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枚东西,狠狠砸向地上,“砰”的一声巨响,白色烟雾迅速蔓延开来,苏木怕有毒,忙捂着鼻子,拉着陆言拙跑了出去。
等屋内白烟消散,没受伤的那两个人早已没了身影。
居然跳窗跑了!
也不怕跳下去,摔断他们的狗腿。
转眼再看受伤的那三个人,他们或盘腿而坐,或倚着墙瘫软在地,一动不动。苏木觉得奇怪,就让陆言拙护着顾循,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从后面踹了他们一脚。
一脚下去,三人纷纷倒地,苏木这才看清楚了,原来他们的腹部都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刀,脸上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地恨天恨地。
靠,这么大个人了,玩什么不好,居然玩切腹自杀!
回想起刚刚听到的那句骂人话,苏木彻底反应过来。
“东瀛人!”
那句“八嘎”听起来实在是太梦幻了,苏木一直以为倭寇只在沿海出没,从没想过在金陵也会遇上这些王八玩意。
屋内的打斗虽然只持续了几分钟,但还是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随他们一起来的,居然还有两个锦衣卫的校尉。
看着熟悉的服饰和绣春刀,苏木深怕被他们认出来,忙偷偷闪到陆言拙身后。
虽然重生后,她从没到过金陵,南镇抚司的人认识她的可能性很小,但架不住苏谦那人坏得很,难保他不会把自己的画像四处张贴,弄不好还会毫无底线地来个悬赏缉拿。
若是不小心被人认出来,抓去领赏,那多尴尬啊!
虽然面子不值几个钱,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不要的。
陆言拙知道苏木心中那点弯弯绕绕,上前一步,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我乃提刑按察使司派来扬州公干的佥事陆言拙,刚才有五个东瀛人突然冲出来刺杀我,两个跑了,剩下这三个自知受伤跑不了,自尽了。”
说完,陆言拙及时递上苏谦给的令牌。
那两个锦衣卫校尉接过令牌,查看无误后,就得知了陆言拙与北镇抚司的关系,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一开始的冷漠旁观变得极为亲近。
这一幕,顾循都看在眼里,顿时张口结舌不敢置信。这哪里是陆言拙自己说的跟锦衣卫有那么一点点交情,明明关系非常好,好到好像是自己人似的。
“陆大人可有受伤?同知大人和苏千户早有明文发来南镇抚司,若陆大人有任何需求,不用客气,请尽管吩咐!”
白天陆言拙在南镇抚司使用这块令牌的时候,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文职人员,凭令行事,并不知道持令牌者的来头,所以没有表现地这么一惊一乍。陆言拙也只当这是块普通令牌,没想到苏昭苏大人竟特意关照过。
陆言拙摸了摸鼻子,眼神悄悄扫过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木,对方死命地给他使眼色,让他赶紧把事情交代完,好尽早闪人。
太危险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父兄皆是锦衣卫,没事的时候确实威风,就算狐假虎威到处招摇生事,旁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地看着,奈何自己不得。可若是自己得罪了父兄,那就有苦难言了,唯有抱头鼠窜的份。
事已至此,陆言拙也就不客气了:“我在扬州还有事,此地不能久留。这三具尸体先交由你们处理,若是能查明他们的身份,还请告知我一声。同时,这位顾大人是应天府的通判,他的妹妹不知为何失踪了,还请你们帮着调查一下。”
锦衣卫校尉连忙应了下来,陆言拙知道苏木不敢多待,又跟顾循交代了几句,就带着苏木回了客栈。
第146章 一不高兴就罢工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把那三个东瀛人刺客交给锦衣卫,又交代了对方一些事宜,等陆言拙处理完这一切,已然夜久更阑风渐紧。
与苏木携手,头顶明月,脚踏疏影,沿河试了两三家,陆言拙终于用银子敲开了某间客栈的大门。
幸运的是,这间客栈还余一间上等厢房,且是豪华装修的套间。
不幸的是,只有一间。
苏木虽与陆言拙曾在常家别院共处一室,度过鸡飞狗跳的一晚,但那毕竟是为势所迫。且那晚,她中了常家的暗算,手脚酸软无力,总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束手就擒吧,那多丢人现眼啊!
