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拉着苏木的手,叹了口气,悠悠道:“木木,不管怎么样,这门亲事退不得,也延不得。”
苏木不解:“为什么呀?”
苏夫人知道瞒不过去,干脆把实情告诉了苏木:“宫里已经来了消息,正月十五,赐婚的旨意就会下来。”
“啥?赐婚!”苏木吓得大惊失色。
这皇帝老儿怎么管那么宽啊,自己已经明确表示过,不要这独一份的殊荣了。是不是自己拒绝的不够清楚明白,他以为自己是随便客气客气的?若真是这样,那苏木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算了。
苏木沉默半晌,抬头,怯生生问道:“娘,我问个事啊!皇帝的赐婚,有过合离的例子没?”
“什么?”苏夫人一开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苏木问了什么,当下没好气地给了她一掌,斥道,“亏你想的出来,若没有天大的理由,合离……你想都别想。”
苏木不死心,追问道:“那天大的理由是什么?”
苏夫人快被她的好奇心气死了,忍不住捏了把她那粉嫩的脸颊,凶巴巴道:“谋逆,叛国之类的。”
一听全是诛九族的死罪,苏木吓一跳,立马放弃:“哦,那就算了吧。”
可过了一会,想想还是不死心,苏木又言:“娘,真的不能延期吗?大家冷静点,再考虑考虑。成亲可是人生大事,这结了又不能离的,以后成怨偶怎么办啊?我还能回娘家吗?”
苏夫人显然被宝贝女儿的乌鸦嘴气得抓狂了,不知不觉声音也大了起来,没了一开始的耐心和母慈子孝,一把揪住了苏木的耳朵,开始耳提面命。
“不能!这事你想都别想!!赶紧给我收拾东西去。对了,就照着那份清单梳理。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嫁妆,点清楚了,别马马虎虎地想要蒙混过关。”
苏木架不住老妈的一通怒吼,立马怂了:“知道啦,知道啦!轻点轻点,耳朵都要被拉下来了!成了一只耳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见她如此懒散,终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苏夫人不禁气急:“说什么傻话呢?赶紧干活。”
月朗星稀,银色的月光浅浅地笼罩着庭院,树影配合地摇曳身姿,迎风起舞。
远处隐隐传来苏木的声音:“娘,今天可是除夕,有必要这么急吗?”
苏夫人不满道:“当然有,离正月十五只有半个月了,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娘。”
“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
这个除夕过的尤为深刻,苏木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个超级富婆。
长长的妆奁清单,看的人眼花缭乱,等再看见实物,尤其是自己照着单子仔仔细细清点一遍,那感觉震撼极了。
苏木直呼可惜,若自己不用嫁人,凭着这些,在京城过的绝对衣食无忧。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花钱如流水的白富美。可惜,老天见不得人完美,总要想些法子来折腾折腾你,给你找点事做做。所以,这一大笔钱只能看,却花不得。
之后的几天,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来拜年。苏家没有什么亲戚,来拜年的除了一些朋友,就是平日里想着法要讨好苏家的那些达官贵人。
苏家一门三个锦衣卫,苏昭苏大人过往的升职经历已经算快的了,这次更是因为爱女救驾有功,于年初一被正式升为仅次于锦衣卫指挥使的从三品同知,目前是锦衣卫里的第二号人物。
此消息一出,前来恭贺道喜的人差点踏破苏家的门槛。
因为正值过年,大家都打着拜年的旗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送礼,苏家也不好拒绝。只好将礼物登记造册,以后再从长计议,该退的退,该还的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些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就算如此,苏木也收了不少礼物,东西虽然不贵重,但都很实惠。苏木最喜欢的就是真金白银。嗯,不是宫中有铭文的那种,携带方便,花起来没有限制。
正月初十,又是收获丰硕的一天,苏木躲在房里,清点着最近几日的收获。
珍珠首饰一套,赤金头面一套,镶嵌着各式珠宝叫不上名的发簪发钗不计其数。这些都不好脱手,苏木想了想,放入首饰盒,没有理会。
金制铜钱二十个,每个一钱,二十个就是二两,折合成银子二十两,换算成人民币大概是两万块。苏木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入钱袋。
又拿起一个小盒子,里面存放着她平时的零花钱,数了数大概有三十两碎银子。
看着被塞得鼓鼓囊囊的钱包,苏木叹了口气。其实携带银票最是方便,可惜现在是过年时候,钱庄要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开。她平时也没有存钱的概念,所以不会想着把银子换成银票,这换来换去的,有损耗不说,还麻烦不是。
现在既然想要跑路,那东西带起来自然是越简单轻便越好。以前看电视,里面的人动不动从怀里掏出一百两二百两的,其实都不现实。
古代一斤十六两,一百两就是六斤多,都小半袋米了。谁吃饱了撑的,把六七斤的东西放身上,也不嫌累得慌啊!就算不累,那裤腰带也要被这么沉的银子拽下来的。
苏木望着桌上沉甸甸的钱包,金银加起来共重三十二两,正好两斤。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想了想,苏木又从首饰盒里挑了好些不重又不占地方的耳环戒指之类的东西。出门在外,应急的东西当然带的越多越好,别走了没多久,就因为囊中羞涩又回来了,那多丢人现眼啊。
打开柜子,拿了两身替换衣服,看见手铳和那块白玉令牌好好地并排放着,不假思索,苏木将它们一并收入囊中。
临走之际,又拿了父亲给自己定制的绣春刀,仔细地包好,塞在包裹中。
做完这一切,苏木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地推开房门,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大大方方地离家出走了。
第132章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爹娘、大哥二哥,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走啦!
