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听了半天,总算是弄明白了,卖身契果然是偷来的,手续办了一半,这位小公子单方面撕毁合约,强买强卖了。
不管合法不合法,现在的情况肯定比之前好,再在晚晴楼里待着,说不定哪天春花姐就把自己当货物卖了,长大了不是当妾的命就是堕落风尘,哪个下场都不好。
跟着苏木则不一样,这位年轻的公子哥虽然行事鲁莽,看上去有点不靠谱,但那份神采奕奕的自信,却又莫名地让人信任。
荷花年幼无知,被苏木浪荡不羁的表象所迷惑,决定不再多想,一心一意跟着苏木。
“公子,那我们现在去哪?”
苏木一指前方,口无遮拦豪气万分道:“花花同学,我们的征途是星际大海,自然是一路向前,大杀四方,浪得一日是一日了。”
荷花书读的少,很容易骗,费劲心思地理解了半天,半晌,得出结论:“星辰大海?我们这是要出海啊?”
苏木:“……”
“呵呵,别开玩笑了。以现在的航海技术出海风险也太高了,没兴趣。我就是随便打个比方,你随便听听好了。”
“哦,那个……公子,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要求。”
“可以啊,提吧。”
“我不想被叫花花同学,这个名字太拗口了,能改个名吗?”
“行,改一个!叫什么好呢?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怪可怜的,要不叫你小怜吧。”
“小怜?小怜好啊,谢公子赐名。”
第135章 骗子!小偷!人贩子!
之后的几日,苏木并没有着急出城。
小怜的卖身契被偷,人也跟着不见了,对方必定会报官,但这事在诺大的扬州城只能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官府不会特意去找人,最多见到可疑的人问上两句。要在扬州城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发动衙门里所有的捕快都未必够,为了一个身价十两的小丫头搞那么大,至于嘛?!
当然,春花姐若肯出个一千两悬赏,那倒是有可能的。关键是春花姐不傻,除非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做这得不偿失的买卖。
苏木跟小怜讲明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后,小丫头终于放下心,不再晚上吓得睡不着觉了。
就这样,苏木带着小怜在扬州城四处闲逛,过了十来日,美景看完,淮扬菜也吃腻了,苏木就准备拍拍屁股,顺着京杭大运河继续南下,去烟雨江南看看。
临行前一日,小怜显得心事重重,时不时偷望苏木两眼。
苏木察觉后,抬头问道:“怎么啦?不想离开故乡啊?”
小怜迟疑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公子,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有个姐姐,今年十六岁,被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我怕我这一走,就跟她断了音讯,所以……想要给她留个联系方式。”
一听是这种小事,苏木大笔一挥,准了:“行,你知道她被卖到哪家了吗?”
小怜怯生生地抬头,小声道:“不……不知道。”
这事确实有点难办,扬州不像京城,是苏木的地盘。就算这里也有锦衣卫,但苏木不是离家出走嘛,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把自己折进去多不划算。
想了想,苏木道:“卖你们两姐妹的应该是同一个牙婆,春花姐肯定认识那个牙婆,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
小怜得知要回晚晴楼问春花姐,顿时吓得直摇手:“不行,不行。这样的话,太危险了。对公子你不好,我还是不问了。”
苏木笑道:“你怕什么,问问又没损失。再说了,不一定要问春花姐啊,她手下那么多人,给点钱,总有愿意说的。”
说完,苏木就拉着小怜兴致勃勃地又去了一趟小秦淮河畔。
小怜去之前又惊又怕又有点期许,可到了秦淮河畔,却发现晚晴楼早在三天前就已经被一把火化为了一片废墟。
望着残垣断瓦,焦黑一片,小怜即庆幸苏木一早将自己带离这里,逃过一劫,又担心从此再无人知道姐姐的下落。
晚晴楼原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一楼是大厅,中间是楼梯,二楼四周分布着几十个房间,供客人与姑娘花天酒地,顺便不可描绘一下。
后面有两个小跨院,一个是春花姐住的地方,苏木就是在那拿到的卖身契。另一个是用来招待贵宾的,一晚千金,所以平时不怎么开放。
着火点是在春花姐的小跨院,因火灾发生在凌晨,正是晚晴楼醉生梦死后最为安静的时候。大家玩了一晚,都挺累的,睡死过去了,也没个人值守,火势就从小跨院蔓延到了小楼,直到小楼被烧了大半,才被人发现。
好不容易扑灭火,扒拉开小跨院,春花姐早就挂了。给她陪葬的除了一个小跨院,半个晚晴楼,还有好几个姑娘和客人。
事情闹得很大,扬州知府初步定性为人为纵火,因为在小跨院发现了大量易燃物品。据说,京城来了一个大官,专门负责这个案子。
苏木带着小怜绕着晚晴楼转了半天,想要找个认识的人打听消息。
晚晴楼被烧了大半,姑娘们的卖身契又恰好都藏在春华姐的卧室,在这场大火中付之一炬。天赐良机,侥幸活下来的姑娘,哪有不跑的。当下,从良的从良,卖艺的卖艺,走的一干二净。
楼里其他人,说得不好听点,都是靠这些可怜的姑娘卖身卖艺生存的,大树走了,乘凉的人也只好散了,另求出路去了。
苏木寻了一圈没寻到人,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看见一个憨憨的壮汉,正从另一家青楼出来。
正确地说,是被赶出来的。
“滚,说了多少遍了,我这不缺人。”
砰的一声,大门被无情地关上了,壮汉足有一米九,就这么又高又大的人,眼角居然微红,有哭的迹象。
苏木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拍了他一下,笑嘻嘻道:“啧啧啧,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身强力壮的,去搬砖也饿不死你啊。”
壮汉一回头,见是熟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道:“居然是你这个骗子!小偷!人贩子!还钱!”
