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无宠却有孕了——枕雨眠
时间:2021-09-27 08:58:06

  林绿萼坐在铜镜前,打开了面前的木匣子,指着匣中华美的发饰,摸了摸顺滑的青丝,“梳飞仙髻,戴这个。”
  檀欣张口还想劝慰,顿了顿,去传宫婢进来替娘娘梳头,是了,这时候不能慌乱,更要彰显行得正坐得直的模样。
  宫婢们被林绿萼指使着,里里外外忙活了半个时辰,莫公公在宫门口起先越等越着急,后来也冷静了下来,御前侍卫去传唤赵夫人和其他人证,还不知要多久呢,贵妃梳妆打扮一会儿也不会是最后到的。
  林绿萼抚摸着耳上的玛瑙耳坠,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叹了一声,若真出事了,至少死之前还是貌绝天下!
  碧空如洗,耀眼的初夏日光照在宫砖上,泛起点点金光,似明亮的星辰在白日闪烁。摘芳殿的红色宫墙上爬着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出灿烂的浅紫色花朵,在明媚的午后摇曳花瓣。
  林绿萼坐上步辇,用袖帕擦拭着手心的薄汗。摘芳殿外那片梅林夏季枝繁叶茂,绿叶葱葱郁郁,一眼望去绿意盎然。她想起正月里云水捧着红梅走到在梅林中听曲的她的面前,那竟然是几个多月前的事了。
  她内心紧张,此刻分外想他,也不知他在做什么,边关的事还顺利吗。
  途径御花园、锦鲤池,池水波光粼粼,青蛙在荷叶上呆坐,鲤鱼在荷叶间嬉戏,林绿萼叹了一声,那日在这儿相会德妃,却没有成功算计她,还牵连了无辜的李充媛,哎,燕语然真是可恨!今日就是你死我活的了结了。
  她下了步辇,扶着檀欣的手踏进明珠宫,明珠宫中摆满了姚黄魏紫,过往供奉凤栖宫的国色牡丹,如今都搬来了明珠宫,放眼望去,黄紫相间的叠叠花瓣赏心悦目。
  林绿萼正了正神色,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脚跨进明珠宫正殿,对皇上行礼,又瞥了一眼堂中诸人,然后自在地望着皇上,等皇上许她起身。
  皇上早等得不耐烦了,看到林绿萼时却眼前一亮,愣了愣,心中那股烦闷之感有所消散,她今日十分明媚动人,脸上未见半点局促,甚至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似乎在讥笑诸人,想通过这么拙劣的手段来害她过于可笑。
  皇上等了一个多时辰,宫中其他妃嫔听到风声闻讯赶来,妃嫔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奚落贵妃,或是替贵妃辩驳,他只倚在椅子上,思索若她真是与人偷情,他该如何处置她。他本想斥责她两句来得太晚、过于放肆的话,但见她抬头以盈盈笑脸对他,他习惯了对贵妃的宽容,竟又如过往一般挥手,“起来吧。”
  林绿萼起身之后,自在地坐在皇上下位,与淑妃相对而立,似乎也是来旁听,而不是受审的。
  德妃状告上位,皇上未让她起身,反而是她在堂中跪了许久,她抬头睨向林绿萼,只见她穿着桂子绿齐胸金莲襦裙,茜红如意云纹披帛,梳着飞仙髻,头戴金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眉眼画着精致的妆容,红唇微翘肆意地张望众人,仿佛不是来受审的,而是来赴宴的。
  更可气地是,皇上竟然没有责骂她,在她来了之后,皇上冷厉的神色有明显的变淡,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姿态。
  德妃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贵妃娘娘,稍后赵夫人和你的奸夫就要到了,你不想想如何狡辩吗?”