当时,她是没得选,所以才躲在陆言拙的房里过了一晚。可现在,你让她厚着脸皮,和一个与自己有着婚约,自己却三心二意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履行的人再共处一室,那就有点尴尬了。
“想什么呢?赶紧上楼,时辰不早了,洗洗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陆言拙拉过胡思乱想的苏木,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到套间。
陆言拙挑的这间客栈还算上档次,不管多晚,厨房灶间都备着热水。一场打斗,苏木出了不少汗,身上更是溅到不少血,虽然不是自己的,但看着也挺糟心的。此时若能泡个热水澡,那自然是最美不过的事了。
可是……
房间里杵着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挺好看,自己忍不住会偷偷肖想的大男人。当着这样一个人的面,宽衣解带的,不合适吧……
感觉自己像在耍流氓,还是不负责任,撩过就甩的那种。
“愣着干嘛,赶紧洗吧!不然水就凉了。”
陆言拙可没苏木想的那么多,一把将人赶进耳房去沐浴。
自从把莫醉从废墟中扒拉出来,目睹她父母双亡,又得知她再也没有其他亲人后,林渊就申请做了她的监护人。
之后的几年,莫醉就随他一直在S市生活。一个刚成年不久的人就这样带着一个未成年,彼此将就着生活。
为了她,他学会了在泡面里加鸡蛋加蔬菜加任何可以加的有营养的东西,学会了把某人湿哒哒的长发快速吹干,甚至学会了厚着脸皮去超市买女性用品。
所以在他看来,出了汗洗个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过去十几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他知道苏木是谁,可苏木还不知道他是谁!所以,看着苏木那扭扭捏捏的样,他还觉得挺奇怪的。
泡完澡,苏木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到桌边,找了块毛巾想要拧干。陆言拙在一旁见了,很自然地接手,拿过毛巾给她擦起了长发,动作娴熟无比,举重若轻,仿佛给苏木擦头发擦了好多年,俨然一个熟练工。
苏木望着铜镜里模糊不清的人影,觉得自己又快陷入无穷无尽的遐想中了。最近一年,她跟陆言拙相处多了,这胡乱臆想的毛病也是越来越严重,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有时真想放弃抵抗,就此躺平,陆言拙也好,林渊也罢,只要是自己喜欢的,管那么多干嘛。
什么公平不公平,什么相似不相似,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纠结和较真。
抬头,看着镜中的陆言拙,苏木轻轻唤了一声:“大……大人……”
陆言拙“嗯”了一声,示意她有事就说,有屁快放。
苏木默了默,幽幽道:“大人,我脾气不太好,又不喜欢受拘束,长这么大,一直过得挺随心所欲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的我,还是喜欢到处闲晃,多管闲事,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这没头没尾的话,听得陆言拙眉头微微一皱,擦头发的手顿时重了一下,苏木忙揪着自己的长发“嘶”了一声,陆言拙这才反应过来,苏木说的以后应该是指婚后。
想到这,陆言拙忍不住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坦然道:“我不怕麻烦,看你活得随心所欲,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苏木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议地转身看着他。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冷冷清清的陆大人吗?这还哪有木讷不善言辞的样子,这么肉麻的情话随口而来,比老司机还会撩啊!
“怎么啦?”见苏木杏眼圆瞪,一脸吃惊的模样,煞是可爱,陆言拙一时手痒,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然后就看见向来没心没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的她,竟破天荒的脸红了。
“没……没什么……”苏木做贼般的迅速转过身,低头轻抚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庞,喃喃道。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看到苏木害羞的时候,陆言拙差点忍不住破功,放声大笑。
这……
真是太好玩了。
为了让自己乱成一锅粥的心平静下来,苏木很快给自己找了件事,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大人,你有没有觉得今晚来的那几个刺客,有点古怪?”
苏木想到的,其实陆言拙也想到了:“确实古怪,这五个人居然都是东瀛人。”
那一声“八嘎”吐字其实很清楚,陆言拙也听到了,且那三人自杀用的武器,从形状到质地,确确实实是东瀛人惯用的小太刀。
看着铜镜里的陆言拙,苏木认真道:“不光如此,他们进来的时候先问了一句‘谁是陆言拙?’,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他们的目标。可接下来,他们却看了一眼我和顾循,然后就冲着顾循去了,感觉……他们的目标其实不是大人你,而是你身边的某个人。”
陆言拙倒是没有留意到这点,听着苏木的分析,觉得颇有新意,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大人刚来扬州不久,虽是奉命来此查案,但目前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指向某人,若说是对方来杀人灭口的,言之尚早。杀手冲着大人身边的人来,我怀疑是……”
“常昀?或者是范誓?”