骗子?小偷?人贩子?
苏木听得直冒冷汗,自己可真能干,身兼数职无师自通啊。
抠抠耳朵,看在对方有点傻的份上,苏木决定大方点,不跟他一般见识:“别这么说嘛。做人要厚道,你们家春花姐买小怜的时候就花了十两银子,是她先狮子大开口,把我当冲头宰的。我家虽有钱,也不能任由你们随便骗啊。再说了,现在春花姐都不在了,你凭什么说我强买强卖啊!小怜的卖身契在我手上,我就算说是春花姐仰慕我,硬要送我一个丫鬟,也可以啊。”
壮汉的脑子并不灵光,被苏木这伶牙利嘴地一怼,顿时哑口无言,半晌,傻乎乎地重复道:“反正你就是个骗子!骗子!”
苏木乐呵呵地由着他骂了几声,等他词穷了,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估摸着足有一两,拿起来,在壮汉眼前晃了晃,笑道:“别说骗不骗的,多难听啊。喏,这是一两银子,我问几个问题,你能答得上来,就归你。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晚晴楼被烧,壮汉就失业了,正到处寻口饭吃,一听这买卖划算,也不管对方是骗子不骗子的事了,立马应了下来,换作一张恭维的笑脸,狗腿道:“公子请说。”
啧,有奶就是娘!
苏木一把拉过怯生生躲在自己身后的小怜,开门见山地问道:“可知是谁将她卖给春花姐的?”
壮汉的记性不是很好,抓头挠耳地想了半天,老实回道:“我……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荷花来晚晴楼那天,我在门口看到了常府的车夫老牛头。”
“常府?老牛头?”
“嗯,就是城东的那个常府,他家院子可大可大了。听老牛头说,里面还养了个戏班子,他们没事就隔着院子听里面的姑娘唱戏。”
说起人家的隐形福利,壮汉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同样是当下人的,人家可以蹭曲听,自己却连前厅都不准入,只能候在门口当门神。
“还有呢?”
银子在苏木手中一抛一抛,壮汉看得眼睛都直了:“还有啊……哦,对了,老牛头曾跟我吹嘘,他们家老爷认识很多达官贵人,说是连知府大人都是他们的座上宾。”
苏木回头,看了眼小怜,问道:“你可曾去过常府?”
小怜摇摇头,道:“自从我和姐姐被人卖到扬州,我们就一直住在一间小屋子里,里面有好多姐妹,大概有二十多人。有时一天走掉几个,有时也会来几个。我姐姐住了没几天,就听管事的说被卖到了一个好人家。我本想跟着去,但对方要求大一点的女孩子。后来,又过了几天,我就被一辆马车带到了晚晴楼,到了那之后,我才知道是青楼。”
说起自己的往事,小怜就不胜唏嘘,本以为自己命苦,没想到居然能否极泰来,成了命最好的那个。
偷偷望了苏木一眼,暗忖公子可真俊啊!好看,比姑娘家家还好看。
苏木低头不语,这事透着一丝古怪。若真是如壮汉所言,小怜是被常府卖到青楼的,那也就是说,小屋里的那些姑娘都是常府的。
难不成,这常府还兼职做人口买卖的生意?话说回来,这生意合法吗?
