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拙仿佛陷入了沉思,默了默,轻轻道:“那是我母亲……离世前给我编织的……据说,能趋吉避凶。”
苏木:“……”
被蒙在鼓里的苏木就这样莫名其妙给自己背了锅,若她知道自己升级为某人的母亲,不知道该作何种表情。
估计一句你大爷的问候是少不了的。
烛光轻轻摇曳,忽明忽闪,苏木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陆言拙,认真道:“大人,你真的喜欢我吗?不是因为年纪到了,一定要找个人成婚,然后看我顺眼,就顺便了?”
陆言拙听她的意思,似有所松动,忙点头,神情诚恳至极:“是的,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不是随随便便提亲的。”
苏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我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吟诗作对。温柔贤淑更是与我无关,大概率来看,以后成为贤妻良母的几率也很小。你娶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见苏木对自己的认识如此清晰独特,陆言拙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这题答好了是送分题,答不好那可就是送命题。
抚额沉思半晌,陆言拙忽然想起前世莫醉曾说过的一句话,来不及多想,直接拿来应付交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就这么简单。”
听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苏木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这人内心的想法居然跟自己如此相似。
若陆言拙绞尽脑汁,夸苏木聪明漂亮之类的话,她可能还会觉得对方肤浅,只看表面。反而,这看似不是回答的回答却打动了她。
又是一阵沉默,苏木抬头,对陆言拙说道:“大人,谢谢你这么直白。我虽然不讨厌你,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与你相伴一生。
也许,过了没多久,我发现你一个缺点,是我无法容忍的,那我就会开始讨厌你。我这个人,一旦开始讨厌一个人,就不会隐忍,也不会妥协。所以,这也是我逃婚的另一个理由。御赐婚姻,合离基本没可能……你明白吗?”
陆言拙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知道苏木会这么说,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你可否愿意一试?”
苏木愕然,抬头看向他,怀疑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你且说说看。”
第139章 拍马屁能认真点嘛
烛光摇曳,忽明忽暗,好像苏木的心情忽上忽下,即盼望着陆言拙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起麻烦事,然而直觉又告诉她,别报太大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灯下的陆大人一改以往冷冷清清凡事漠不关心的样子,双目澄明,凝视着苏木,认真道:“你曾留书,说要外出游历一番,踏遍大明秀丽山河,不枉此生。我如今这个职位,正好要一直在外,四处游走。不如你与我同行,即能隐藏你的行踪,又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隐藏行踪好理解,什么叫满足你的好奇心?
苏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有点赧然。
眼前这家伙比较倒霉,拜某人所赐,被逃婚了。
皇帝本来要用御赐婚姻来赏赐他,这下没法赏了。他因救驾身负重伤,折腾好久才捡回一条小命,付出那么多,自然不能不赏。
所以,皇帝老子临时换了一个奖赏方式,那就是将他破格连升两级。现在的陆言拙可是正五品的提刑按察使司佥事,专门负责省一级的刑事案件。
他所说的满足苏木的好奇心,是基于对苏木的了解。
苏木生性好动,不管是前世身为刑警,还是今生转生在锦衣卫世家,她对悬疑事件有着一种本能的追寻探索精神,一旦有所发现,就停不下来,不解开谜题誓不罢休。
其实,与其说苏木是这样的人,不如说陆言拙和苏木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合拍,才会那么的心意相通。
苏木想了想,发现陆言拙的提议其实挺不错的。
她身上没带多少钱,以她见到事就要管上一管的性格,估计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没钱了,到时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那多丢人啊!
跟着陆言拙,自然不用她花钱,还能公款吃喝玩乐,顺带旅游,多美啊!
其次,陆言拙已经发现了她,就算她再次一走了之,她父兄也能通过蛛丝马迹找上门来。
与其像个逃犯躲躲藏藏,不如就待在陆言拙这个“被逃婚”受害人的身边。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自己逃婚逃到最后,会躲在逃婚对象身边。
想到这里,苏木就忍不住暗自得意。
最重要的,陆言拙说,这能解决彼此不了解的问题。其实,他说的对,只有多接触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也能看出他是否有自己忍受不了的缺点。
古代的盲婚哑嫁太靠运气,若是人品不好,遇到个中山狼,婚后过得惨不忍睹,那去哪说理去?
还不是只能自己认命?
