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潜入别院没多久,苏木就遭了暗算,幸亏得陆言拙出手相救,没有惊动常家人。但也因此,她没有好好逛遍别院,不知道这表面光鲜内里肮脏的院子,还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言拙有幸在常家别院住过几天。据他回忆,别院后花园里有个小佛堂,那里地处偏僻,常年有人把守。常昀若要偷偷炼药,那绝对是个好去处。就算被旁人看出些许端倪,也不会有太大的疑心。毕竟,佛门清净之地,与拿人性命试药这事,实在是联系不起来。
潜入佛堂,苏木以非常专业的手法,迅速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在内室找到了炼药的器具,还有大量的药材,甚至运气非常好,还找到了两瓶成药,闻了闻气味,跟在常昀身上摸到的药丸是一样的。
不能怪常昀大意,他一直以为自己躲在暗处,很安全。派东瀛人去金陵刺杀,失败的消息还未传回,所以他想不到苏木的动作会这么快,会杀回别院搜查。
他在扬州虽然有钱,但也只是一介平民,能邀请到扬州知府参加他父亲的寿宴,已经算是祖上积德,光耀门楣了。
若他知道苏木的真实身份,那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轻举妄动的。
敢刺杀锦衣卫同知的宝贝女儿,那不是嫌命长嘛!
苏木虽拿到了药丸,但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要是能找到常家下人的卖身契就更好了。只是常昀不住在这里,估计这些东西也不会在此。正觉得有些遗憾,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居然有不少人正朝着这个小佛堂匆匆赶来。
苏木很机警,轻轻一跃,上了屋梁,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刚刚还觉得常昀的警觉性不高,东西随意乱放,就见常昀慌慌张张地带着几个下人,推门而入。
进来后,常昀就发现东西被人翻过了,一查,少了最重要的那两瓶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他刚刚得知金陵的刺杀失败了。逃走的那两个东瀛人还算是有点职业道德,在金陵城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追了一夜,又小心翼翼地躲了一晚,最后用一个白天赶到了扬州,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了他,顺便收一下尾款。
就算任务失败,他们也折损了三个人手,安家费还是要给的。
只是,他们到底没有陆言拙和苏木来的快,不知道苏木已经潜入了别院,找到了证据,而陆言拙……
发现佛堂里的东西被人动过,常昀倒也果断,吩咐手下道:“快,把山洞里的那些人带去郊外的农庄。”
身后心腹问道:“老爷,要如何安置她们?”
那些女子中毒过深,神经系统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不可逆损伤,想要将人治好,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是在现代,也没人会去治疗因试药而中毒的小白鼠,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
“怎么安置?还用得着我说吗?跟以往一样处理掉!”
此时的常昀面目狰狞,那穷凶极恶的样子,让人见了恨不得打他一顿。苏木轻轻按了按手腕,忍住打人的冲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常家下人在常昀疯狂咆哮的催促下,一股脑地跑向山洞那边的密室。苏木见人走光了,气定神闲地跳下房梁,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跟了上去。
“快,一个都不能留,都带走!都带走!!”
山洞里的人像猪崽一样,被粗暴地一个个拖出来,这些人大多数已经痴呆,有些嘴角还留着口水,所以并没有抵抗。
苏木看得莫名心酸,从阴影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主动现行:“不用那么急,慢慢来!我给你们时间。”
清脆的声音在夜阑寂静的午夜听起来格外地清晰悦耳,只是在常昀听来不那么美妙而已。
常昀跟见了鬼似的,睁大眼睛,对着一身女装的苏木,惊讶地发不出声来。
苏木大大方方地走上前,让他看个清楚明白,脸上洋溢着找打的笑容,幸灾乐祸道:“看见我是不是很惊喜啊?不要那么激动,小心爆血管!”
“你……你!”
见常昀吓得都结巴了,苏木好心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苏木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怀中掏出来一支廉价的笛子,横到嘴边,自言自语道:“等我一下哈,我试试。好久没练了,不知道还行不行。你们凑合着听一下吧。”
说完,杀猪般刺耳的笛声破空而起,惊起乌鸦乱舞,魔音入耳,众人吓得目瞪口呆,就连傻不拉几失了心智的那些女子都被这声音惊得眼睛一亮,似乎要清醒过来。
这……
太特么难听了!
笛子能吹成这样,这苏木也是个人才啊!
“别吹啦,别吹啦!难听死了。”终于有人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大声抗议起来。
苏木尴尬地收起笛子,不好意思道:“我……我对音律一直没什么天赋,见笑了哈!”
