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吊椅是姜以佶找的。
他之前看到过司从白推着蓁蓁荡秋千，蓁蓁一双圆眼亮得就像是藏了星星。于是，姜以佶就想着蓁蓁应该也会喜欢可以晃晃荡荡的吊椅。
他又偷偷想，以后他也可以站在这个阳台，帮蓁蓁推吊椅。
虽然这个房间是在短短两周内布置出来的，却饱含了姜家人对蓁蓁的愧欠和期盼。
蓁蓁看到房间后, 圆眼微微睁大，她踌躇了下, 仰起脑袋问：“这是我的房间吗？”
蓁蓁在司家住的客房也是管家仔细布置过的，但很显然, 跟这间各种小细节都注意到了的房间还是有一定差距。
管家也并没有一颗童心, 不会给蓁蓁买一些看上去就可可爱爱的小家具。
而司从白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想拥有过那些一看就幼稚的东西，能给蓁蓁买玩具和蛋糕，就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多的东西了。
在蓁蓁眼里, 姜父姜母只是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点的存在，她有些适应不了姜父姜母对她这么好。
还有点面对陌生环境的无措和茫然。
“对，”姜父清咳一声，问，“我们一起给你布置的房间，蓁蓁喜欢吗？”
说完，不等蓁蓁回答，他又立即道，“蓁蓁不喜欢的话也没事，我们可以再改再换。”
蓁蓁的偏好，哪怕姜父去问司老爷子和管家也并没有打听出些什么来。说是蓁蓁在司家，向来是有什么用什么，有什么就吃什么，没有特别的倾向。
也因此，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布置，都是基于普通小朋友可能会喜欢的方向来的。
所幸，蓁蓁也只是个“普通”的小朋友。
她点点脑袋，小声说：“喜欢。”
想了想，她又道：“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房间了。”
蓁蓁奶声软气地道谢：“谢谢你们。”
蓁蓁的语调很轻很软，脸上也带了点笑，两颗甜甜的酒窝若隐若现，言语间却透着股显而易见的生疏。
姜父姜母同时心下一涩。
这是蓁蓁见过最漂亮的房间……他们几乎难以想象蓁蓁之前在张素花那里，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倒是姜以佶没想那么多，当即就眼睛一亮，欣喜道：“你喜欢就太好了。”
他还想说什么，又怕自己太热情把蓁蓁吓到，只好抿着唇，就这么跟在蓁蓁身后看她逛房间。
姜以佶眼看着蓁蓁绕着床转圈圈，走来走去就是不去窗户那，到底没忍住，轻咳两声，状似不经意道，“蓁蓁，阳台上的吊椅也很舒服的，你要去坐坐看吗？”
蓁蓁歪过了脑袋，眨巴眨巴圆眼。
由于姜以佶比她大好几岁，因此蓁蓁的脑袋仰得高高的，圆润精致的小脸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就更显得粉雕玉琢了。
她疑惑：“吊椅？”
蓁蓁的视线一望过来，姜以佶就有点紧张了，他轻捏了下手心，矜持点头，“对，吊椅。”
于是姜父姜母欣慰地看着兄妹俩去阳台坐吊椅了。
蓁蓁在前面走，姜以佶亦步亦趋地跟着。
姜父姜母没有一起去阳台。
他们只是看着蓁蓁笨手笨脚地爬上吊椅，小表情新奇地坐稳后，姜以佶开始给她轻幅度地推晃。
渐渐的，蓁蓁脸上洋溢起了真切的笑容，双手把软乎乎的靠枕抱进怀里，两只脚丫挂在外边跟着吊椅一起晃荡晃荡，“咯咯”的笑声隐隐传进房间。
他们还听蓁蓁问姜以佶：“你要玩吗？我们可以换换坐。我也可以帮你推。”
姜以佶当即摇头：“不、不用，我推你就好了。”
“好吧。”蓁蓁迟疑了下，又说，“那辛苦你啦。”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无意，蓁蓁全程都没说出“哥哥”两个字。就像她今天一整天也没叫过“爸爸妈妈”一样。
姜母的眼角泛起了湿意。
她低声道：“要是一开始就是蓁蓁就好了。”
姜父的眸子一直望着阳台的方向，道：“现在也不迟。”
姜母一顿，便笑了，“对，不迟。”
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过了会儿，姜父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就过去提醒姜以佶停下。
他缓下声线，对吊椅上的蓁蓁打商量道，“明天再玩可以吗？现在该睡觉了，晚睡对身体不好。”
蓁蓁乖乖点点脑袋，“好。”
她一下就跳下了吊椅。也没说想多赖着待一会儿。
反倒是旁边的姜以佶还有些意犹未尽，眼神一直往蓁蓁身上瞟，耳根有些泛红，似乎情绪还没缓过来。
