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散散步,消消食,苏木顺着湖边鹅卵石小径往园子深处走去。
来的时候,她看见那里有一片梅林,暗香疏影中,花蕊有的白里透红,有的粉色如霞,千姿百态,散发着阵阵清香,沁人心扉,乃散步消食绝佳的好地方。
不知不觉穿过梅林,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苏木流连于园中美景,没留意脚下的路,一时竟迷了方向,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来时的路,正准备跃上一旁的大树,辨明方向,不想耳旁响起一个轻佻讨厌的声音。
“你故意引我来此相会,为何又急着要走呢?”
苏木讶然,闻声看去。席间那莫名其妙打探她身份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她身后。苏木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会觉得自己瞎了眼约他在此相会。
苏木没有理他,不是因为怕他,实在是懒得理。
她前世也好,今生也罢,一直有个改不了的坏习惯,那就是喜欢把自己的喜怒挂在脸上,从不委屈自己敷衍不喜欢的人。她只在乎自己爱的人的感受,其他人于她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当没看见,苏木直直地往那人来时的方向走去,既然这人出现在她身后,那这个方向就是来时的路。
对方见她不说话,竟欺身上前,不知死活地伸手拦住她。
“干嘛?别急着走嘛。我知道你跟他是……那种关系。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
苏木抬头,忍住想要抽人的冲动,没好气地斥道:“让开!”
没说滚开,已经够客气了。这还是因为她是跟陆言拙来作客的,不能太张扬,否则被人注意到,暴露身份那就麻烦了。
男子显然不了解苏木的为人,死到临头犹不自知,一脸坏笑地上前,竟伸手想要摸向她的脸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胡言乱语:“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简单。不要装了,咱们都是同好之人。”
见男子的咸猪手伸过来,苏木本要一巴掌挥过去,好好回敬他一番,但听到同好二字,手下稍缓,问道:“同好?什么好?好什么?”
男子上前一步,苏木不想靠他太近,就顺势退了一步。这一举动,竟让男子误以为她屈服了,嚣张地用手撑着旁边的大树,将人逼在死角,老鼠眼放着光,狂笑道:“放心,跟了我,对你好!”
为了保证不打错人,苏木眨着明亮的杏眼,很认真地再三确认道:“你是想跟我断袖分桃?”
男子一听,顿时两眼放光,嘴里发出啧啧声,道:“你这不是很明白吗?还装什么傻。”
苏木点点头,道:“哦,我现在确实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来,让我好好疼疼你……”
男子误以为她妥协了,猥琐恶心的笑容刚浮上脸庞,就见苏木突然弯腰侧身,绕开他的臂弯,随后揉身而上,两声清脆的叭叭声跟伴奏似的适时响起,在空旷的园子里引起阵阵回音。
“哎呀,你打我干嘛?”
男子气急败坏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苏木,想不通看起来斯文秀气的一个人,怎么下起手来这么狠,脸上火辣辣地一片疼痛,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肿了。
“打你就打你了,还要分时间场合吗?”苏木挥挥手,不耐烦道。
对方不长眼,雌雄莫辨,把自己当成兔儿爷折辱,没要他命就不错了。苏木自认为还是挺讲道理的,赏两巴掌给个教训就行了,她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会揪着不放。
正想离开,对方倒来劲了,一边纠缠不休,一边大声嚷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脸上又没写字,我哪知道你是谁?”
男子突然得意地仰天长啸,不顾脸上那五个羞耻的手指印,说出了自己的惊人身份:“我妹妹乃德庄王侧妃!德庄王最为宠爱的侧妃!”
苏木没什么诚意地“哦”了一声,大明王爷太多,一时想不起来德庄王是谁,更别提德庄王的小老婆了。
男子见没达到预期反应,不甘心地问道:“你就不怕?”
苏木实在是懒得理他,赶苍蝇般地挥挥手,道:“就算你是王爷的小舅子,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要狐假虎威,借着德庄王的名义到处欺压良民不成?你不怕你这样做,连累你妹妹被休啊!”