常昀被她这无厘头的举动气得差点吐血,若不是顾忌她身后的陆言拙,他早就想动手揍人了。
当然,现在也不晚,常昀把手一挥,吩咐手下:“把她也捆起来,扔乡下农庄去。”
苏木横笛抱胸,不以为然:“喂,你说捆就捆,我不要面子的啊!”
常昀无语了,这人被十几个人包围,居然还想要面子。你想要,也要有人乐意给,是不是?
见常家下人蜂拥而上,苏木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都是打工的,伤着谁都不合适,我尽量下手轻点哈。你们也别勉强,不要太拼命,傻乎乎地往上冲。”
众人:“……”
常昀气得脸都白了,咆哮道:“别跟她废话,给我往死里打。”
再听她胡扯下去,人心都要散了,这队伍还带不带啦。
与常昀的气急败坏相反,苏木依旧乐呵呵地,气死人不偿命地回了他一句:“如你所愿!”
一时间,园子里打作一团,热闹的很。苏木当然不会硬来,跟十几个大男人打架,那不是傻就是蠢。
借着有利地势,苏木从假山窜到树上,又从树上窜到附近的小桥凉亭,跟常家下人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反正园子里建筑多得是,她又擅长轻功,哪不能去?
常昀望着在园子里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的苏木,只觉得头疼欲裂,可又拿她没办法,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难对付。
因为烦躁,常昀一时不察,没留意头顶竟盘旋着一只鹰隼,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园子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陌生男子,手持刀剑,一脸肃杀,常昀才心中一惊。刚想怒斥对方私闯民宅,春风拂过,掀起那些人的衣袍,里面飞鱼隐现,眼前绣春刀至。
常昀顿时明白了,然后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大爷的,怎么招惹上锦衣卫了!!
第148章 顺藤摸瓜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但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那就连这两类人都无法幸免。
常昀知道锦衣卫的厉害,心中害怕但仍强作镇定,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看向中间那人,只见他身形颀长宛若青松,脸上冷冷清清不带一丝波澜,只静静地站在那,就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栗。
常昀躬着身,上前一步,轻轻问道:“陆……陆大人,你这是何意?”
虽然害怕,但问还是要问的,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岂不糊涂?到了地下被阎王老爷问起,若答不上来,被扔进油锅,炸了怎么办?
陆言拙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吩咐从南镇抚司借调来的锦衣卫,道:“扬州府衙关不了这么多人,把人就地关押,你们负责看管,等案子审完,再另行处置。”
说完,随手指了几处建筑,完全没有征求园子主人的意见,就蛮横霸道地征用了常家别院,改作了临时拘押场所。
常昀愕然。
他也算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光有钱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虽然没有跟锦衣卫打过交道,但自忖常家跟扬州知府也算是有点交情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找到一点底气后,常昀硬着头皮,看向陆言拙,弱弱地问道:“陆大人,就算你是来此查案的,那行事也要有法可依。你这随随便便就把我们关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陆言拙尚未回答,借调来协助办案的锦衣卫石百户就杀气腾腾地按着绣春刀,上前一步,不耐烦地斜了他一眼,道:“我们跟踪东瀛人来此,发现他们与你密谈。现在怀疑你谋逆叛国,这个罪名你可满意?”
常昀一听,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这岂止是满意,简直是惊悚,好不好?
“大……大人,误会啊,误会啊!!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东瀛人……”
说到这,见苏木在偷笑,常昀突然反应过来,忙懊恼地低下头,闭上了嘴。
苏木从来不放过任何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笑嘻嘻地上前,踩上一脚:“那说明你确实是与他们见过面了,是吗?”