曾经有人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明风光无限,大美江山,若没有好好踏遍,亲身游历一番,岂不可惜?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个决定虽然有点自私,但人生短短数十载,我不想委屈自己。
不用担心我,我带了足够的银两,没钱了肯定会回家的。同时,我也拿了武器和令牌。若遇到危险,我保证向你们求救!
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个檀木盒子,里面的金项圈和金镯子是给未出生的小侄子或小侄女准备的。若有小家伙出生,我却尚未回家,记得帮我转交。
小爱对我的出走完全不知情,请不要责怪她。我不在的时候,院子交给她打理,阿旺和阿肥也由她喂养。不要对她有任何责罚,月钱也要记得照发哦。
不然,我会内疚的。
女儿不在家,还请爹娘好好保重身体,不要为了我的这点事生气。大哥二哥帮我劝着点,若是二老不肯消气,我想回来也不敢,对不对?
记得把我离家出走的事跟宫里说一下,不然圣旨下来,我却溜了,皇帝估计会很生气,连累全家挨骂就不好了。
最后,愿大家身体健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最多出去浪个一年就回来了,若无意外,年底肯定会回家,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
勿念!
再祝大家一切安好!
爱你们的木木
这封信写的不伦不类,宜古宜今,亦庄亦谐,苏谦一口气看完,气得整个人脸都黑了。
苏木走之前一点风声没漏,谁都没想到她会不按常理出牌,来这么一招。直到小爱拿着信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大家才知道,这家伙对盲婚哑嫁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而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够狠的啊!
先斩后奏都出来了,不亏是在北镇抚司长大的。
“现在怎么办?”苏夫人看着同样黑脸的丈夫,慌了神。
苏大人沉默不语,良久,仰天长叹:“还能怎么着?正如木木所言,赶紧把她离家出走的消息传到宫里去,不然圣旨下来,让皇帝没了颜面,我们都难辞其咎。”
一想到宫里听到这个消息,可能有的反应,苏夫人显得有点犹豫不决:“若……若是宫里那位知道木木离家出走的消息……勃然大怒,那可如何是好?”
苏大人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握住她的手,一边安抚,一边无奈道:“不管怎么样,为今之计,也只能如实上报。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同时,我会派人层层搜寻,她一个女孩子,没有户籍路引,想来也走不远……”
话没说完,沉浸在小妹愤然逃婚,用离家出走抵抗包办婚姻的震撼消息中的苏逊,听到父亲提到路引户籍,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弱弱地提醒道:“父亲,你书房里……有几张空白的户籍和路引……”
那是给锦衣卫里的密探伪造身份用的,没有用完,就先放在苏府的书房里了。
苏大人一听,顿觉大事不妙,立马想要过去查看。
苏谦叹了口气,在一旁幽幽道:“不用找了,木木从小在北镇抚司长大,锦衣卫的那点追踪术,她早已了如指掌,不会想不到这点的。没有户籍路引,寸步难行,她肯定拿走了。”
话虽如此,但苏大人仍不死心,还是回书房仔仔细细找了个遍。果然如苏谦所料,空白的户籍路引不翼而飞。
被苏木这个忤逆不孝子拿走了。
“这下好了,想要找人无疑于大海捞针,鬼知道她会在空白的户籍路引上填什么?”
