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德妃怔怔地望着她,“赵夫人!”她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银子。
赵夫人走到门边,回头淡然巧笑,“我此刻不急,可是货物会放坏啊,娘娘得快些将银子送来,否则妾身的嘴会着急。下个月事情成了,妾身自然不会再叨扰娘娘,若事情没成,那恐怕还需娘娘再襄助一二。”
赵夫人缓缓摇头走出披香殿,燕尚书好歹是大官,卖房卖地凑一万两不会太难,她先骗点银子花,时机成熟了,再反咬德妃贿赂她做假证。
敢害林绿萼那傻子来宫里遭罪……她最厌恶这等虚情假意之人,那日听说了德妃害林绿萼的种种事后,她怒火翻腾,决心来京都做生意也是为了帮林绿萼报仇。
说了要帮她报复,那就一定要报复。
……
宁离离举着叶子牌在林绿萼面前晃了晃,笑盈盈地说:“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一旁的金豆子,“善心大发,给我送钱来了?”
林绿萼轻摇了摇头,打叶子戏时面前一直浮现刚才在轿帘后出现的严娉婷的半张脸,她心绪不宁,这人真是太能装样了,她在显州时就该让衙役打死她,竟让她如今还与德妃联手坑害她。
她们此刻正在谋划什么?林绿萼蹙着眉头,干脆在严娉婷出宫之后,让人把她做掉吧。
杨昭仪抱着粉珠在一旁逗弄,娇俏的眼睛瞥向她,“有什么烦心事,说给大家乐一乐。”
“罢了。”林绿萼放下纸牌,她决心去披香殿门口堵截严娉婷,试试她到底想做什么,“我还有事,先回宫了。”
她走出不远,宁离离袅袅婷婷地追上她,一把搂住她的肩膀。
宁离离樱桃色的裙摆与林绿萼杏红的留仙裙在风中缠绕在一起,她声音柔软,温柔的面上挂着一丝失落的神色,“回摘芳殿可不是这个方向,你发生了何事,怎么连我都要瞒了。”
林绿萼抬头四处看了看,道盘花圃里簇簇牡丹似霞似锦,脚下石板映着璀璨骄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的话堵在口中,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心告诉宁离离,“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等……”宁离离霎时闭眼,她揉着眼窝惊呼了两声,又拍着胸口笑道,“我现在写信告诉家父,与林家划清界限,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林绿萼揽着她往前走,“我在显州之时,被赵夫人骗了,她知晓我腹中孩子是谁的,她此刻正在披香殿中。”
“嘶……”宁离离脚步虚浮,她推开林绿萼自己站在一旁,扶着宫墙哭笑不得地说,“信息太多,我消化一下。”
林绿萼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别消化了,怎么办吧。”
“我现在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一把火将披香殿烧了,将赵夫人、德妃一起烧死。”宁离离挥手,她又吁了一口气,耳旁只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罢了,烧死来不及了,我们得做足假证,证明她们诬陷你。”
宁离离急得眼里泛起泪花,“你怎不早些告诉我,还和我打了半个时辰的叶子戏,你!”
“我总觉得赵夫人不至于此……”林绿萼想起她在牢中的时候,宁愿受刑也不愿意供出钱思他们是谁,她明显是对前朝有深深眷念之人,若她想要揭发这是晏隽之的孩子,也会害死她心心念念的晏隽之啊。
况且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她在神石寺的那些日子,她明显能感觉到严娉婷的真心,她早早地得知了她有孕,若想要揭发,那时就可以揭发,何苦还换了可信的大夫暗中照顾她。
她猜测严娉婷是真的想要搞大事坑害德妃,否则就是严娉婷太能装样,将她骗得团团转。
无论如何,她都决心去披香殿门口守着,试探一下严娉婷到底要做什么,若是严娉婷真的要害她,在严娉婷出宫之后,她就找人往她头上套上麻袋,打死了事。
第89章 召回 去奉承吗
“参见皇上。”林志琅跪地叩首, 午后灼眼的日光让他背上浮起一层汗水,皇上半晌未让他起身,他的思绪便飘到了进宫之前, 想起方才他正在读从边关发回来的信件,皇上派人来将他急召进宫。
林相与许二一直有联系, 他收到许二的信,得知逸阳王病危之时不愿传位给张干、田丙,被二人杀害,为了维持边关安定, 逸阳王病重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开。他们二人便隐瞒了逸阳王病重的事, 将谋害逸阳王之事嫁祸给了徐仲,向外宣布徐仲刺杀逸阳王。
徐仲与云水死里逃生, 回到北青城南边,召集将士攻打北青城。徐仲他们在城门外叫嚣, 田丙被张干怂恿,主动迎战。田丙不敌云水, 被云水击杀。
经过艰难的攻城战, 徐仲夺回了北青城,张干抓走了城中徐府里徐仲六岁的儿子, 带着田丙的残部, 一路东逃到了边关另一重镇永城。如今徐仲势力强于张干, 但张干手中有徐仲独子作为人质, 两方暂时休战, 彼此整顿军务、召集人手,大战一触即发。
许二的信中不乏对云水的溢美之词,又交代了徐仲对云水十分信任,他虽年轻俊秀但战胜了老成勇武的田丙, 兼徐仲出入都带他议事、对他赞不绝口,云水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势头正盛。
林相收了信,这才脱下常服,换上官服,准备进宫拜见皇上,他随口问了问传话的内侍,皇上心情如何。内侍答:“早起看了奏折,一直沉闷无话,砸碎了不少器物。”
林志琅心中叹了一声,皇上每每急召他,都是这样极度愤怒之时,他虽知皇上不会轻易责怪他,但也逐渐升起了烦躁之感。他刚穿上官靴,林夫人面色不佳地走到他近旁,帮他整理衣带。
他捏住林夫人放在他衣领上的白皙纤长的手指,笑道:“这是怎么了?头上都皱起纹路了,晚上我帮你敷一敷上次调制的神仙玉女粉。”
“方才替你算了一卦。”林夫人咬着下唇,还在思索如何解卦,“是凶卦。”
林志琅扫了内侍一眼,命他先退下,他问:“何卦?”