姜父见蓁蓁这副乖宝宝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伸手揉她脑袋，但想到之前蓁蓁对他接触的抗拒，手微微抬起，又放下。
他跟着两个孩子回到房间内，跟蓁蓁道了晚安，提醒洗漱用品都在卫生间里后，又想起什么，道：“我们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正准备去卫生间的蓁蓁停下脚步，仰头眨眼：“礼物？”
蓁蓁想了想，问：“是糖果吗？”
她想到了姜父上次在学校问她的话。
姜父却没有回答，只笑着道，“是秘密。你可以猜一下。答案明天揭晓。”
姜母看着蓁蓁懵懵的小表情，心头一阵柔软，她动了动唇，想问蓁蓁会想要什么礼物，却又觉得这样送出的礼物似乎没什么诚意，便作罢。
等再相处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之后，就算他们不问，应该也会知道蓁蓁喜欢什么了。
姜父姜母带着姜以佶离开了。
他们把阳台关好，又带上了门。
一时间，大大的房间就剩下了蓁蓁一个人。
蓁蓁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又拿出自己从司家带过来的换洗衣服洗了澡。
其实房间里有一扇小门，过去里面就是衣帽间，里面挂满了满满当当的各种风格款式的衣服和小鞋子帽子饰品，都是许多大牌的当季限定新品——
蓁蓁的身体数据倒是很好跟司家打听，因此姜父姜母准备得很齐全。
但蓁蓁下意识地没去穿姜父姜母准备的衣服。
她换好睡衣，关了房间的灯，爬上大而软的床铺，钻进被窝。
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黑暗中，蓁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炯炯有神。
她小手捏着被子边沿，盯着天花板看。
天花板上不知道涂了什么，关了灯，就有细密的大大小小的光点在闪烁，像一片星空。
这些光点并不刺眼，甚至如果不细看，甚至不会多注意。
蓁蓁想，这个天花板还挺好看的。
只是万籁俱寂，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深眠，蓁蓁却躺在这，盯着个天花板看，看着看着，她就默默拉起被子，埋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个房间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也没有她熟悉的任何气息。
蓁蓁本来不会认床。
要是认床，她根本不会在系统和司家适应得那么好。
但偏偏，她现在似乎是“认床”了。
最终，蓁蓁躲在被子底下，偷偷摸摸地进了系统空间。
她想，只要她在天亮前回到房间，姜父姜母就不会发现她晚上没在房间里睡觉。
结果一进系统，蓁蓁就呆住了。
系统里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跟她上次离开的时候截然不同。
熟悉在这个布局，几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她住了好几天。
蓁蓁有些慌张，又有点害怕，她吓得小脸上都没了表情，就这么愣愣仰着脑袋，望着半空中那张漆黑的屏幕。
然后白白的小圆球滚了出来，小声道歉说系统里的东西都被之前自动卖完了，就恢复初始设置了。
再之后，安心的蓁蓁就爬上了那张熟悉的木头小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
在被系统并不多柔软的被子包裹时，即便没有多舒服，但蓁蓁还是很高兴。
她偷偷想，系统就在司从白的手机里，那差不多她就是陪司从白一起了！
不过蓁蓁又想，要是司从白在，那她就更高兴了。
……
蓁蓁没想到她真的等到了司从白。
高兴没一会儿，她又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你该睡觉了，不睡觉的小朋友不是乖小朋友。”
司从白看到蓁蓁的瞬间，就不受控制地扬了扬唇角，听到她说这话，便又收敛了表情，眨了下黑眸，道：“那我好像看到还有一个小朋友没有睡觉。”
蓁蓁顿时卡壳。
她想了想，道：“那我不是乖小朋友好了。”
蓁蓁理直气壮，“但你得当乖小朋友。”
司从白也理直气壮，淡声道，“那我也不当乖小朋友。”
随即，不等蓁蓁再赶他走，司从白转移话题：“不过，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司从白点开屏幕底下的“背包”按钮，发现一片空白。
他微蹙起眉，这是彻彻底底的清空了。
