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身为陆大人未来的大舅哥,苏谦很自然地要去隔壁恭贺一声,没想到……
陆言拙居然也离家出走了。
嗯,准确的说,不是离家出走,是领旨办事去了。
至于到底领了什么旨,去哪里?去干嘛?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133章 误入花街柳巷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虽然还没到烟雨朦胧的三月,但苏木的第一站仍然首选扬州。因为走陆路盘查太多,容易被锦衣卫的人发现行踪,走水路则方便多了,既快捷又舒服。
苏木离家后,直接找了一艘船,悠哉游哉地经由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没过几日就到了天下闻名的扬州府。
此时的扬州,虽然白雪皑皑北风啸啸,还没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但毕竟是繁荣热闹的历史名城,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瘦西湖旁的游人更是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富春茶社。
苏木依旧黑衣玄发,头上绑着一根张牙舞爪的红色发带,财大气粗地点了一桌美食,正吃得不亦乐乎。
清炖蟹粉狮子头肥嫩不腻,里面作点缀的青菜酥烂清口,食后清香满溢,齿颊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拆烩鲢鱼头皮糯粘滑,鱼肉爽口,汤汁浓稠,一口下去,鲜美无比。
透过窗棱,远远望去,笙歌曼舞遍现坊间,饭庄酒肆满布街头,正是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
好一个风景如画,令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的扬州古城。
酒足饭饱,苏木喊来小二会账,顺便问了一句:“扬州投宿,哪里风景最佳?”
收了苏木给的小费,小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眼前的少年年纪虽轻,出手却很大方。
年轻人哪有不爱风流的,环视四周,见二楼雅座并无其他人,小二悄悄上前,热情地推荐道:“公子是初来扬州吧。扬州自古出美女,投宿自然是要去秦楼楚馆门前的街巷啦。扬州城,十二门,四水关,六吊桥,小秦淮河畔那边可是扬州城最为热闹的地方。”
苏木斜睇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投宿跟扬州出美女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小费已付,消息也打听到了,去看看也是无妨。
到了那边,苏木才知道上当了。
风景确实不错,翠拂晴波,烟垂古岸,沧桑古朴的石桥横卧,贯通两岸。但街市的两旁却站了不少可疑的莺莺燕燕,有婀娜多姿拿着扇子在门口眉目传情的,也有淡妆浓抹弹琴吟诗的。
苏木挠挠头,硬着头皮走进巷子,起初还左顾右盼地寻找合适的客栈,可不时有妖娆的小姐姐冲她抛着媚眼,更有些胆大的,在一旁用苏木听不懂的方言调笑着。
好像被人吃了豆腐似的,苏木浑身不舒坦,只想赶紧走完这条街,早没了一开始的闲情逸致。
“小哥哥,来玩嘛!那么拘束干嘛?”
猝不及防,手臂被一旁的妖艳女子紧紧搂住,对方恨不得粘苏木身上,苏木被吓了一跳,用力抽回手臂,义正言辞地拒绝:“不是拘束不拘束的问题,这个……我真没法跟你们玩!”
白痴也看明白了,这里应该就是扬州最出名的花街柳巷,沿街这些迎风招摇的小姐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风尘女子。只是没想到她们如此孟浪豪放,居然这样招揽生意。
啧啧啧,真是叹为观止。
苏木担任刑警的时候不长,也就三年多,没有跟过扫黄□□组。本来是有机会的,林渊替她拒绝了,她自警校毕业就一直待在刑侦一组,跟某人做同事。
由于没有跟失足少女打过交道,苏木的应付显得有些生涩,对方见她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以为她是偷了家里银子跑出来胡乱挥霍的雏。
这种少年公子哥钱多人傻,还自命风流倜傥,最是好骗。于是,都跟鲨鱼闻到血一样,盯着不放。
“这特么也太奔放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苏木一边吃力地躲避着这些庸脂俗粉,一边暗暗吐糟。
在她印象中,古代的青楼女子都是有几分才艺的,或孤傲冷艳,或端庄典雅,比如说李师师陈圆圆之流。
就算是家养小精灵,天下闻名的扬州瘦马,那也都是小家碧玉,各个琴棋书画颇具才艺,哪有这么凶猛豪放的,见个男人就往上扑,更何况自己还不是男的。
其实,这不能怪苏木。
是她问错了人,一个茶楼的小二能有多大的见识,推荐的地方自然是他想象中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典型的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就在苏木左躲右避狼狈不堪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披头散发地从小楼侧门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拿着棍子追赶的彪形大汉。
“闪开闪开!”