见常昀又想要摇头抵赖,苏木接着又道:“你就别狡辩了,我们既然知道你跟东瀛人见面,那两个歪瓜裂枣离开你家,自然就已经被抓了。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好好想想怎么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可要想清楚了啊!不要给锦衣卫添麻烦,最后自讨苦吃。”
陆言拙听她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字都搬了出来,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似乎怕破坏了自己素日里一本正经的形象,陆大人装作观察四周情形,悄悄转过了身。
拜朝廷那些被锦衣卫抓住小辫子,最后倒了大霉的官员所赐,锦衣卫在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提起它就是蛮横霸道,行事肆无忌惮,好像没有什么人可以制约他们。
朝廷官员如此卖力宣传,民间老百姓自然信以为真。
常昀偷偷摸摸干了不少坏事,现在看见这么多锦衣卫出现在自己家里,先入为主,就以为自己干的那些坏事都暴露了。
苏木本来还准备再恐吓两句,看他那心虚到瑟瑟发抖的样子,撇了撇嘴,没心情了。
再吓,吓死怎么办?还等着他录口供呢。
借着锦衣卫的恶名,陆言拙审理常昀以人试药一案非常顺利。
锦衣卫熟门熟路地查封了常家,拿到了所有人的卖身契,然后与人一一比对。那些关在山洞密室里的女子果然是常府买来的奴仆,但是还没有入籍,这就等于是黑户,死了也没人管的那种。
陆言拙循着这条线,审了常家负责买卖奴仆的经办人员。有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在旁盯着,常家的管家和几个管事非常配合,几乎没有抵抗,就全都招了。
效率之高,别说常昀不相信,就连陆言拙都觉得惊讶,看来锦衣卫的名声实在是……
不怎么好。
陆言拙把口供扔到常昀面前,淡淡道:“你的管家都已经招了,之前因为试药死亡的那几个女孩被你们趁夜埋到了其他人的棺材里。对此,你可有什么说的?”
常昀努了努嘴,狡辩道:“我炼的是补药,又不是毒药,她们身体不好,吃死了关我何事?我出钱让人好生安葬她们,哪知道家里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为了省钱,把人埋在别人的墓地里?大人,我也是受害者!此事我毫不知情,还请大人明察!”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陆言拙倒是有点佩服他,从一开始见到锦衣卫的瑟瑟发抖经过没多久就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还能把事情都推到下人身上,不愧为扬州首屈一指的富商,脑子动的挺快。
见常昀死不承认,在一旁吃瓜看热闹的苏木就随手戳了戳他的痛处:“那常员外解释一下,为何那两个东瀛人会认识你?你们又在密谋什么?”
这是常昀的死穴,如果东瀛人没有被抓住,他还能狡辩,但现在那两个废柴都在锦衣卫手中,再狡辩就无济于事了。
常昀低头不语,似在盘算什么,当陆言拙再一次发问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狠狠瞪着苏木,咬牙切齿道:“这都要怪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苏木一脸无辜:“为什么啊?我也没得罪你啊!”
常昀一听,气得差点跳出来,大声叫道:“你还没得罪我?你干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吗?要不是你,我父亲的寿宴怎么会搞成这样?德庄王的大舅哥范公子又怎么会伤得那么重?要不是你,我早就把药拿出来给他吃了,需要遮遮掩掩的吗?要不是你偷了我的药,我犯得着冒风险找东瀛人,杀你吗?”
一连串的反问把苏木吼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嘛!
苏木何曾被人这么喷过,凶巴巴地跳了起来回击:“你大爷的!那个什么范贱是你的客人吧!”
“不是范贱,是范誓……”常昀认真纠正道。
“闭嘴,我管你犯贱还是犯事。总之,那个人是你请来的!他对我不怀好意,动手动手的,我难道还不能动手抽他了?还有,我拦着你给他喂药了吗?你自己心虚,懒我干嘛?!”
扬州首富算个什么东西,苏木火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怼。
别说她现在占着理呢,就算不占理,她都能找着理来。
“先不说你拿人试药害死那么多可怜的小姑娘,事情败露又勾结东瀛杀手刺杀我,光晚晴楼那一把火,就是六条无辜的人命,你那么理直气壮,不如好好解释一下这事吧。”
其实晚晴楼的事,常家的管事们根本没有提到。只是苏木觉得,郊外出现无名女尸,之后没多久跟常家素有联系的晚晴楼就被付之一炬,两件事发生在一前一后,过于巧合。所以,苏木就夹带私活,把这事也算在常昀头上了。
这其实也是现代刑讯的一种手段,好多有点关联却无法破获的疑案悬案,有时就是靠这样出其不意的一问,破获的。
苏木原意只是诈上一诈,反正说错她也不用付任何责任,没想到常昀却被她的话怼的哑口无言,居然没有反驳,且眼神闪烁,似乎又在动什么坏脑筋。苏木和陆言拙前世都是警察,怎会错过这点。
陆言拙冷冷道:“晚晴楼的春华虽然死了,但我们在她房里找到了一个密室,里面藏有好多卖身契,其中有一些都是与你交易的。”
其实,晚晴楼的那把火烧得极旺,什么卖身契都没留下,但陆言拙就赌常昀不知道,和苏木联合起来诈他。
苏木自然知道怎么做,两人配合默契,合起伙来忽悠人:“我的丫鬟荷花就是常家卖给晚晴楼的,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她可是见过常家管事的。这点,你休想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