“水山蹇卦,象曰: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林夫人见夫君不解其意,于是详细解释道,“蹇,《彖辞》注,难也之意。意为前进不便,若要克服困难需有贵人相助,且需要坚持正道,才能得救。”
“正道?”林志琅淡淡笑道,拍着夫人的肩膀安慰,“为夫还不正道吗?如今女儿有孕在宫中安养,云水在边关也过得很好,日后云水事成了,我们含饴弄孙,岂不快哉?”
“也是,有时卦象之说也不可尽信。”林夫人附和地笑了笑,拿过一旁的食盒,“我做了一些绿儿爱吃的糕点,你进宫之时托人拿给她吧。”
林志琅私底下谋划的有些事并未告诉夫人,怕她徒增烦恼,上次有人假借山林居士的名义写信给皇上的事,他还在查,也未告诉夫人,怕她过于忧虑。
他又安慰了她一句,接过食盒跟随内侍进宫。
皇上瘪着嘴,胡须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胸腔剧烈的起伏,情绪难以安定,半晌才招呼林志琅起身、赐座。
“皇上面有忧色,臣十分担心皇上的龙体,还望皇上将烦心的事都丢给臣去做,别气坏了龙体。”林志琅招呼莫公公递来垫子,他将软垫放在龙椅后,让皇上舒适地靠着龙椅而坐。
“你上次提议朕亲征边境之事,朕仔细思索了,认为可行。”皇上靠着垫子,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坐姿,将奏折丢在林相怀中。他不止觉得亲征可行,近来一直在幻想投身浴血奋战的沙场之事,他每每想到征战的快感,全身都热血沸腾。
林志琅打开奏折,皇上收到的消息和他相差无几,他装作初次看到的模样,啧啧道:“徐仲和张干有一场好仗要打啊。他们各自收编了一部分田丙的势力,如今手下将士披坚执锐,恐怕不打个你死我活,难以收场。”
林志琅微感诧异,他不知皇上在不爽什么。边关将士打得凶残,对国家的安定来说是十分有害的,匈奴虎视眈眈,很可能趁机南下,而国内也会人心惶惶,各家各户征来的壮丁是去抵御外族的,怎么为了内斗而损伤无数。
如今徐仲、张干势大,各自手下都有十万余士兵,又常年盘踞边境,皇上难以掌控,就算皇上指派其中一人为新任藩王,另一方也不会服气,如何都是要打的。
但林志琅知道皇上不会担心这些,以他这十年对皇上的了解,皇上对国家的安定与治理没有一个合理的概念,过往杨国老在世的时候,总是絮絮叨叨地教育皇上,让皇上非常厌烦。林相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除了自身手段过硬外,更多的是靠揣测和顺应皇上的胡作非为。
他此刻却有一些琢磨不透了,皇上既然想带兵亲征,那绝对是想徐仲、张干打得越热闹越好,两败俱伤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如今的情形也正朝着这样的局面发展,皇上还为何而烦呢?
“皇上。”林志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他轻声询问,“可是担心边境不平?”
皇上摇头,他指着奏折上的一个人名,食指反复敲击这两个字,“徐仲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侄子,让朕很不爽。”
“啊?”林志琅眼眸微微闪动,皇上一直因未能见到晏隽之的尸首而屠杀年龄相仿的少年,难道这种执念让皇上看到晏隽之取的假名字,都能有所察觉而不痛快了吗?
“这……可能也不是徐仲的亲侄子,臣之前没听说过这人,许是哪儿冒出来的武将,被徐仲收为侄子了。”林相暗暗好笑,他这话有些敷衍了,他听闻过长辈将得力青年收为义子的事,鲜少听闻有收为义侄子的。
“不是。朕派人打听了,叫什么徐之,是徐仲的亲侄子,说是父母双亡了才来投靠他的。”皇上颇为不悦,眼神严肃,“徐仲势力已明显强过张干了,如今还有这么得力的部下,来年他战胜了张干,徐仲坐拥边关,势头比之逝世的逸阳王只会更盛。那朕还亲征什么?”