大汉边喊边追,小姑娘慌不择路,横冲直撞,一头冲苏木扎来。
苏木本就躲避的颇为吃力,就这样两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苏木下盘稳没事,小姑娘则跌了个四脚朝天,一时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苏木无言以对。
第一个反应,不会是小偷吧?下意识地摸了摸鼓鼓囊囊的钱袋,还好,没丢。
回头再看小姑娘躺在地上,不肯爬起来,第二个反应就是,完了,遇上碰瓷的了。
拉还是不拉呢?这是个问题。
正当苏木犹豫的时候,彪形大汉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小姑娘,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接着就粗鲁地拽着小姑娘的头发,看也不看苏木,就往回拖。
看到这再看不明白,那苏木就白在北镇抚司混那么久了。
想也没想,苏木上前拦住对方:“喂,等一下!她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么粗暴地对她?”
大汉低头,白了苏木一眼,不耐烦道:“关你屁事啊!滚开!”
苏木:“……”
这里是扬州不是京城,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自己现在是离家出走,可不是在京城横着走的苏大小姐……
脑子里念头倒是闪过很多,行动却是靠直觉,苏木伸出脚,力度恰到好处,再壮的大汉也一绊而倒。
“噗通”一声,山一般的大汉倒了下去,大地与之抖三抖,连带尘土飞扬,迷了苏木朦胧的双眼。
“我靠,怎么这么多灰!这街道都没人打扫的吗?”苏木扬扬手,轻声嘀咕道。
壮汉脑袋不好使,摔下去以后,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自己被人阴了,对方还是个文文弱弱的小白脸。怒气冲冲地爬起来,大汉一把伸向苏木的领子,想要把人扔出去。
谁知对方跟个泥鳅似的顺滑,一个侧身旋踢,自己膝盖一麻,居然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那姿势好像在祈求小白脸的原谅,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真是士可杀不可辱,虽然不知道小白脸什么来路,可壮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爬起来,抡起拳头就开打。
“喂喂喂!你至于嘛?问你话不答,只会打架是吧?”苏木边叫边躲,看准时机踹上两脚,就这样拳来腿往过了两招。
巷子里人多,看热闹的人也多,看风流小公子智斗傻大棒槌的人更多。一时间给苏木加油助威的声音此起彼伏,好生热闹。
苏木向来以快打快,围观群众还没看过瘾,单方面的痛殴就结束了。苏木拍拍手,一把揪起壮汉的领子,笑嘻嘻地问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鼻青脸肿的壮汉觉得甚是委屈,瞪着绿豆眼,巴巴道:“她是我家主人买来的小丫鬟,我要抓回去碍着你什么事了啊?”
苏木一听,顿觉理亏,好像是没自己什么事。
第134章 公子偷人了
莫名其妙打了一架,苏木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拉起壮汉,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那样子亲切地一点都不像揍人的,反倒像个劝架的,笑嘻嘻道:“你抓人归抓人,动作温柔点嘛。你看,小姑娘家家的,头发都要被你拉掉了。”
说完,揉揉小姑娘的脑袋,中间果然秃了一块,肩膀上还掉着不少青丝。
看着,怪招人心疼的。
“公子,救救我!我不能跟他回去,他会打死我的。”小姑娘见苏木身手过人,又向着她说话,忙跪到她脚边,拉着她衣服的下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求救。
苏木很是纠结,她是离家出走的,即怕多管闲事惹祸上身,又怕小姑娘卫生习惯不好把鼻涕擦自己衣服上。
“你先起来……起来说话!”苏木耐着性子将小姑娘拉起来,问道,“你是他家主人买的奴婢?”
小姑娘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多少银子买的?卖身契可在他那?”
见她年纪那么小,看上去又可怜兮兮的,苏木头脑一发昏,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壮汉指着小姑娘,大声道:“卖身契自然在我主人那,那可是整整花了五十两纹银买的。”
苏木盘算了一下,点点头,道:“走,带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小姑娘的主人是隔壁晚晴楼的老鸨,一位风情万种的徐老半娘。
苏木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几位肥头大耳的富商身旁周旋,劝着酒,说着肉麻夸张的恭维话,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得眉开眼笑,一愣一愣的。
听说有人找她,她表现地极为不耐烦,挥挥手,像赶苍蝇蚊子一样将通报的下人赶走了。
苏木耐着性子等了一会,茶都喝了两碗,都不见人下来,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这里是青楼,苏木自然不会介意鱼龙混杂声色犬马,但这里的熏香太过于廉价,烟雾缭绕的,熏得苏木眼睛发红,鼻子发痒,鼻炎都快发作了。
实在没耐心等下去了,苏木冲上楼,一把拉住老鸨的袖子,不理会她发出的尖叫声,将人拖了出来。
“哎呀,别叫了,叫得我头都大了。”苏木将人拉出屋子,抠了抠耳朵,小声抱怨道。
“你是谁?拉我出来干嘛?”