男子被苏木呛得一时语噎,没想到苏木如此伶牙俐齿,擅长站在道德制高点以理压人,见她转身要走,竟色迷心窍,脑子一抽筋,转身扑了上去,想要霸王硬上弓,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当然,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可能德庄王的大舅哥以前经常用这招对付温柔的小绵羊,得手太多后,忘了这世界还有一种披着羊皮的狼。
苏木反应极快,见他猴急地扑上来,自然不会娇羞的喊一声“你干嘛”,然后就“嘤嘤嘤”地任由他欺负了,几乎是下意识的,苏木想也没想,抬腿就是一脚,力度角度都恰到好处,正中男人最重要的部位。
结果嘛,可想而知。
德庄王的“侧”大舅哥一声惨叫,雄风不再,倒地不起。苏木也不是有心要致人于死地,所以负责任地跑回前面宴会大厅,找人来施救。
如果抢救及时,估计惹祸的那东西以后还是勉强能用用的。至于效果会不会打折扣,那就谁用谁知道,反正苏木不会知道。
既然人家不喜欢走寻常路,专爱断袖分桃,想必传宗接代一事,与他而言也不是很重要。
这个……攻不成,还是可以转为接受方的嘛!
常昀及时赶到时,就看见男子重伤在地,双手紧紧捂住□□,痛苦地翻滚哀嚎,脸色顿时死灰一片,跟死了亲爹似的,回头幽怨地看了眼惹祸的苏木,见对方没有一点愧疚心,只好转而看向与她随行的陆言拙。
言下之意很清楚,人是你带来的,你是不是应该管管啊!
事实证明这家伙没说谎,还真是德庄王的大舅哥,他妹妹乃是目前为止最受德庄王宠爱的侧妃,据说还生了好几个儿子,而德庄王正妃膝下无子,所以他妹妹生的孩子有很大的概率是下一代的德庄王。到那时,他若还活着,就更厉害了,可以升级为新德庄王的舅舅。
这位仁兄姓范,名誓。这名看着还行,就是连起来不太好听,范誓范誓那不就是犯事嘛。
看,招惹谁不好,去招惹京城最不好惹的苏家大小姐,那不是没事找事嘛。
皮痒,欠抽。
知道未来的广平侯带来的人打伤了德庄王宠妃的哥哥,常昀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一个商人,就是有点小钱钱,设宴只是为了巴结巴结有权有势的人,以此获得更大的收益,没想过会出这样的事。
神仙打架,两头不好得罪啊!
环视四周,没一个说得上话的,常昀只好眼巴巴看向有些微醉的知府大人,希望他能说两句话,化解一下这尴尬的局面。
而陆言拙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只回头,轻轻问了苏木一句:“吃亏没?”
“没!”
得到肯定回答后,陆言拙就放心了。
先撩者贱,打死也活该。
不过,他和苏木都曾是警察,过度执法的事前世就没干过,今生干起来也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所以,基于人道主义精神,陆言拙还是走了过去,查看了一下范誓的伤势。
还好,苏木虽然出手挺狠,但是收着劲呢,这家伙没有性命之忧。
躺床上养两天就能起身了,但还能不能继续断袖分桃,那就不好说了。这个事谁能保证啊,自己前世是法医,又不是看男科不孕不育出身的。
第143章 顺手牵羊
赴宴宾客中,官职最高的是扬州知府谭大人,他醉得很是时候,常昀有心让他主持公道,他却全程迷迷糊糊,老眼昏花,话都说不清楚。
一旁的同知大人很是贴心,一直守在上司身边照顾,问他什么事,一律等知府大人醒来再说。
面对范誓一边捂裆哀嚎,一边放狠话,常昀也没有办法,知府同知都装聋作哑地不管事,他还能冲上去赤手空拳对付未来广平侯不成?
不被打死就不错了!
且广平侯府的人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极端护短,脾气也不好。
瞧陆言拙那样,人家根本没觉得木公子哪做错了。事发后,就问了一声对方吃亏没,然后就没下文了。
有人喊冤,却无人做主,就算是贵为德庄王宠妃的哥哥也无济于事。
范誓躺在地上吭吭唧唧,常昀身为主人家,能做的也就是将人抬入最近最好的院子,再请来扬州最好的大夫给人诊断。
苏木还算有良心,闯了祸没有一走了之。不过,她似乎忘了那一脚是谁踹的,看着常昀为她善后,忙前忙后的,她却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
那悠哉悠哉的样子……
实在是太招人恨了。
请来的大夫查看完范誓的伤势出来,正准备提笔开药方,苏木就厚颜无耻地凑了上去,豪气万分道:“大夫,大夫!他伤得严重吗?没事,你实话实说好了。用药不要有顾忌,医药费我出,要什么药尽管开。”
不知道的,看苏木那财大气粗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范誓的什么人呢。
大夫不清楚苏木的底细,但她身旁的常昀常员外却是认识的,见常昀蹙着眉头不出声,误以为苏木也是常府的人,斟酌了一下,道:“这位公子伤在要害,性命暂时无忧,但到底还是伤了根本,若为了今后考虑,需要开一些大补的药。只是这些药都很名贵,一时半刻也凑不齐,就算勉强凑齐了,也需要熬制,很耗费时日,而这位公子的伤势却等不了这么久,所以……”
听到这,常昀突然插话道:“什么大补的药都可以?”