林志琅点头,他总算听明白了,皇上怕徐仲获胜之后势头太强,他就不能去边关耍威风了,怎么这么荒唐的人都能当皇上啊,他心中屡屡感叹苍天无眼,面上却笑道:“这还不简单?将他的侄子召回京都任职即可。”
“臣收到消息,徐仲的独子被张干抓到了永城,无论张干战胜还是战败,徐仲的儿子是没命活了,那他能依靠的后生便只有这个侄子了,张干抓着他的儿子,皇上抓着他的侄子,他再威风,也总会有所忌惮。”
林相见皇上止不住地点头,又说:“待他侄子在军中有了足够的威势,那他就是如虎添翼,皇上此刻想将徐仲召回京都,他必然不听,但将他侄子召回来,他正与张干打得热闹,势必只能暂时服从皇命,皇上想想,日后无论是否要亲征边境,手中拿捏着徐仲的侄子,总好过盲目进军。况且若能将这个徐之收服,皇上也是收揽了人才啊。”
一席话说完,林志琅心里默叹了一声,绿萼还有几月要生了,孩子父亲在身旁,她会开心许多吧。而且以他的私心来说,他是不想晏隽之太过强势的,他还有要做摄政王的美梦,若皇权太强,他如何掌控?
皇上眼冒金光,又忍不住指着林相说:“好。你真是……好计谋,有林相在,朕的头痛之症自然就消散了。”
林志琅跪地奉承了一通,“皇上乃真龙天子,能为皇上效力,是臣的福气。”
皇上朗声笑道:“好,就这样办。给徐仲施加压力,将他侄子召回京都,若他不服从皇命,则派人相助张干。就是要让他们两个人势均力敌地打斗,这才有几分趣味。”
“是。”林志琅心里冷笑,如此荒唐之人,他势必要将他亲自拉下皇位,面上奉承之语不断。
……
林绿萼在披香殿前拦住了欲要上轿的赵夫人,“本宫有话想对你说。”
“妾身与娘娘应不是能坐下闲谈的交情。”赵夫人柳眉上挑,她一只手扶着软轿的横木,一只手抱着装满金银珠宝的盒子,“娘娘,在显州之时作威作福惯了,回到皇宫才知道怕了吗?”
赵夫人用显州方言轻骂了两声现在装孙子有啥用之类的话,眼睛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披香殿宫婢。
林绿萼不怒反笑,她心里的念头更加明朗,严娉婷小时候就是自信高傲之人,若真对她心存芥蒂,在显州时何苦来神石寺看望她,于是她拍着软轿的横木讥讽道:“本宫以为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没想到本宫才是你心中的曹营。”
宁离离浅笑着绕到赵夫人面前,“赵夫人,我们宁、赵两家交情匪浅,可否请你来凝香居一叙,若夫人愿意的话,京都的生意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妾身有路可走,还是不劳烦二位了。”赵夫人回头盯着漫漫,斥责道,“她们为难我,你家娘娘就在殿里看着吗?”
漫漫行礼,匆匆跑开,“奴婢去回禀。”
德妃缓缓走出来,面色并不好,盯着林绿萼半晌说不出话,干笑了两声:“贵妃娘娘,可是来披香殿叙旧?”
林绿萼瞪了德妃一眼,看德妃这并不得意的脸色,她心里明镜似的,转头拉住宁离离嘀咕着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剜了赵夫人一眼,“你给本宫小心啰!”
第90章 状告 去用膳吗
宁离离想着林绿萼回宫之后, 她因种种事情,整日与贵妃、杨昭仪、梁婕妤和小公主待在一块,已经十来日未去明珠宫与淑妃好好闲话家常了, 她这些日子总是问安之后坐坐就走,淑妃似乎也有太多事忙, 并不挽留她。
她今日特地做了盐渍青梅、金丝蜜饯,拿到明珠宫与淑妃分享。她因时常来玩,性子也随性自在,所以一路进了正殿, 婢女也并未拦她, 只说淑妃娘娘有事,请宁昭媛稍待。
宁离离在正殿坐了片刻, 殿中的香气味浓,她略感呼吸不顺, 便走到院中踱步,隐约听到一男子的尖细声音从偏殿响起。
偏殿门口并未守着侍从, 房门紧闭, 几只雀鸟在屋檐下嬉戏,发出清亮的叫声。她左右瞥了一眼, 悄悄抬步往前走, 伫立在偏殿的门口外, 假装抬手逗弄雕梁画柱前盘旋的蝴蝶, 实则竖着耳朵倾听殿中的声音。
“娘娘, 林相似有怀疑,近日奴婢发现莫公公和他手下那几个内侍,总在紫宸殿中逗留,努力寻找皇上藏起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