苏逊的泄气话立马招来父亲的一顿爆搓,苏大人气急败坏道:“你还闲着干嘛?还不快好好想想,你们的妹妹会去哪?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遇到危险怎么办?”
只因说了点实话,戳了某人痛处,就无缘无故挨了一下,苏逊自是不服,不知死活扯着嗓子道:“木木那么聪明,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旁人哪占的了她的便宜。她不去欺负人就已经蛮好了,你们那么担心干嘛?”
口不遮言的下场就是被爹娘揍的很惨,苏逊抱头鼠窜。
苏谦没空理会惨被家暴的弟弟,沉着冷静地分析道:“即然木木说要出去看看,不如回忆一下,她可曾说过想去哪里的话。还有,木木出走的事,除了马上要通知宫里,还有一处地方要通知,那就是广平侯府。”
提到广平侯府,苏逊连忙举手报名,自告奋勇:“我去我去!我去隔壁通知陆兄好了。”
再不主动找点事情做做,要被无处发泄怒火的爹娘打死了。
这还是不是亲生的啊!下手没个轻重。妹妹离家出走打不到,就欺负她那可怜无辜的哥哥吗?
不带这么迁怒于人的啊!
对于苏逊的主动请缨,苏谦却考虑再三,道:“陆兄那还是我去说吧。你留下,找找家里有没有木木离家出走留下的蛛丝马迹。”
苏大人则停止家暴,暂时放过了小儿子,道:“我和你母亲马上进宫面圣,家里暂时交给你们两个。还有,广平侯脾气火爆,你说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激怒他,那老家伙老当益壮,武力值很高。”
说起广平侯,苏谦也有点怕,想了想,道:“我先跟陆兄说吧,由他去转述比较好。省得老侯爷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翻脸不认人。”
苏大人知道长子素来沉稳机智,诡计百出,把事情简单交代一下,携夫人匆匆进宫去了。
留苏逊看家,苏谦没有犹豫,立马到了隔壁,找到陆言拙。什么话也没说,只当着他的面,把苏木的家书递给了他。
陆言拙看完,却出乎意料地笑了:“果然啊……”
果然什么?
苏谦见他一点也不吃惊,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反而露出一种早已猜到的神情,顿时不知道是说他沉稳冷静好呢,还是赞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好。
自己未过门的媳妇一言不合就跑了,就此不知去向,他居然还有心情笑。
突然感觉自家小妹跟他其实很像,两个人都不按常理出牌,一对怪人!
“陆兄好像早已猜到了?”
苏谦跟陆言拙也算相熟,彼此间说话向来很直接。也没什么好兜圈子的,事情总要解决的,试探来试探去有意思吗?
陆言拙放下手中的信,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复苏谦:“一人一次,很公平……”
“什么一人一次?”苏谦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怪人的思路了。
陆言拙没有回答,而是温文尔雅地笑道:“怪我不好,之前在别院一直没有跟木木说清楚。定亲这事发生的这么突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她又向来洒脱不羁,无拘无束惯了,遇上这事,离家出走也很正常。寻回来,好好跟她说就是了。”
他如此笃定淡然,倒让苏谦纳闷了。
这男人也大度过头了吧,不知说他是自信呢,还是自信呢?他就没想过,木木不喜欢他,所以才选择逃婚的?
“若她回来后,还是不愿意……那可如何是好?”
苏谦觉得还是把丑话说在前面好。毕竟,打脸的事时有发生,基本上都是自信过头所致。
陆言拙沉默了一会,半晌,幽幽道:“那我就等她回心转意。反正,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
苏谦:“……”
受不了了,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要是仔细琢磨,苏谦觉得自己会被这两个怪人同化,一起疯掉!
“那老侯爷那怎么办?”苏谦担忧道。
搞定了小的,还有老的没搞定呢。广平侯性烈如火,脾气暴躁,这事又是苏家理亏,说真的,苏谦身为锦衣卫正五品千户,向来只有他咄咄逼人的份,还从未有过如此心虚没底的处境。
好在陆言拙非常好说话,主动揽下此事,道:“我来说吧。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也不知道陆言拙是怎么说服广平侯的,总之一切风平浪静,安静地让人怀疑人生。
正月十五那天,给陆言拙和苏木赐婚的圣旨没有下来,下来一道升陆言拙为正五品提刑按察使司佥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