  林绿萼不搭理她,淡然地喝着茶,放下茶杯后,她略显委屈地望向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这种事,清者自清,臣妾不想同德妃一般状若疯妇,污言秽语。”
  皇上望向贵妃,她毫不紧张,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虽然贵妃没什么规矩,但毕竟是林相的女儿,妇德之类的品性作为贵女定是被仔细地教育过。皇上盯向不安颤抖,心胸起伏不断的德妃,疑窦丛生,不禁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贵妃指着茶水问皇上:“这瑞云翔龙似乎掺了龙脑香,喝着格外清润。”
  淑妃一下慌乱了,龙脑香昂贵,于茶亦相宜,她只有在皇上来时才会安排入了龙脑的茶水,但这孕妇是喝不得的,她忙招手让应星将贵妃面前的茶换了,“贵妃,有身孕忌用龙脑香,本宫疏忽了。”
  “无妨。”林绿萼笑着抬头四周望了一眼,与身旁的杨昭仪说,“那边神龛里的金佛头戴毗卢帽,身披璎珞,看着虽旧却是前朝旧物,值这个数。”她用手指比了比价钱,又细声对屋中各物品点评了一番,杨昭仪连连惊叹。
  皇上的视线也不自觉地瞟向了东次间里的金佛,他往常倒未注意这佛像有何不同,淑妃时常向他哭穷,但屋中摆件一应尽奢。
  淑妃暗叹了一声,她突然想起先皇后每每议事之时,林绿萼的出现总会让先皇后十分头疼,因她会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导致本严肃的氛围变得奇怪起来。她那时只觉得林绿萼是个妙人,如今自己处在先皇后这个布局者的位置上,终于能够体会贵妃有多么的惹人厌烦。
  偏偏皇上在贵妃来了之后,似乎被贵妃身上的从容不迫打动,也失去了方才的急躁与愤怒,变得平和起来。
  不能这样,这样融洽的气氛,待会儿人证到了之后,贵妃若是丝毫不慌,皇上也会升起疑虑,淑妃道:“贵妃,德妃状告你与人私通,她是你最好的姐妹,她说你亲口告诉她,你与袁侍卫有私,虽然贵妃似乎毫不在意,但这流言蜚语传出去,也会影响贵妃腹中之子的名声。”
  贵妃品了品应星重新端上的茶,赞了一句,又瞥向德妃,伤感地说:“你为什么要撒这种谎,不怕皇上查清真相之后,严惩你吗?”
  德妃稳住心绪,这事情的种种细节都是她一一反复推敲过的,无需被林绿萼的装蒜给唬到,她方才有瞬间的迷茫,是因为她曾怀疑过林绿萼腹中之子是燕明冶的,可她被揭发与人私通时却不慌不乱,好像这孩子真是皇上的。
  事情到这步了,没有后悔的余地,德妃讥笑道:“贵妃,你口口声声求臣妾帮你除掉赵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的淡定。你做了何等不洁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此刻再怎么装模作样,一会儿人证、物证俱全,你还能继续装吗?”
  “哎。”林绿萼摇了摇头,发间步摇荡漾着炫目的金光,“本宫回宫这么久了,你也不来摘芳殿寻本宫,披香殿和摘芳殿的宫人都可以作证,本宫什么时候能与你私话这些密事?那日约你在凝香居打麻将,你却晕了过去,还带来了李充媛做的有毒的点心,这让本宫开始思虑,是否是你处心积虑的诬陷李充媛,便如此刻诬陷本宫一般。”
  “然然姐,本宫知道你妒忌本宫,你身子不好,承宠多年也没有身孕,但你调养好了身子,自然是会有机会的,何苦做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呢?”林绿萼失望地叹道,“多行好事,上天会眷顾你的。”
  德妃正要出言反击,侍卫进来传话,“赵夫人、陈大夫和袁侍卫到了。”
  皇帝点头,莫公公道:“传!”