苏木一脚差点把好色犯贱的范誓踢废了,两人自然结下了不可和解的仇恨。这范誓又是常昀请来的贵客,苏木不光搅和了常昀父亲的寿宴,更是连累他得罪了德庄王的大舅哥。常昀不敢刺杀朝廷命宫陆言拙,但雇凶杀苏木却是敢的。
苏木推测道:“我觉得常昀的可能性大一点。范誓不是扬州本地人,人生地不熟,且受伤不轻,至今还躺在床上。就算他想找人杀我,短时间内应该找不到合适的人。常昀则不一样,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扬州根基深厚,又是本地最大的布商,想必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要寻几个杀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点陆言拙认同,只是还有一事不解:“那他们为何都冲着顾循去呢?难道是……认错人了?”
苏木笑了笑,指着自己身上的女装,道:“这就要怪大人了。”
陆言拙摸了摸鼻子,诧异道:“何解?”
苏木道:“那日在常府,我身穿男装,说话不多,且大人当着大家的面,介绍我为木公子,范誓便把我当成了有些娘娘腔的男子。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先入为主,误以为我是男子,没想到我竟是女扮男装的。所以,刺客看见大人身边有两人,就先把穿着女装的我排除掉了,顾大人是不幸替我背了黑锅。”
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陆言拙自然知道苏木是女儿身,所以忽略了这些。此时,把事情串起来再分析一下,就很清楚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我跟顾循见面的事根本没有第三人知道,竟会有人追杀他。”
苏木又道:“大人,我仔细想过。东瀛人若真是常昀派来的,我怀疑他的真实目的不是因为范誓的事。那日,我俩配合,偷了他怀里的东西,就算当时他没有发现,但事后回忆起来,肯定能猜到是我干的,因为只有我跟他接触过。
碍于你的身份,他自然不敢对你下手,于是就把矛头对准了我。
若我死了,你一定会追查下去。表面上看,我得罪最狠的人是范誓,可不是他。因为动机不明,大人调查的时候就容易陷入迷潭,偏离调查方向。有范誓受伤的事在先,我被东瀛人刺杀在后,他就变相安全了。”
听到这,陆言拙忍不住冷哼一声:“他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苏木微微一笑,顺势拍了下马屁:“他再聪明也瞒不过大人呀!我们明天就回去,将他抓起来绳之于法,替无辜死去的可怜小姐姐们报仇。”
陆言拙斜睇她一眼,听她的意思又要搞风搞雨,身先士卒地去抓坏人。刚才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东瀛人,打斗起来刀剑无眼,差点就伤着她,想起这些,陆言拙就没好气地把毛巾往她头上一扔。
“自己擦!”
得,一不高兴就罢工,不给擦头发了。
当然,人家本来也没有给自己擦头发的义务,所以苏木决定单方面大方地原谅他这半途而废的行为。
见苏木没有怨言,自己拿过毛巾笨手笨脚地擦得起劲,陆言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没骨气地接过活,又给擦了起来。
一边擦,陆言拙一边闷闷道:“要去也可以,但要找几个帮手。”
苏木才不管他要找谁当帮手呢,见他改变心意,不反对抓人了,兴高采烈地附和道:“对,我们多找点人去抓他,吓不死他!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出发。”
说完,也不管陆言拙睡哪,自己厚颜无耻地爬上大床,睡觉去了。
望着雀占鸠巢也不客气一声的某人,陆言拙苦笑一声,见苏木裹着厚厚的被子,几乎是秒睡,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熟睡的脸庞,又静静地在床头坐了一会,听她呼吸渐渐深沉,这才吹灭了烛火,自己睡到了外间的小床上。
一夜无梦,各自睡得香甜。
漫长等待的十几年仿佛匆匆而过,一切都没有改变。
第147章 人才啊!
常家在扬州城有三处居所,一处是城中老宅,一处是城东别院,另外一处就是瘦西湖旁的万花园。
常家人基本都住在城中老宅,那里人多眼杂,不适合做一些隐秘的事,容易被人发现。万花园风景宜人,园内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花草,是常家用来举办宴席,招待贵客的地方。
城东的别院,风景虽然也不错,但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别院里的人也相对较少,且苏木又在那里发现了密室,里面关着那么多神智失常的女子。所以,那里最为可疑。
苏木和陆言拙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去一趟城东别院。
月黑风高杀人夜,鸡鸣狗盗正当时。
趁夜,苏木熟门熟路地又翻墙进了常家别院。
悄无声息地潜入山洞密室,发现里面依旧关着数十个痴痴呆呆的女子。看来常昀很自信,觉得就算派人刺杀苏木,苏木和陆言拙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毕竟他一直装的很怯懦,也很温顺,毫无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