其实,老鸨也曾年轻过,还曾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江湖人称春华姐。春发其华,秋收其实,有始有极,爱登其质。
可惜苏木的耳朵向来有点问题,一时听岔了,以为她跟韦小宝的娘同一个名字。
“春花姐,是这样的,这个小姑娘很合我眼缘,想问你买了她,你意如何?”
春花姐斜了苏木一眼,见她年纪轻轻,一看就是没什么江湖经验的毛头小伙子,高傲地抬起下巴,没什么诚意道:“行啊,便宜点卖你,一口价,五百两。”
苏木想过对方会狮子大开口,但没想过她的口居然开得这么大。
默了默,身上的银子肯定不够,就算把首饰变卖了,还差点。
苏木不动声色,笑嘻嘻道:“好的,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讨价还价了。这样吧,我身上不可能带着五百两现银,我先给你十两做定金,余下的过两日再给你。当然,小姑娘还是先住你这里,等银两结清了,我再来领人,换她的卖身契。你看如何?”
春花姐愣了一下,没想到随随便便也能遇上一个冤大头,见苏木年纪不大,衣饰华贵,又是京城口音,顿时收了小觑之心。
青楼老鸨换脸那是家常便饭的事,苏木出手大方,春花姐立马笑脸相迎,殷切至极:“公子放心,荷花在我这,吃得好住得好,肯定给你养得白白净净的。”
苏木一把推开她凑上来示好的爪子,笑而不语,留下十两纹银,转身又安慰了荷花两句,就此离开了晚晴楼。
入夜后不久,小秦淮河畔张灯结彩,浓妆艳抹的姑娘接踵而出,或弹琴作赋,或陪酒作笑,沿岸的秦楼楚馆灯红酒绿,一派纸醉金迷,比白天更热闹了。
前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后院北楼却在夜幕的笼罩下寂静如斯。
姑娘与客人们都在前厅寻欢作乐,且这个时辰远没到熄灯睡觉的点,谁吃饱了撑的这么早回去睡觉,就算想干点什么不可描绘的事,那也得喝点酒助助兴是不是?
苏木趁着夜色,优哉游哉地转到北楼。白天在晚晴楼等候的时候,她已经把地形看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春花姐的寝室,那更是观察地一清二楚。
此刻,趁人不备,轻轻跃上墙头,飞身一跃,通过后院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轻轻松松入了春花姐的闺房。
在北镇抚司混久了,当然知道重要东西放哪,春花姐也不能免俗。苏木不贪心,用发簪撬开红木盒子,没有拿银票等贵重东西,而是翻着一叠卖身契,从中挑出一张。
纹银十两,人银两讫。
苏木盯着卖身契看了半天,姓名年龄都对的上,只是这价格……
“老妖婆,对自己人也不说实话。”苏木啧了一声,原本还想再给人留点银子,这下好了,不用了。
人家买来就十两纹银,自己定金正好付了十两,搞定。
收好卖身契,将其余东西放回原处,苏木轻手轻脚地原路返回。趁人不备,又潜入后院的柴房,在里面找到了被“好好招待”的荷花。
“阿花,花花,走!”
苏木笑起来没个正经,再加上这脱口而出的昵称,荷花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位风流小公子是在喊自己呢。
“公子,是你?”正想问,不是说去筹钱,过两天才来接人吗,怎么晚上就来了。
柴房里又暗又闷,苏木随手点亮了火折,将卖身契交给荷花,道:“看一下,是你的卖身契吗?拿错了再换,可就麻烦了。”
荷花凑着亮光,看了一眼,顿时泣不成声:“是我的,是我的。”
苏木拍拍她那晃得可怜兮兮的小脑袋,笑道:“哭什么呀,收好收好。我们走了!”
说完,带着荷花,趁着后院没人,悄悄溜了出去。
走到半路,荷花才惊觉不对劲,苏木这接人的方式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路子,自己不会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又掉进另一个火坑吧。
踌躇了一会,荷花跟在苏木身后,还是开口了:“公子,我们这算是逃跑吗?”
苏木停住脚步,想了想,道:“准确地来说,不是逃跑。春花姐花了十两买的你,我给了她十两,没占她便宜。你虽然吃住在她那,但平时也没少干活吧,看你手上的老茧就知道了。本来哪,我是想按她开的价付钱的,可你们家春花姐心太黑了,开口就是五百两,我出门在外,正好没什么钱,又懒得跟她理论,所以……这个方式是最便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