  赵夫人和陈大夫哆哆嗦嗦地走进殿中,跪在德妃身边,向皇上问安。袁侍卫被御前侍卫打了一顿才制服,绑着送进了殿中。
  林绿萼看着三人,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十足的看热闹意味。她打量了一番她传言中的“奸夫”,虽然他嘴边挂着血渍,鼻青脸肿,但好歹高大英武,样貌不凡,她暗笑道,德妃或是赵夫人,在寻“奸夫”的时候,至少还是了解她对美的追求的。
  德妃拉着赵夫人,“你将你在神石寺所见的事告诉皇上,别怕,皇上会为你主持公道。”
  赵夫人跪在地上,半晌不敢抬头,紧张地哆嗦着,在听了德妃的话后,抬头小心翼翼地望了德妃一眼,神色落在众人眼中,明显是受到了胁迫。
  皇上盯向跪着的几人,轻咳了一声,一掌拍在桌上。
  赵夫人被皇上的威严吓到,犹豫了许久,才眼含热泪地将德妃之前状告贵妃的说辞说了一通,中间明显有些地方忘了词,紧张地抽泣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停顿多次,才将一番话说完。
  林绿萼瞧着严娉婷这模样,心中仅有的一丝慌乱也完全平息,更加怡然自得地坐在椅上,微微抖脚,嘲笑道:“德妃,似乎串供的时候,出了岔子呢。”
  淑妃心知不妙,打圆场道:“赵夫人一介平民,得见天颜,太过紧张了。”
  皇上的目光,死死地瞪向德妃,突然闻到一丝酸臭的味道,陈大夫跪在赵夫人身旁,轮到他作证了,他却吓得尿了裤子。
 
 
第93章 自尽   去收网吗
  轮到陈大夫交代他在神石寺时的所见所闻, 他却尿了裤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大夫躺在地上,莫公公派内侍往他身上泼了一杯冷水, 他半晌没有反应,莫公公“诶”了一声, “这刁民御前失仪……”他望向皇上。
  “拖出去!”皇上说。
  赵夫人见陈大夫被拖出去后,她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说:“妾身……草民是听陈大夫说贵妃在神石寺时……不是……其实……”陈大夫嘴风不牢,她将陈大夫从显州乡下接到京都, 今日进宫之前, 她给他灌了一整碗蒙汗药,她无需他多话, 只要他表演一个惊慌昏迷就够了。
  林绿萼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眼皇上, 她指着袁侍卫说:“这人臣妾从未见过。”
  皇上点头,“嗯, 你说。”他指向袁侍卫,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林绿萼没有丝毫的关心, 脸上只挂着看戏的笑容。
  德妃感到不妙, 明明是揭露贵妃私通侍卫的丑闻, 却俨然变成了一通闹剧, 为什么会这样?按理说林绿萼来了之后, 她和淑妃会配合着质问、刁难她,皇上该愤怒地怒骂她,她该慌不择言,然后证人、证物轮番呈上, 林绿萼百口莫辩,坐实了私通的罪状。
  剧情没有丝毫按照想好的进行,之前赵夫人在她面前的时候,虽然小家子做派,但不会连话都说不清楚,德妃抬头望向淑妃,这人是淑妃介绍给她的,淑妃侧过脸去。难道……难道是淑妃与贵妃联合起来,布局算计了她?
  淑妃心里斥责德妃愚蠢,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连赵夫人要说的话都未能叮嘱她说个明白,怎好意思在皇上面前演啊!但只要袁侍卫咬定与贵妃有情,待赵夫人缓过来,陈大夫醒了,还是有机会的。
  一旁被绑着的袁侍卫高呼道:“皇上,草民冤枉啊!”他恶狠狠地盯向德妃的背影,“草民在林府当值,来林府一年有余,家中有妻有子,今年之前从未见过贵妃娘娘,怎会与贵妃娘娘私通。年节的时候,草民被派到京郊守卫,贵妃在京郊别院深居浅出,草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贵妃一面。”
  “奴婢方听德妃说,贵妃在闺中时就与袁侍卫有情,可这袁侍卫才来林府一年多,那时贵妃可在宫中呢。”莫公公对着皇上进言,皇上哼了哼,举起茶呷了一口。
  德妃惊讶,双手攥紧成拳,她的这番说辞是与赵夫人精心策划的,她上当了。
  莫公公见皇上不耐的神色,心里更加放心了,怡然地啧了一声,忙叫人给袁侍卫松绑。
  袁侍卫松绑之后,叩头嚷道:“是德妃!她派人在我们当时镇守京郊别院的侍卫中选了一通,最后看中了草民。她抓了草民的父母妻儿关在燕府,威胁草民在皇上面前造谣与贵妃有私情,否则就会杀了草民的至亲。她派来的人又告诉草民,事成之后,会替草民的亲人改名换姓,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的一生。”
  袁侍卫“砰砰”地叩首,头砸在地板上,额头很快通红,“草民得林相赏识,不敢忘恩,更不愿冤枉贵妃娘娘,还望皇上严惩德妃,拯救草民的至亲!”
