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娘亲了。爹爹是坏人......”
姜行舟欲哭无泪。
宝鸢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你爹爹回来了,娘这是高兴的。”
“真的?”
小人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姜行舟,又看了看宝鸢,见两人不像是吵架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
姜行舟到大槐村的第三日。
天刚亮,村子里便响起了鞭炮声,还有喜乐声。
村子里的人推开自家的门一瞧,这可了不得了。外头的地上铺了红毯,红毯的这一头一直铺到了宝鸢的家中,另一头则延伸至了很远的地方。
姜行舟一早就换上了新郎的喜服,他样貌俊朗,穿上喜服后愈发衬的人身形颀长。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对着村子里的人拱手。
一旁随行的人抓了果子和银钱撒向了众人,自是热闹沸腾的场景。
屋中。
冯芷仪和夏荷一听说宝鸢没死连忙赶了过来,现下只流着泪服侍宝鸢装扮换衣呢,夏荷抹了下眼睛笑了起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我早说过姑娘是有福的,只不想姑娘的福气这么大呢。”
“王爷......”
她笑着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现在也不该称呼姑娘了,该喊了一声皇后娘娘,王爷也不是王爷了,是现今大渝的皇上了。”
先头姜行舟也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她心里有疑惑,又听夏荷说起,这才相信了。
她,
要当皇后了?
比起皇后,她情愿只当姜行舟的妻,只她出生微贱,只怕难以替她撑起皇后这块招牌?
宝鸢忧心忡忡的上了花轿。
何止是十里红妆,那简直就是百里,千里,一直从大槐村吹吹打打到了京城。
后史记载,启元元年,帝后伉俪情深,亲自至豫州边境的大槐村迎回皇后与太子,而大槐村也因此名垂青史,后改名为凤栖村。
至京后,城门打开。
红毯铺至皇宫。
接受了百官朝拜后,宝鸢又被安排去了小院。昔日化作焦土的小院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连砖石和花草都与从前无异。
静静见了她,高兴的直摇着尾巴。
小院里站着的都是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人,舅舅冯致康和舅母白氏,表哥冯效和苏诗沁,两人的身旁还站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雪团似的分外招人喜欢。
小姜昶难得遇到同龄的玩伴,拉着小姑娘便去一旁玩耍了。
再有便是冯芷仪和夏荷。
立在最末端的是她的父亲聂海博和继母安氏。
聂忱和秦婉手牵着手朝着她走了过来,聂忱解释道:“我姐夫说了,按照民间的习俗办,一会儿我将阿姐背出去,到皇宫后再行大礼。”
秦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劳累了一日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小姜昶因为喜欢小妹妹,便跟着冯效去了他家,宝鸢独坐在床边,屋中皆是喜庆的红色,姜行舟带着醉意进来的时候,她紧张的握紧了手中的喜帕。
“朕的皇后可真是娇羞可爱啊...”
男人从前很少说这样的话,跟着便有浓浓的酒香味扑面而来。
“朕答应你的事可都做到了,皇后打算如何报答朕啊?”
明媒正娶,万里红妆。
他当着整个大渝百姓的面,娶了她为妻,立了她为后。
“皇上......”
她娇娇的唤了一声。
姜行舟坏笑着钳住了她的下巴,看住了她。
“你该喊我什么?”
皇上?
王爷?
行舟?
十六爷?
