那叔叔再见~”
她抱着两个盒子快步走进教室。
一回到座位，宋可可就凑了上来，新奇道：“我还以为姜以珍爸爸找你什么麻烦呢，他怎么给你东西啊？”
宋可可一开始甚至有点担心蓁蓁被欺负，不过想着这里是学校，姜父一个大人，怎么也不至于在学校欺负一个小朋友，这才没跟着出去。
上课铃打响，班主任走进教室，蓁蓁赶紧把两个盒子塞进抽屉，然后趁班主任不注意，也凑过脑袋小声说，“他说是为了姜以珍给我道歉送的东西。”
宋可可恍然：“哦。”那就说得通了。
她啧声：“姜以珍爸爸倒是比姜以珍要多一点良心，也好相处不少嘛。”
蓁蓁想了想，还是没跟宋可可说姜以珍不是姜父女儿的事情。
她下意识觉得这种事情往外边说好像不太好。
班主任在班级里绕了一圈，回到讲台坐下盯着大家自习。
就坐在第二排的蓁蓁不好再说话，就低下脑袋开始专注写作业。
八卦之心燃烧的宋可可见蓁蓁没有上课说话的意思，又抬头瞧瞧面容严肃的班主任，饶是想再问些东西也没那个胆子，只好悻悻地扭回脑袋，带着点不甘地也拿出了作业。
真是的，课间为什么只有那么点时间！
放了学，宋可可迅速被宋妈妈带走了。
司从白则照旧来蓁蓁教室接她。
他走近后，一眼就看到了蓁蓁手里的两个礼物盒，“……这是？”
司从白同时看出蓁蓁随手拿着的另一个礼物盒应该是个某个著名的奢侈品的牌子，但……估计蓁蓁也不认识。
蓁蓁眨巴眨巴圆眼，老实道：“姜家的叔叔给的，说是替姜以珍道歉。”
她又献宝一样，高高兴兴地把装着大蛋糕举给司从白看，“这个蛋糕一看就很好吃，我们分分好不好~！”
司从白继续询问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黑眸飘忽了下，耳根微红，点头：“好。”
随即，司从白又紧接着意识到不对，轻轻蹙眉，“姜家的叔叔？”
司老爷子没告诉蓁蓁，却把姜家的事情告诉了司从白。
司从白抿唇。
姜父这就迫不及待地来跟蓁蓁接触了？
那……他伸手接过蓁蓁的两个盒子，帮她提在手里，又状似不经意开口，问，“蓁蓁，你觉得姜家那个叔叔人怎么样？”
“怎么样？”蓁蓁跟司从白并肩走在路上，想了想，道：“还挺好的？”
“跟我以前想的不太一样。就是感觉好像有点奇怪。”
蓁蓁还在絮絮叨叨地嘀咕些什么，司从白的唇瓣被他抿得发白还毫不自知。
他思绪翻涌。
看样子蓁蓁不讨厌姜家人。
那蓁蓁会喜欢姜家人吗？
等结果出来后，蓁蓁会……回姜家吗？
第33章 更
时间倒流回中午。
姜以珍坐在酒店里发呆。
酒店不是她往常住惯了的五星级酒店的豪华总统套房, 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酒店，一个普通的房间。
姜以珍说不上多嫌弃这房间，毕竟所有设施的质量都挑不出错, 不过……她意识到了姜家前后对自己彻底的差别对待。
姜以珍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阴沉。
她想哭，但这两天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已经哭不太出来了。
她还想去找姜母, 她想, 之前的姜母肯定是还在生气，所以才能狠心把她赶走。这会儿说不定就不生气了，就能把她给接回去了。但张妈根本不带姜以珍出这个酒店大门。
姜以珍要崭新的毛巾牙刷, 要蛋糕，要漂亮的发卡，张妈倒是都给她买——不是她以往的高档标准，就是普通商店里的几块十几块的批量廉价品。
但姜以珍要出门，张妈就不顺从了。
张妈只假笑着说，姜父姜母已经在联系她的亲生父母了，为了防止这几天出现什么意外，姜以珍还是乖乖待在酒店里比较好。也只是两天的时间，不会让姜以珍多难受。
——怎么可能不难受？！
姜以珍不明白, 她只是不是姜父姜母的亲生女儿而已，她什么错都没有, 为什么姜家就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情？
明明、明明前几天他们一家人还是高高兴兴、完完整整的。
姜以佶还偷偷安慰她，说是爸爸妈妈最近心情不好, 所以才没有在她考砸了的时候送她礼物。
……对, 她还有哥哥！姜以珍眼睛倏地一亮，没多久，却又黯淡下来。
为什么, 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哥哥之前也不替她说话，也不出来找她？！
姜以珍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张妈在门外敲门，“我要进去了。”
姜以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吭声。