大夫点点头,道:“嗯,先固本培元,保住根本,再慢慢调理……”
常昀一听,没有犹豫,把手伸入怀中,刚想说:“我这有……”
似乎要掏什么东西出来,然而一抬头,见苏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动作就缓了一下,话到嘴边也成了:“我这有……一些银票,你先拿去。”
这上下衔接地太过于生硬,明显言不由衷,苏木斜了他一眼,见他鬼鬼祟祟地似有难言之隐,忍不住好奇起来。
大夫接过银子,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算是诊金,还是垫付的药材钱。
常昀则道:“这钱你先拿着,不够再问我要,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材,不计一切代价……救人!”
苏木忍不住插嘴道:“人是我伤的,虽然他不对在先,但该我负责的医药费,我还是会给的。”
说完,就准备掏钱。
陆言拙却在一旁适时地递上自己的钱袋,冲苏木微微一笑,温和道:“我来吧。”
苏木刚想说不用,陆言拙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我带的是银票。”
苏木不说话了。
自己荷包里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一堆,真想好好赔人医药费,那就得连戒指耳环都拿出来,一看就是没钱,要卖家当来凑,好寒酸的样子。
想到这,苏木就不跟陆言拙客气了,拿了他的钱包,点了一百两银票递了过去。
不明所以的大夫看了常昀一眼,见他没有出声,就收了银票,起身告辞。
常昀送他出去的时候,苏木眯了眯眼睛,然后看准时机,食指一弹,银光闪过,一块碎银子正好砸在常昀腿上的酸麻穴上。
常昀只是一个寻常商人,没有武功底子,遭此暗算,毫无意外地被门槛狠狠地绊了一跤,在自己家里摔了个难看至极的狗吃屎。
“哎呀,常员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不待周围的下人反应过来,苏木立马上前装好人,将常昀扶了起来,顺便施展妙手空空,将他怀里的东西都摸了过来。
这一切陆言拙都看在眼里,可他非但没有制止苏木的胡闹,反而助纣为虐,上前一步,利用自己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屋内其他人的视线。
两人配合默契,将常昀身上的东西顺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苏木把常昀老爸的寿宴搞得一团糟,陆言拙自不能再厚着脸皮和苏木回常家别院居住。
于是,陆言拙就带着苏木住进了官驿。
苏木一进屋,就把从常昀身上摸来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看看有些什么?嗯,汗巾、手帕、钱袋……咦,这是什么?”
苏木手中是一个白玉制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后,立马散发出一股清香,里面存放着十几颗褐色小药丸。
陆言拙拿过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道:“闻起来似乎无毒。”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苏木猜测道:“应该是某种大补的药。那大夫说起补药的时候,常昀就从怀里掏东西来着,他当时应该是想拿这个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了我一眼,就改变主意了。”
正因为常昀的举动很不自然,所以才引起了苏木的注意,这才用碎银子打他腿上的穴道,暗算了他一把。
“有补药为什么不拿出来?难不成……这药有问题?”顺着苏木的思路,陆言拙怀疑道。
苏木拿着褐色小药丸,笃定道:“肯定有问题,只是没办法证实。如果在京城就好办了,北镇抚司必有人识得此药丸,可惜……”
想到这,苏木有些郁闷,离家出走就是这点不方便,想要查些什么东西,不光找不到人,还要小心避开这些人,这碍手碍脚的感觉着实令人非常之不爽。
陆言拙见她如此惆怅,微微一笑,打开随行包裹,从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苏木,问道:“据闻南镇抚司也是能人辈出,且所在地应天府离此不远,当日来回应该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这块令牌能派上用处吗?”
苏木接过令牌,看了一下,吃惊道:“大人,你怎么会有这个令牌的?这令牌是锦衣卫内部特制的,持此令牌者可以调用千户级别以下人员,别说查个药丸的成分了,拉人来打架都可以了。”
陆言拙笑道:“这令牌是上次去真定府的时候,你大哥给我的,让我沿途若遇到麻烦,可以请锦衣卫帮忙。回来后,我还给他,他却不肯收,后来就一直放我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