宝鸢换了无数的称呼,最终红着眼圈看向了男人。
“夫君。”
第82章 醋。
养心殿。
密室中。
姜行舟攻进皇宫后第一时间便来了这里, 彼时这里堆积了无数妃嫔的尸体,血流成河。后来宫人们打扫了好几遍才将浸在砖石缝隙里的血迹清洗干净。
养心殿,他先前也来过无数次, 里头大的陈设倒也没怎么变, 可是无论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所谓的密室。
后来, 他转念一想, 依着景和帝的性子,既是不想被旁人窥探的秘密, 自然是该建的格外的隐秘些。刚巧那会儿他又得去接宝鸢和儿子,这一来一回便耽搁了好些日子。
现下妻儿皆都回来了。
他的心也定了。
他便让人将褚泉接进了宫中。
“你是父皇的心腹, 朕只问你可愿帮朕照看着整个皇宫。”
褚泉是自小净身的, 大半辈子都浸在这皇宫里, 出宫的这几年他虽银钱不缺,可总觉得日子没个盼头, 也没个滋味, 如今姜行舟问了,他便跪下磕头。
“只要皇上不嫌弃老奴老眼昏花,老奴愿意伺候皇上。”
密室位于龙榻的下方。
按下机关后, 龙床上的隔板缓缓打开, 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来,褚泉拿着灯盏先一步下去。
“这是先帝特意为你娘准备的。奴才伺候先帝多年, 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妃嫔这般上心过,奴才记得当年你娘过世后,先帝还大病了一场。”
他在前头絮絮的说着,依次将墙壁上的油灯点燃。
姜行舟听了他的话,只抿着薄唇。
这深情也只是演给他自己看的吧,他的父皇是如何踩着兄弟的尸骨夺下帝位的, 又是如何对待他的亲生母亲的,姜行舟从褚泉的口中也听出了一二。
当年她的母亲是罪臣之女,做了孙家小姐身边的奴婢。
她明明不爱父皇的,可却偏偏被父皇强行留在了身边,还有了他。
昏黄的光下,他终于看到了母亲的样貌。
女人约莫双十的年纪,神色温柔,只这温柔里却多了几分女子身上少有的坚毅,她的眼睛很好看,透亮而清澈,双眸里有着无奈。
即便只是画像,可姜行舟还是感受到了女人身上的冰冷。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各样的情绪杂糅交织着。
褚泉继续道:“这是怀上你的时候,画师给画的。”
姜行舟立在画边良久。
如若没有他,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大约会以死来对抗到底吧。
......
小孩子大多比较黏着父母,白日里小姜昶吵着闹着要去小妹妹家里玩,可真到了夜里,又开始想家了。
小家伙也不闹,只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冯效来劝不行,苏诗沁劝了也不行,小妹妹来劝反倒是让他哭的更大声了。
“娘亲有了爹爹是不是不要昶儿了,爹爹真讨厌.......”
好容易将人给哄睡着了,隔日一早小家伙一睁开眼睛就闹着要找爹娘,冯效生怕怠慢了小祖宗,忙备了车马将人给送回了宫里。
小人儿昨儿晚饭没吃几口,一早回来后见宝鸢还没起,又自己脱了衣裳,钻进了被窝里陪着宝鸢一起睡了会儿。
起来后又一道吃了早膳。
宫中的御膳自是比外头好上许多,小家伙昨儿晚上做了一夜噩梦,只以为爹娘不要他了,现下挨着宝鸢坐了,胃口也好了许多。
吃了两个糖包后,才想起来问,“爹爹呢?”
宝鸢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
......
姜行舟的心情郁郁,出了密室后便见到母子两人黏在一起说话的温馨模样,不觉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大步走了过去,将母子两人一起搂进了怀里。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走了呢。”
小人儿的话音软软的,勾住他脖子的小手也软软的,直将姜行舟的一颗心都给融化了,他笨拙的拿着筷子将最后一个糖包夹到了姜行舟嘴边。
“爹爹,这是最后一个糖包,昶儿特意给爹爹留的。”
姜行舟一口咬住了糖包,这糖包直甜进了心里。
小人儿又玩闹了会儿,便由着宫婢带出去玩了,小家伙这次学精明了,也不去远的地方,就在屋门外的空地上玩,这样一抬头就能看到爹娘了。
宝鸢看时不时朝着屋里望的儿子笑了笑。
“昶儿自小性子细腻,我想着他约莫不是太子最好的人选,况且皇上...正值盛年,也无需早早便立下国本。”
一想起昨晚姜行舟缠着她时的模样,宝鸢的面上烫的厉害。
姜行舟将人搂进了怀里,细细的嗅着她发间的香味。
“我刚才见着我娘的画像了。”
难怪刚才出来时见他满怀心事的样子,宝鸢伸手揽住了男人劲瘦的腰,“十月怀胎,一朝临产,天下间的母亲莫有不爱自己孩子的。”
姜行舟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以后一定做个慈父。”
他很庆幸,他看清的够及时,且宝鸢对他也是有情的,若真成了一对怨偶,那么他的儿子便不是在爱和期许中降生的。
“你何时对我动心的?”