他倒不是在意系统里花钱买的东西没了，而是如果APP不稳定的话……他就不放心蓁蓁再继续呆在系统里了。
谁知道哪天蓁蓁会不会跟着这个app一起被“清空”。
那种情况，光是一想，司从白就几乎要窒息。
蓁蓁眨眨眼，瞅瞅司从白那皱着的眉头，踌躇几秒，说，“我也不知道，我一进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系统助手说，房间里的东西是被卖掉，用来抵扣金币的。
但是，但是蓁蓁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这件事，之前几件事，她总不能不知道吧。
所以即便良心有点不安，还有点心虚，蓁蓁依旧选择了隐瞒。
司从白黑眸扫了几眼，若有所思道：“金币也清零了。”
这个APP内部，肯定发生了什么。
“是bug吗？”
司从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忽地，不知道点到什么，一个弹框跳了出来。
【是否查看金币收支明细？（注，本系统并不存在bug，请勿进行统身侮辱）】
司从白：“……”
他视线落在这句注释上几秒。
他默了默，最终面色波澜不惊地点上了确认键。
这个系统的语音识别倒是敏锐。
一条条密密麻麻的家具物品抵扣成金币的信息显现在了屏幕上。
之前司从白买来什么价格，就以那个价格的八折抵扣了回去。
抵扣的信息太多，司从白的手一直往上划，不知道划了多久，才看到那一条重要的扣款项。
“驱除干扰扣除金币……”司从白手上动作微顿。
司从白抿起唇，脸色不太好看。
就驱除这么一个干扰，这样一个莫须有的名堂，扣了他88万？
哪里来的“干扰”，总不能是磁场对系统产生的干扰吧？
听到司从白这短短的几个字，还窝在被子里的蓁蓁倏地察觉到了不妙。
蓁蓁小表情震惊瞅向圆球球。
这就给司从白看了？
那她怎么办？
不等蓁蓁想出什么由头吸引司从白的注意力，那边的司从白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垂着黑眸，手上迅速地翻着历史金币明细，一目十行地迅速略过，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信息。
司从白记得，之前也有几次金币无缘无故地少过。
而司从白也似乎是在差不多那段时间里，总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其中也许有联系，也许没有联系。
但司从白总要去确认一下。
终于，在不知道划过多少消费记录后。
司从白的指端都传来了微微痛麻，才找到了他想找的那条金币消费。
“……为幼崽购买【力大无穷】五分钟？”
司从白黑眸视线偏移，缓缓落到了蓁蓁身上，晦暗不明。
很明显，系统说的这个“幼崽”是谁。
蓁蓁自欺欺人地蒙在被子底下，蜷缩成一团，试图躲避司从白的目光。
司从白声线低缓，“所以，蓁蓁，那天晚上，是你，对吗。”
第39章 更
蓁蓁其实并不是很想回答司从白的这个问题。
但她装死显然也是行不通的, 司从白问完这一句后，黑眸就定定地落在了她身上。
蓁蓁不吭声，司从白也没有要说下一句的意思, 就这么沉默地盯着她看。
哪怕脑袋上还有层被子挡着，蓁蓁却也仿佛感受到了那恍若实质的视线, 直愣愣地戳她脊梁骨。
蓁蓁的小眉头皱了起来, 忍不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进系统。
她在心底对自己念叨, 房间里的床明明也挺软挺好睡呀，非不睡，这下好了吧, 没办法了吧。
司从白见蓁蓁迟迟没反应，捏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最终轻叹一声，做出妥协：“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反正他知道就好了。
司从白看着屏幕里蓁蓁那一小团身影，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不少。
他想，原来是蓁蓁。
他想，还好是蓁蓁。
司从白又想，他会对蓁蓁更好更好的。
蓁蓁不愿意说，那是他的问题。
总有一天, 他会拿到蓁蓁百分百的信任，让她什么事情都愿意跟他说。
蓁蓁闻言迟疑几秒, 仰起脑袋，却是小声问, “那、那我跟你撒谎了, 你会讨厌我吗？”
蓁蓁因为系统，对司从白说了很多很多谎。
蓁蓁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蓁蓁还觉得爱说谎的小朋友会被大家讨厌。
可是蓁蓁不想被司从白讨厌。
司从白想了想，陈述道, “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