且以自己的那爆脾气,是认命的人嘛?闹到最后,肯定是一拍两散,悲剧收场。
与其最后闹得那么难看,不如一开始多长点心,彼此多增加点了解。
想到这,苏木没有再犹豫,点点头,大方得体地莞尔一笑,笑意盈盈道:“那就辛苦陆大人了。”
辛苦?
陆言拙懵了一下,随后想起这家伙闯祸惹事的能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淡然一笑,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既然都说好了,苏木也就不跟他客气了,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跟他商量起事来:“大人,我来扬州好几天了。前不久,路过小秦淮河畔的时候,顺便救了个小姑娘,今年十五岁。她有个姐姐好像被卖到了常府,我今晚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来探常家底细的。”
“探底细?”陆言拙蹙了蹙眉,他知道苏木虽行事张扬,但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即然她夜探常府,那就说明她对这里有所怀疑。
“可查探到了什么?”
进屋后,苏木的外套就被陆言拙脱了,扔到了一旁。也幸亏如此,没有和她一起被扔进木桶,成为湿哒哒的一坨。
苏木从地上捡起外套,从中掏出用手帕包好的药渣,递了过去。
“我翻墙进来后,看见有人神神秘秘地拎着食盒进入山洞,就觉得很可疑。等他们离开后,我进去查看,发现山洞里面有个密室。
密室里关了七八个年轻女子,她们看起来痴痴呆呆的,精神恍惚,且无法与人正常交流。我没敢多待,在那发现她们喝剩下的药渣,就带了出来。喏,就是这些!
我怀疑有人用药控制了她们的心智,以此来做一些不法之事。”
苏木的意外发现显然让陆言拙觉得诧异不已,他接过药渣,就着烛火,细细翻看着。半晌,才自言自语道:“酸枣仁……首乌藤……石菖蒲……奇怪,这些都是安神的药物。”
苏木在一旁猜测道:“会不会是服用过量了?安神安过了头,所以这些女子变得呆呆傻傻的。”
“有可能,不过这个量需要很大,服用的时间也要很长,用这些药令人痴呆,效率太低了。如果只是要控制人的神智,有更好的药物,例如……”
说到这,陆言拙的眼睛突然一亮,在药渣中找到一味药,拾起,给苏木展示道:“例如这种,朱砂!”
“朱砂?是不是点在手臂上,用来做女子守宫砂的那个?”
苏木说对了一半,本着严谨缜密的科学态度,陆言拙又详细的解说了一番:“准确地说,是喂壁虎吃朱砂,然后再将壁虎捣烂,治成守宫砂后,点在女子的手臂上。”
也就是说,守宫砂其实是被捣得稀巴烂的壁虎的尸体。
呃,想到这一点。苏木忽然觉得太过于好奇也不是一件好事,知道的太多,容易把自己恶心到。
“你看,这些红色粉末就是朱砂。体重,质脆,有闪烁的光泽,它有清心镇惊,安神,明目,解毒的功效。但服用过量,就有剧毒,严重者会呆滞,失神。是不是跟你见到的那些女子很像?”
苏木奇道:“你说常府有人把这些女子囚禁在密室,然后用药物将人弄得痴痴呆呆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做,到底图什么呢?”
烛光随风扑腾,一闪一闪,半死不活。陆言拙耐心地拨弄着烛芯,让火苗烧得更旺一些,等室内光线稳定后,轻声道:“他们到底图什么……这也是我入住常府的原因。”
半个月前,连日的大雨导致山洪暴发,冲毁了扬州郊外的一处山坳。大雨过后,山间泥泞不堪,村民过去疏通进山的道路,却意外发现有一口棺材被洪水冲了出来,里面装有两具尸体。
本以为是夫妻合葬,可一具是老年男性的尸骸,另外一具却是妙龄少女的,且棺材又破又小,两具尸体叠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合葬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两具尸体,一陈一新,老的那具已经呈白骨化,新的那具依稀还看得清楚容貌,两具尸体下葬的时间最起码差了数十年。
村民报官后,扬州知府就开始对这一片明察暗访,结果有人举报,自己家的祖坟似被人动过手脚。经官府批准后,打开了那座坟墓,其中一具棺材真的被人动过,里面多了一具无名女尸,同样是十五六岁的少女。
苏木听到这,觉得很奇怪:“他们既然杀了人,随便找块地埋了就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把尸体藏在别人的棺材里呢?”