抬头一瞥,见壮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苏木忍俊不禁,不想再逗他,就把银子给了他。
其实,不管他知道多少,这银子苏木都会给。晚晴楼被人纵火烧毁,好多人丢了饭碗。人不分贵贱,都有好好活着的权利,古代可没有失业金可拿,自己有余力,那就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又跟壮汉详细打听了常府所在,苏木带着小怜离开小秦淮河畔,悠哉悠哉地去了城东。
第136章 出师不利
诚如壮汉所言,城东的常府很大,占地足有二十多亩,青瓦白墙内种满了竹子。竹林高过墙头,远远望去,仿佛一道绿色屏障,迎风招展,摇曳生姿。
绕着园子走了一圈,隐隐有丝竹声响起,想来这就是老牛头所说的梨园戏班子了。可惜,没有理由进去看一看,实地查证一番。
正准备离开,忽见门口停下一顶轿子,轿子中出来一人,没来得及看清容貌,人就进了常府,但观其背影,身形却极为熟悉。
“不会这么巧吧……”
苏木脸色骤变,下意识地闪人,躲到一旁。
小怜见她脸色不太好,一脸心虚,柔声问道:“公子,怎么啦?可是遇见了熟人?”
苏木回头,笑得有点勉强:“何止熟啊,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转念一想,又没看到脸,只凭一个背影就吓成这样,好像有点怂啊。
“要不等他出来再看上一眼?只悄悄地看上一眼。嗯嗯,就这样。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跑呗。”
苏木守在转角,一边探头张望,一边喃喃自语,似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小怜拽着她的衣摆,担心地看着她。
等了好久,直至华灯初上,也没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出来,苏木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只好拉着小怜先去投宿。
吃饱穿暖,解决了后顾之忧,苏木踏着月色,于夜深人静,独自一人偷偷潜入常府。
常府很大,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前园,后园,东苑、西苑。
白天听到歌声的地方是在东苑,苏木踏着鹅卵石小径,穿插于苑中的亭台楼阁,不一会就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临湖而建的船型水榭,周围有石阶蜿蜒通往附近楼廊,此处闹中取静,遍布绿植,庭前的梧桐古槐,半月台旁的红枫芭蕉,高矮肥瘦,相得益彰。
水榭中还留有很多乐器没有收拾,看来白天的梨园戏班子就搭在这里没错。水榭前面是一座花厅,上书“桂云”两字,旁边有一个小跨院,数间阁楼隐现其间。苏木没有犹豫,正欲前往一探究竟,忽然见转角处有两人打着灯笼,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这个点还没吃饭?难道是夜宵?
苏木敏捷地躲在树后,静观其变。
出乎意料的是,二人并没有去小跨院,而是穿过庭院,进了一座假山。苏木愣了一下,没有鲁莽地跟过去,静静地等了没一会,两人空着手又出来了。
苏木寻思,两个人手提四个大食盒,看来里面的人饭量不小啊。
等送饭之人一离开视线,苏木就猫着腰钻进了山洞。
就着火折微弱的亮光,一番搜寻,山洞里果然别有洞天,山壁上有道暗门,上面挂着一道又沉又重的黄铜锁。
难不成后面是个密室,密室里关着某个神秘人?
苏木拿起铜锁,仔细研究了半天,锁虽然看着厚重,结构却并不复杂,这种类型的锁,苏木开过上百次。没办法,北镇抚司里什么样的怪人都有,想学什么都行。
沉吟半晌,苏木拔下头上的发簪,对着锁孔一番捣鼓。没多久,就听见“嘎哒”一声,锁头开了。
悄悄推开门,苏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门后果然是个密室,光线很暗,苏木举着火折一眼望去,竟看不出有多大,只隐隐约约地感觉里面关着七八个人。有的在用手抓饭吃,有的和衣躺在地上睡觉,还有几个精神不太正常,疯疯癫癫地傻笑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这些人反应都很迟钝,看见苏木举着火折进来,居然一句话都不问,只木然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怎么说呢?感觉这些人就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鸡小鸭,一副待宰的模样,毫无反抗能力。
“你们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苏木蹲下身,试图跟她们交流。
可惜,等了半晌,一个回答的都没有。
被毒哑了?不对呀,就算是哑巴,也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或者用肢体语言来交流,不会像她们这样,只木然看着苏木,像个傻子一样。
苏木举着火折走上前,见这些人面色或苍白或发黄,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没好好打理。因山洞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身上的衣服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很是难闻。
“傻子?”苏木自言自语道。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何在如此隐秘的山洞里会关着这么一些人。情况不明,苏木自不会狂妄自大到不顾一切拯救苍生,把这些人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