张妈用房卡打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脊背有些佝偻的中年妇女。
张妈带着张素花站到姜以珍跟前，语气平淡说：“你妈妈来看你了，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改完姓之后，你就跟她回家了。”
姜以珍愣愣抬头，“什么，改姓？”
紧接着，又意识到什么，目光慢半拍地落在了张妈身旁的张素花身上。
张妈把人带到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把空间暂时留给这对可能还没怎么接触过的母女培养感情。一会儿的迁户口也能顺利一点。
姜以珍的情绪却一下子就剧烈起来，她拧着眉头，满脸都是抗拒，“不！她才不是我的妈妈！”
她的眼泪大滴地大滴地落下，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不是说我永远都会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吗？！你为什么要来掺和！！”
“你明明说他们永远不会发现的！”
“你现在高兴了吧！你不就是想我去你那个破家！”
张素花脸上原本的期待和欣喜忐忑瞬间消失殆尽，她无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珍珍，妈妈不是……”
远远站在门边、刚打算关门的张妈听到姜以珍这几句话，震惊且诧异地回头。
——她都听到了什么？
紧接着张妈意识到什么，立刻伸手掩上房门，自己却藏在门外，动作迅速地打开了手机的录音键。
里面的姜以珍还在吵闹。
“你就是骗我！不然你要是真的为了好，之前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就是想我被发现，你这个害人精！”
“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有去找那个蓁蓁的，妈妈想把她带走的，但妈妈没想到那个死丫头身边居然有人跟着……”
“都是借口！你既然把我给了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要来看我，是不是后悔了！就来故意让我被发现好让你接回去？！”
张妈越听越心惊，在录到关键信息之后也没敢多留，神色有些张皇地收好手机，再关好门，站到走廊尽头，等房间里的争吵平息。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档子事居然是张素花故意换的孩子，那……姜父姜母知道吗？
还是，知道却不追究？
*
姜以珍站在张素花身边，终于见到了姜母，她忍不住泪眼模糊地上前，伸手就想像以前一样去抱姜母的腰：“妈妈……”
张素花眼睁睁看着姜以珍对姜母格外依赖的动作，眼里泛酸，心痛得很，却偏偏毫无办法。
是她把姜以珍送走的，是她亏欠这个孩子……不被承认、不被承认也是应该的。
姜母唇瓣微颤了下，强行别开视线，侧身躲过姜以珍伸过来的手，“走吧，赶紧办手续，别耽误时间。”
这些年她花在姜以珍身上的心思要比姜以佶要多得多，要说没有感情、不心软，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姜母没有去看姜以珍的表情，她深吸了口气，大步走进公安局大门。
这次不止是改姓，也要把姜以珍迁出姜家的户口。同时，也是最后的了断。
她必须稳住，不能出错。
姜以珍哭了。
她掉着眼泪，蹒跚跟在姜母身后往里走，手还伸着，却只敢扯向姜母的衣摆。
姜母感受到自己的衣摆上的力道，拧着眉，没吭声。
她把自己这边的证件交给工作人员，又眼神示意张素花赶紧的。
姜以珍在边上一直软着声，可怜兮兮的叫妈妈，“妈妈，你别把我送给别人好不好？”
“妈妈，我会听话的。”
“妈妈，我再也不胡闹了……”
“妈妈，这个阿姨我都不认识，我不要她当我妈妈……”
“妈妈，你看看我好不好，妈妈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
周围的工作人员看姜母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姜母面色微僵，忍了忍，只好跟窗口停下动作的工作人员解释：“我们之前抱错孩子了，现在认回来，但孩子还没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