陆言拙解释道:“有两个原因,将尸体藏在别人的棺材里,不容易被人发现,墓穴和棺材都是现成的,比自己挖坑买棺材方便很多,毕竟买棺材也是一条线索。
其次,扬州这里有个风俗。若死者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惨遭不测,横死的,死后不妥善安葬,且用一定的风水符咒震住,那会尸变的。到时,残害她们的凶手就会莫名惨死,且死状恐怖至极。”
苏木低头沉思了一会,明白了陆言拙的意思:“大人是觉得凶手是扬州这一带有钱有势之人?”
陆言拙点点头:“是的,否则他们不会煞费苦心做这些事。”
苏木又言:“那大人为何怀疑是常家呢?”
陆言拙从一旁拿过一张地图,地图上画着几个圈,应该就是发现尸骸的地点。陆言拙用手指在地图上滑了一下,道:“你看这,方圆五里最有钱的人家就是常家。这一块地都是他们的,只是暂时荒废,没有人打理罢了。”
苏木了然,凶手要毁尸灭迹,自然会找自己熟悉的地点,安全好办事。所以,陆言拙将发现无名女子尸骸的地方连起来,划定了一个范围,在这个范围里,最有钱有势的就是常家,也就是最有嫌疑的人。
苏木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随口赞道:“大人英明!”
语气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诚意,陆言拙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向来沉默寡言的他面对曾经的恋人,再也无法保持一如既往的淡然,拍了下某人的脑袋,提了个小小的建议:“喂,是你说的,我们要增加彼此了解的。”
苏木抬头,茫然道:“嗯,是啊!怎么啦?”
陆言拙露出了罕见的笑容,笑容清爽而令人心动:“那你这马屁拍得认真点嘛,别那么敷衍。”
苏木:“……”
第140章 我会一直在的
陆言拙一边给苏木擦着头发,一边和她商量着案情,可最终还是因为线索太少,毫无头绪。
待苏木的头发半干,陆言拙就将哈欠连天的她赶到床上去睡觉。
苏木也不跟他客气,上床后才厚颜无耻地问道:“大人,你睡哪?”
陆言拙见她四仰八叉,占了大半个床位,丝毫没有让他一起躺下,凑合凑合的意思,摸了摸鼻子,指着隔壁书房的贵妃榻,道:“分我一床被子,我睡那去。”
苏木一听,立马拉过床上闲置的被子,用力抛了过去,因劲使大了,被子在半空中散开,如同降落伞一般缓缓下降,将陆言拙兜了个满头满脸。
等陆大人好不容易从被子中探出脑袋,一丝不苟的发型已乱,向来清冷的形象不再那么高冷,接地气了许多。
苏木的举动虽说是无意,但也可以算是有意,按照以往她对陆言拙的客气程度,她不会那么随便。
既然说要增进彼此的了解,她就试探性地想让他知道,自己平时在家就是这样的。她不喜欢时时刻刻板着脸故作深沉的人,若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不闷死也得憋死。
所以,她把被子扔过去之后,就偷偷观察着陆言拙的神色,见他蓬头垢面地从被子中钻出来,神色淡然,嘴角似轻轻上扬,隐隐带着一丝包容的笑意,苏木甚是满意。
“早点睡,明天还有事。”
说完,夹着被子,陆言拙优哉游哉地转身去书房睡觉了。
有点意思啊!这样都不生气。
苏木微微一笑,隔空挥掌,在风中垂死挣扎良久的烛火忍气吞声地暗了又暗,终于迫于苏木的淫威,黯淡下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苏木躺下后,直直地望着头顶的青纱帐,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苏木似睡似梦,又似回到了从前。
多年过后,梦中那曾经青涩英俊的青年日渐成熟,昔日的少女却不改欢脱的性子,身穿警服,蹦蹦跳跳地跑到走廊尽头,打开一扇沉重的大门,把头一探,笑颜逐开,不顾周围的宁静,大声唤道:“老林,老林!吃饭啦!”
那时,林渊刚刚博士毕业,和苏木一起,正好被分配到了同一间警局,成为了同事。
局里女性少,年轻小姑娘更少,长得漂亮又聪明活泼的小师妹更是罕见。
这不,好几年了,才来一个,局里一群光棍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借着各种名义接近莫醉,嘘寒问暖,努力刷存在感刷好感。
可惜,漂亮的小师妹竟早已名花有主,这个主居然还是木着脸,成天跟尸体打交道的林法医,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孰可忍孰不可忍。
大多数的狼遇到困难就退却了,其中也不乏一些心思活络,不肯轻易放弃的“狼”,可小师妹不知道吃了林法医的什么迷魂药,对旁人的百般示好就是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