  德妃双眼瞪圆,眼眶红彤彤地盯向袁侍卫,这人是赵夫人寻来的,说十分可靠,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事成之后保他亲人一辈子荣华富贵,德妃害怕他不可信,又派人将他父母妻儿都关在了燕府,本想事成之后杀人灭口,没想到……
  赵夫人方才还哆哆嗦嗦说不利索话,听袁侍卫说完后,她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皇上!妾身也是受德妃威胁!她听闻贵妃在显州时曾与妾身有过误会,便寻了妾身替她做伪证!还给了妾身足足一万两银子!那银子妾身放在驿馆,一点都不敢用,皇上可以即刻去派人将它取来!”
  她呜咽地抬头,面色苍白,感激地看向林绿萼,“贵妃娘娘在显州时尽心为国祈福,从未伤害良民!城镇里无家可归的孩童,贵妃变卖首饰为他们安家,这些事,显州的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妾身实在不愿冤枉贵妃娘娘,可是德妃胁迫妾身,若妾身不做伪证,就要以强权压垮赵氏商行!贵妃娘娘,求你原谅妾身吧!”
  林绿萼望了赵夫人一眼,掏出袖帕,侧身擦拭泪水,“赵夫人青年丧夫,独育两子,又掌管商会诸事,实在不易。受人胁迫但好在迷途知返,本宫不怪你了。”
  德妃虽跪在殿中,却有山崩地裂之感,她本幻想林绿萼百口莫辩的模样该是多么的凄惨可怜、惹她发笑,没想到却是她来面对这种场面。她实在无可辩驳,她只是后悔,怎么会相信了这个歹毒的妇人。
  可赵夫人明明是和林绿萼有仇的啊!而且因赵夫人是淑妃介绍的,所以德妃并未过多地怀疑她,只知她贪财,却未想赵夫人竟然是想将她置于死地。
  这些人是她招来的,却都反咬她诬陷贵妃,而她要怎么辩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算是深刻体会这种痛苦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模样。她盯着淑妃,淑妃垂眸品茗。但她不敢攀咬淑妃,淑妃与皇上多年情分,她随口说一句被德妃诓骗,偏听偏信,皇上哪会过多责怪淑妃。
  宁离离与杨昭仪对视一眼,两人跪下,宁离离道:“德妃与臣妾交好,贵妃未回宫前,臣妾曾听德妃说,她妒忌贵妃有孕,上天不公,为何不是她有了身孕,臣妾好一顿劝,德妃才收住了妒色。”
  杨昭仪柳眉轻蹙,面含怜悯地看着德妃,阴阳怪气道:“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过往贵妃无子无宠,德妃仗着皇上对她的几分宠爱,时常趾高气昂,如今贵妃有宠有子了,德妃一时气不过,做出糊涂事,还望皇上体谅。”
  “体谅?”皇上觉得坐累了,站起来沉着面色往外走,“德妃,朕曾觉得你温柔体贴,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歹毒。搜罗这些人来诬告贵妃,实在悍妒。”
  他想了想,这事传出去实在难听,转头对莫公公说:“赐德妃毒酒自尽。”
  宁离离曾被她栽赃毒害杨昭仪,而杨昭仪险些被她毒死,两人冷漠地盯着德妃,可惜步儿、新子都死了,死无对证,没法将她过往的罪状一并揭发。她们叩首道:“皇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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