宝鸢沉默了许久。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无数遍,可却没有答案。
或许是她重生回来的那一晚,慌乱中闯进了小院里,冲进了男人的怀中;或许是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又或许是分开后的这几年。
只男人的身体忽的紧绷了起来,他的双手攥着女人纤瘦的肩,一脸严肃的看向了她。
“难不成是因为昶儿?”
他心下一阵慌乱,喃喃道:“若不是有昶儿,你甚至会躲我一辈子,对不对?”
宝鸢见男人如此较真的神情,“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这问题难道很重要吗?”
左右她都已经跟了他回了京,做了他的皇后,作何还要究根到底的问呢。
宝鸢偏不如他的愿,自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
“昶儿,娘跟你一起去花园。”
......
姜行舟上早朝时数次走神。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苏自荣悄悄的让人问了周栋。
周栋摆了摆手,“苏大人不必担心,这世上能让皇上烦忧的只有一人。”跟着又道了不是,“现在又多了一个。”
苏自荣了然。
周栋又道:“大人放心就是,回头我让皇后娘娘去哄哄皇上,也就没事了。”
回家后周栋便将此事告诉了夏荷。
夏荷便拉着冯芷仪一起进了宫。
三人多年未见,且先头又因为要赶路回京,一路上姜行舟总霸着宝鸢,是以三人重聚后也未好好说过话。
宝鸢听了夏荷的话,直笑的前仰后合。
夏荷一脸茫然,“娘娘这是怎么了?”
宝鸢笑的停不下来,自打那一日姜行舟问了她,她没给他答案后,这几日男人总是变着法的想要她开口,她心中憋着坏,咬紧了牙关偏就没松口。
不想这倒是来了个旁敲侧击的。
宝鸢道了没事,又同夏荷两人一道用了午膳,说了好大一会子话才将人送出宫去。
午后。
日头正好。
宝鸢想着马上要到端阳节了,又想起在小院时,她缝了些驱蚊用的香包,不想男人却收藏至今。她忙去小厨房里做了豌豆黄,又让儿子给送去了养心殿。
殿中,姜行舟正在看折子,只一旁伺候的小太监站了一下午也没听里头翻了一页。
正纳罕着呢,就瞧见小太子艰难的迈过了门槛走了进来。
“爹爹,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娘亲说爹爹最爱吃甜食。”
“娘亲还说这是给爹爹做的,我求了她许久,她才给了我一小块。一会儿爹爹能分一半给我吗?娘亲做的糕点最好吃了。”
姜行舟夺过食盒,护在了怀中。
“你娘亲都给你做过那么多次点心了,这还是头一次给爹爹做呢。”
小人儿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一旁的小太监见小太子离开后,殿中的空气似乎都松快了。
里间姜行舟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豌豆黄咬了一口,可下一刻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低头闻了闻手中的豌豆黄。
他的皇后真的是愈发的大胆了,居然敢在给他的点心里头加了醋。
可转而他却笑开了,将余下那些加了醋的豌豆黄都给吃了。
他想,
约莫这才是宝鸢真实的性子吧,从前他在她跟前顺从和婉,不哭不闹,约莫那个时候真的如她所言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吧。
这头宝鸢朝着一旁的宫女招了招手。
“养心殿里可传出消息了?”
那宫女只低着头,不知为何宝鸢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似的。她也没在意,只听那宫女道:“回娘娘的话,养心殿一直没动静呢?”
宝鸢皱起了眉头,低语道:“没道理啊?”
难不成男人改了性子,竟也没将那食盒和那碟子加了醋的豌豆黄给扔出来?
......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天晚上姜行舟便让宝鸢领教到了这句话的真谛。
末了宝鸢实在没了力气,只红着眼睛求他。
姜行舟却咬牙道:“白日里你和儿子一道作弄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皇后,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不光今生逃不掉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休想逃掉。”
男人撂下狠话,行动上也愈发的狠了起来。
宝鸢只觉身处于滔天巨浪里。
“夫君,便饶了我这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姜行舟又问了她。
“若是没有昶儿,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
宝鸢先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